路西绽的薄唇从吸管上移开,略微惊讶地望着乔倚夏:“你。”乔倚夏是有洁癖的,这点路西绽知道,可此刻她却要喝自己喝过的牛奶。
乔倚夏夺过她手中握着的牛奶,轻轻晃了晃,对着路西绽温柔美好地笑了笑:“既然不反对,我就当你同意了。”而后娇艳的红唇覆在吸管之上,淡然自若地喝了起来。仿佛这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仿佛她们已经认识了许久,许久。
商陆被这拥堵的交通带动的情绪有些低沉躁郁,忽然想起来无论是路西绽还是乔倚夏都还没有说他们究竟去哪里,是去下一个地方,还是回局里,或者是回路西绽的别墅。于是趁红灯回过头看着相处得很是融洽的两人问道:“那个,我们接下来是要回局里吧?”
“听乔的。”
“去陈安和的诊所。”
医院里浓浓的消毒水味和病患家属哭泣的声音让商陆觉得有些头晕,他很讨厌这种地方,换句话来说,怕是没有人会喜欢来医院。陈安和家的事情早已传开,陈安和连续几天没来上班,整个医院突然间群龙无首,也乱做了一团。石韦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来医院,对陈安和生前的种种事迹进行调查,不过在此之前路西绽已经做过调查,加上乔倚夏原本就对陈安和略有了解,所以很快找到了现在临时接管医院的代理院长。
陈安和既是院长,又是心理科最具权威的大夫,经过询问,他们发现陈安和风评很好,无论比他年长的还是年轻的对他皆是一口称赞,说是陈医生不仅医术高超,为人更是谦逊有加,不止一次被评为优秀医生代表。
“说来也真是奇怪,这么倒霉的事,怎么就偏偏让安和给摊上了。”副院长叫陶正林,是一个头发花白,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的一位长者,他提到陈安和的时候,语气中是慢慢的遗憾,“哎,之前有一天晚上下班的时候,他还跟我说儿子要回国了,那模样别提多开心了。”
“陶医生,陈院长在这之前有表现出什么跟以往不一样的地方吗?”乔倚夏问道,“比方说,他的精神状态,或者是工作效率。”
陶正林推了推眼镜框,若有所思地说道:“没有啊,安和他对待工作一直都兢兢业业,每天精神都很饱满,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陶主任,这件事情对我们而言非常重要,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与这个案子的侦破息息相关。所以请您务必要认真回想。”乔倚夏道。
蓦地,陶正林瞳仁放大:“听小郑说,安和好像前一阵子见过什么人,回来之后脸色不是很好。”
“可以告诉我们一个准确的时间点吗?”商陆追问道。
陶正林翻了翻日历,布满老茧的手指颤抖着划过日历表面,这正是身体衰老的一大征兆。他的指尖停在一个日期上面,点了三下,而后拿起来对商陆说道:“对,就是22号。我方才说过的,安和他是一个恪尽职守的人,时间观念很强,上班时间不会随意外出,但22号那天,小郑说他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回来之后情绪不是太好。”
商陆抿抿嘴唇:“那位小郑医生现在在哪里,可以让他来说一下具体情况吗?”
“真是不好意思,小郑出差了,三天以后才能回来。”
“问他也是没有意义的。”乔倚夏眸色深沉,淡淡说道,“他同陈医生是上下级关系,虽然能够发现他情绪上的变化,但却没有立场过问太多。”所以即便小郑没有出差,恐怕也给不了他们有用的讯息。
陶正林点点头:“是啊,这毕竟是安和的私事,别说是小郑了,就算是我,也不好开口过问。”
正在此时传来一阵敲门声,闻声陶正林说道:“请进。”
“陶医生,前一阵子出院的那个重度抑郁症病患今儿个又闹自杀,现在正在病房里面砸东西呢……”一个面容清秀的小护士说道。
乔倚夏见状只得让步:“陶医生,今日很感谢您抽出时间来告诉我们这些,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在去往电梯的路上,商陆走在路西绽的左侧,情不自禁地去看她的脸,然而这一次并不是因为花痴,而是试图从路西绽的脸上得到一些讯息和指引。这次医院之行,商陆只觉是一场徒劳,无论是先前的陈念微,还是方才的陶正林,他们虽然都不约而同的提到了陈安和的反常,可只要见不到陈安和,他们就无从得知陈安和究竟因何而反常。
三个人是最先进入电梯的,乔倚夏站在最里面,随即进来了几个穿着病号服的病患,还有一个跟着陪同,陪同手里拿着吊瓶。乔倚夏被挤得只得背靠着后面的金属墙壁,她突然有些后悔,这医院里的电梯是有限的,病人们上下楼梯不方便,他们三个无病无灾的人万不该同这些病患去抢占电梯的。
猛地一下,其中一个头发有些凌乱的年轻女子嘶吼了一声,看起来是患了失心疯,吓得旁边的老年人一个趔趄,而那年轻女子就站在离路西绽很近的地方,路西绽是正面朝里站得,所以跟乔倚夏是面对面,乔倚夏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向自己拉进了几分,生怕她被误伤到。
路西绽原是垂着双眸的,感觉到腰间多了一只手之后抬眸迎上了乔倚夏的双眼,乔倚夏顿觉双颊有些发烫,却没有松开揽着她腰的手。谁知那女子情绪越来越失控,又没有陪同,抓住商陆的头发扯了起来,电梯里的空间本就狭小,被她这样扯着头发,商陆有些重心不稳,撞在路西绽身上,乔倚夏顺势将手由腰移到她的肩上,将她护在了自己怀中。乔倚夏看了一眼路西绽,发现她的眼神格外平和,仿佛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一般。
电梯内陷入了一片混乱,可幸好很快到了一楼,乔倚夏揽着路西绽的肩膀迅速离开了电梯,而商陆也在跟那年轻女子的拉扯中被扯了出去,而后在医生的调解下他终于得以解脱。
“真背!”商陆抱怨道,“讨厌死了,真是不该为了偷懒坐电梯,把我头发都抓掉了好几根。”
却见乔倚夏并没有搭理他,甚至没有看他,商陆边走边问道:“老大,你脸红什么啊?你热吗?”
乔倚夏干咳一声,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对,我热。”回想着方才同路西绽相拥的画面,乔倚夏有些神智混乱,虽然只有短短几秒,可路西绽身上那股浅浅的仙香像是毒花一般,侵袭进了她的心,叫她难以忘怀。
再看路西绽,她怎么能那样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商陆刚才在电梯里被那年轻女孩抓得嗷嗷乱叫,哪里顾得上去察觉乔倚夏跟路西绽异常亲密的动作,所以也就没有多想。回到车里之后,商陆接到了石韦的电话,说是卢桂萍已经清醒过来了,不过路西绽并不打算去看她,而是选择了回别墅。
“乔,当一个人面对挑战或威胁的时候,大脑会产生一系列的生化反应,从而使整个身体处于激发状态,造成肾上腺素分泌过多。而这种情况多由恐惧或是兴奋的情绪所引起。你是哪一种。”路西绽声线温和地问道。
自从回到车里之后,乔倚夏脸红的症状非但没有得到任何缓解,反而愈来愈重。听着路西绽半调侃半严肃的问题,她更是无地自容,她同路西绽不过第一天认识而已,方才就在电梯里抱了人家,真是叫她难为情。
“我是因为热。”乔倚夏略带恼怒地说道。
“在我面前说谎,是一个缺乏理智的决定。”
乔倚夏十分不解,为什么路西绽每次摆出这样一幅居高自傲的样子,她都没有办法去讨厌她,只是感觉束手无策,不仅如此,还会觉得有些可爱。
“既然路教授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何必多次一问。”
“我知道你很兴奋。”路西绽浅浅应着,“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兴奋。”
还不是因为你太迷人。脑海中涌现出这个想法之后,乔倚夏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她怎么会对一个认识还不足二十四小时的女人产生这种想法,况且是一个这般冷傲自负的女人。她想她一定是被这寒冷的天气冰冻了理智,仅此而已。
“倚夏姐,路教授,你们在说什么啊。”商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般地问道。
乔倚夏虽在路西绽面前总是语无伦次,可在旁人面前的气场倒是丝毫没有减弱,严肃地提声对他说道:“开车的时候不要说话,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忙碌了一整个上午,轻轻倚着车背,听着悠扬而舒缓的乐曲,乔倚夏缓缓闭上眼睛,思维开始飘散,睡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商陆从车内后视镜中看到乔倚夏闭着眼睛的样子,调低了乐曲的音量,调大了空调的风速。路西绽侧头看了她一眼,说不上目光中含着什么情绪,但若是此刻乔倚夏清醒着,定会为这淡淡的一眼而神魂颠倒。
外头的世界阳光正好,而山里的世界却白天黑夜融为一体,三个人重新被阴森气所笼罩,乔倚夏揉了揉眼睛,霎时间清醒过来,欲要下车去帮路西绽开门,却被路西绽按住了手,听她说了句:“不必了。”
原以为路西绽是要自己下车,她仍旧岿然不动的坐着,直到她那边的车门被商陆打开,她才下去。看着路西绽这副高傲又怡然自得的模样,乔倚夏弯了弯唇角。
时间已至中午,商陆跟着两个前辈去了别墅,本以为路西绽会留下他一起吃饭,结果路西绽却一声不吭,乔倚夏仅是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些什么,商陆只得尴尬地摸摸头,说了句他去医院看看卢桂萍。路西绽才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不留他一起吃饭。”随着商陆的离开,路西绽随意地问道站在沙发旁的乔倚夏。
乔倚夏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呆站在原地。路西绽则继续说道:“并不是每一个我不熟悉的人,我都能接受他呆在我家超过两个小时以上。”而她乔倚夏,是一个例外。
乔倚夏清了清嗓子,换了一个话题:“路教授饿了吧?”
“冰箱里有菜,我先上楼,做好了叫我。”
其实乔倚夏厨艺并不是很好,主要是因为她的工作时间很紧张,所以很少有机会在家里开火,大多是在局里吃点盒饭作罢。因此前段时间她做的大部分都是类似于番茄炒蛋,香菇油菜这种比较假唱的菜,但翻翻青烨的笔记本,她发现路西绽格外爱吃肉类食品,考虑到最近路西绽为了案子的事很是操劳,想着做一个油焖大虾好好慰劳她。
终于,在折腾了半个小时之后,乔倚夏看着被炒糊了的虾深深叹了一口气。路西绽下楼的时候被烟雾呛到了喉,她走到乔倚夏身旁,微蹙着眉头对她说道:“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