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时樾刚进教室还没坐下,就听见小同桌捂住嘴巴接连打了好几个打喷嚏。
坐下仔细一瞧,眼睛水汪汪,鼻子红彤彤,脸色白惨惨,一看就是生病了。
“小海藻,你感冒了啊?”
不等人回答,扔下书包低头用自己额头碰了碰他的:“嗯……有点点高,不过还好,吃药没有?”
阮荇被他过于亲密的动作弄得脸色泛红,看起来意外的有了气色变好的征兆。
“没,也不是多大问题,就只是打喷嚏流鼻涕而已,再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不严重就不吃药啦?早治疗早轻松知道不,少受罪。”时樾睁着大眼睛,想到了什么:“该不会周五那天晚上冻着了吧?”
那晚上之后,一整个周末都是大晴天,晚上月黑风高的,没可能会着凉生病。
“不是不是。”阮荇连忙摇头:“不关你的事,是我周末用冷水洗了个澡,然后第二天早上就开始有点不舒服了,没多大问题。”
入冬的天气用冷水洗澡??
时樾自己用热水还要把空调开半天,用冷水洗,想想都是一阵寒战。
“什么讲究,你练寒冰神掌呢?”
“晚上家里停电了,没有热水,没办法。”阮荇柔声说着,又瞥过脸打了个喷嚏。
“没热水就不洗呗,干嘛给自己找这个罪受?”
阮荇笑笑:“我就是有点小洁癖。”不先洗完澡,他没办法上药。
“……”
小同桌爱干净,他当然看得出来,但是这也爱得过了头吧?
“天气都这么冷了,洁癖也要注意身体啊,真的是,这么大个小孩儿了也不知道让人省心……”
时樾跟个老父亲一样逼逼叨叨坐下,顺手从包里摸出一盒蒸饺放他桌上,热腾腾的白雾一出来就让人忍不住狠狠嗅几下鼻子。
喷香。
“喏,这家蒸饺超好吃,我亲自尝过了,味道超棒!今天好像是曹恶魔的自习来着,她都不许人自习课吃东西,趁着她还没来,你赶紧吃,还热乎乎的。说不定暖暖胃,感冒就好了。”
阮荇握着被他硬塞手里的一次性筷子,犹豫了半晌,鼓起勇气道:“时樾,一个星期的期限已经过去了你可以不用帮我买早饭了的。”
“谁规定的给同桌带早饭还有期限?反正都是要买的,多买一份少买一份又没差别。”时樾催促地推了推他的手:“你快吃,凉了饺子皮会变硬,就不好吃了。”
阮荇低头看着白乎乎的一排蒸饺,香味直蹿进鼻尖,说不高兴是假的。
夹起一只小心翼翼咬了一口,肉香混着汁水一起在唇齿间缠绕弥漫,温度不冷不烫,吃着刚刚好。
“谢谢。”他小声说。
“客气啥,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多正常。”
时樾倒捧着英语书笑嘻嘻看他。
小海藻真的好秀气啊,连吃东西都跟仓鼠一样小口小口的,不像他,一口就能塞一盒,腮帮子因为咀嚼的动作一下一下鼓起白噗噗的一团,可爱得他都想上手戳一戳。
明天应该给他带什么好?
好像家门口那个生煎包不错,每天早上都能看见好多学生上班族排队在那儿买。
嗯,那明天得再早起十分钟。
上午前两节课,阮荇都是精神不济地上完了,眼皮始终有气无力地耷着,一下课噗通一声就往桌子上一趴睡过去,到了下节课上课还要时樾晃他好几下才醒得过来。
这情况任谁看都知道不好。
“要不你请半天假吧?”时樾凑在他耳朵边建议:“这么上着也没效率,我带你去校医院拿点儿药,再去帮你找吴青,让他把宿舍借你躺会儿,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听我的没错。”
“不用了。”阮荇摇头拒绝:“马上就要期中考试,我得抓紧时间复习,好多物理和化学的公式我还没背熟,都是要考的。”
时樾:“可你这么熬着也不行吧?”
阮荇:“真没事,我每次感冒都这样,最不能多睡觉,一睡就睡不醒,一整天都得浪费,坚持一下就好了。”
时樾:“……”
坚持一下就好,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午休时,时樾特意没跟着吴青他们去操场上疯,死活拉着阮荇去医务室买了一点感冒药吃下,然后就蹲在教室守了他整个午休,本来以为一觉醒过来能好些,却没想到吃了药,他的感冒反而变得更严重了。
“什么鬼啊?校医室还卖假药?”
时樾快要气死了,摸了下阮荇明显温度升高的额头,急得不行。可阮荇又倔着死活不肯请假出去看病,只能干着急。
“校医室?我们都以为那地方只能拿预防药,里面的医生永远觉得连花清瘟胶囊治百病,真生病了什么用没有,还是得去外面大医院排号。”
看到阮荇病恹恹的样子,徐妍也是眉头紧皱:“要不还是请假出去看看吧,耽搁一下午还好,要是弄严重了需要住院挂水,那浪费的时间会更多的。”
阮荇很坚持,任谁来劝都不松口:“我下午放学再去医院吧,不想浪费在学校的时间。”
犟牛一个。
拿他没办法。
笔在时樾指间转出了一朵花,铃声响起的前一秒,五指一松,啪地一声,笔应声掉回桌上。
倏地站起身:“我有事出去一下,帮我跟孙老师说声,假条回来补。”
“啊?”徐妍楞楞看着他起身匆匆忙忙往外跑:“你去哪?”
可惜时樾跑得太快,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刺耳的上课铃催促着还在外面嬉笑打闹的同学赶紧进教室,徐妍推醒了昏昏沉沉打瞌睡的阮荇,转头一看,惊恐地发现进来的人居然不是孙老师,而是曹静桦。
教案随手往桌上一扔,教室里个个安静如鸡,即便有满腹疑问,也是屏声敛气,谁也不敢开口。
“你们孙老师有事跟我换个课,明天的英语课由他来上。”
徐妍缩着脖子盯着讲台上那位□□,心里不停念叨别看过来别看过来千万别看过来……
然后曹静桦就看过来了。
看她柳眉一竖,徐妍绝望地捂着脸,知道要遭。
果然。
“那个空位上是谁?!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
时樾从食堂后面翻墙出了校门找到医院买好药再原路翻回来时,好巧不巧一落地,就贴脸撞上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老男人。
他们年级主任。
“……”
这运气,真是绝了。
年级主任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跟他大眼瞪小眼半天,又看看一边光溜的围墙,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撞上了什么事,两眼一瞪:“时樾!!!吃饱了你!!翻墙逃课?!”
“没!中午吃的,现在早就消化干净了!”
时樾矮身躲过对方想揪住他衣领的手,脚底抹油蹿得飞快:“老师!我有事先走一步,回头再去办公室给您负荆请罪!”
破孩子,都被抓个现行了居然还想跑?!
“时樾!你给我站住,再跑给你记大过信不信!!!”
见叫不住人,年级主任快要被气得厥过去,哼哧哼哧袖子一撩:“看我今天不亲手逮了你个小兔崽子!”
时樾人高腿长跑得飞快,一步三格跨上台阶气喘吁吁回到教室门口,本来想着孙老师的课,从后门偷偷溜进去就完事,结果发现他们班万年开放的后门居然是关上的,只好硬着头皮偷摸摸敲了半天才开。
蹲着身子挪进教室,时樾抬头瞪了后桌开门的男同学一眼:“哥们儿,你干嘛关门,不懂事!”
男同学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冲讲台的方向努努嘴,无声地说了句什么,时樾一个字没看懂。
“啥玩意儿?”
正要拉着人仔细问清楚,就听见前面传来一声响亮的拍桌声,夹杂着显而易闻的怒火:“时樾,站起来!鬼鬼祟祟,你来教室做贼的吗?!”
男同学苦着脸转身:帮不到你了兄弟,自求多福吧。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听到这一声爆喝,时樾还没弄清楚为什么孙老师变成曹巫婆,就已经先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靠,真他妈恐怖。
“我那个,报告老师,我有点急事离开一会儿,下课就去找老班补假条!”
“多急的事连请假的时间都没有?!还补假条?要是全班都跟你一样先斩后奏,那我这课还上不上,学校还开不开?!高考还考不考了?!”
时樾:“……老师呀,就逃个课而已,没必要上升到这个高度吧?”
“有脸顶嘴?!”
“……”
之前是他想错了,曹静桦是一颗炸弹没错,但是绝对不是定时的,而是随时的,想炸就炸。
“这节课你也别上了,带着你的书滚到外边去,下课跟我来办公室!”
“遵命。”
摸摸鼻尖灰溜溜走进教室,弯腰拿书时将一袋子药飞快从衣兜里掏出来塞进阮荇手里,趁着被桌子挡住了看不见,一改垂头丧气的表情,嬉皮笑脸冲尚且处于懵逼之中的阮荇呲了呲牙。
“跋山涉水取回来的真经,下课一定要记得吃啊,要是还不见好,那时哥就真的要押着你出去打屁股针了。”
一袋子药轻飘飘没什么重量,可是抱在阮荇怀里,却沉甸甸压手得很。
不知道是因为感冒又严重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开口时只觉得嗓子眼里干得难受。
使劲眨眨酸痛的眼睛,阮荇哑着嗓子小声问他:“你,逃课出去,是为了帮我买药?”
“也不是。”时樾说:“馋校门口的炒河粉了,偷偷出去吃了一盘子,药是顺便在对面药房买的,特别近,也不贵,噢对了,我还顺便称了个体重,你猜我多少斤了现……”
“时樾!!还不滚出去!”
“时樾!!给我滚出来!”
异口同声,前者自然就是讲台上暴怒的曹静桦,后者则是紧赶慢赶终于追上来的吹胡子瞪眼的年级主任。
时樾站起身悻悻往外走。
什么叫前有狼后有虎,他今天总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反正他就是中间那个二百五。
真是个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