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耀眉头立时皱得更紧了:“有问题?为什么会有问题,这半个学期你都在干什么,没学习还是没听课?我早说了叫你别跟你那群狐朋狗友天天混在一起,你还不……”
“行了吧!”时樾猛地拍桌子站起来:“每次都是这几句,反反复复,你没说腻我还听腻了!学习是我自己的事,什么成绩也是我自己考出来的,关他们什么事!”
“时樾!你现在是在用什么态度跟我说话!”
时光耀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尊严受到挑衅,脸色变得越加难看:“我没日没夜在外面工作都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你现在竟然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时樾咬着后槽牙,忍着一股火气没有反驳他,撑着桌面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好,你说成绩是自己考出来的,跟别人都没有关系。那我就问你,为什么会有问题?为什么不能确定?为什么不能给我肯定的答复?!”
“不能就是不能。”时樾冷着脸不看他:“我是人,又不是机器,没法保证每次都能拿到第一。”
“你拿不到第一,总有别的人能拿到,难道他们就是机器??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别的我不想过问,期中考试之后,我要看到让我满意的成绩!”
果然又是这样。
时光耀从来不会关心别的,不会关心他在学校过的怎么样,在家过得怎么样,会不会遇到什么困难,会不会有心情不好的时不时,这些过程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他看重的永远都只是结果。
对他来说,只要结果不如意,那么所有的付出,所有之前的一切都是毫无价值的,都要一概推翻。
对他的婚姻是这样,对他更是这样。
时樾不知道这是不是商人都会有的通病,甚至他有时候甚至会感到惧怕,不是惧怕时光耀,而是惧怕在未来,自己也会变成他这个样子。
如果是这样,那他宁愿没有未来。
时光耀撂下话拿了外套很快离开了,他的那碗饭一口也没有动过,连筷子也齐齐整整摆放在旁边,端上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时光耀这一趟回来果然是为了教训他。
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大忙人啊,为了膈应他千里迢迢跑回来坐了这么一会儿,他是不是应该感到很荣幸?
时樾嗤笑,在餐桌上又坐了好久,看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渐渐变冷,连香气也散到再闻不见。
一顿晚饭就这么匆忙结束了。
没头没尾,跟他爹妈一个样。
倒掉的时候,时樾还蹲在垃圾桶旁边发了半天呆。
心想,看来张嫂的手艺还是不大和他的胃口,下次还是自己来吧,至少还能放人回去多跟孙子玩一玩。
浴室里,少年站在莲蓬头下面冲着身子,水从头顶一直流到满脸满身。
时樾盯着白净的墙面又开始发呆了,不受控制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什么思绪也理不出,浑浑噩噩,连水什么时候变凉的都不知道。
等他终于回过神,全身都被冻得冰冷僵硬,嘴唇乌青,走出去时踩在光滑的地面还险些摔个狗吃屎。
啧,怎么脑袋不够用了。
使劲甩了甩湿淋淋的脑袋,盘腿坐在房间地毯上吹头发时,时樾盯着外面惨白惨白的路灯,那种脑子被掏空的感觉再一次席卷而来。
耳边呼呼的风声似乎也消失了,好像什么也感觉不到。
直到手心猛地一阵刺痛,才将他从混沌中唤醒。
低头一看,电吹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成了一把锋利的水果刀,被他牢牢抓在手里,正在往另一只手手心划拉。
伤口不深,还是有血争先恐后冒出来,滴在洁白的羊毛地毯上,连睡衣衣摆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好些,红得刺眼。
“怎么又来……真烦死了。”
胡乱抱怨着,扔了水果刀站起来翻出医药箱随便给处理了一下,染血的地毯被他踢到一边卷得乱七八糟,上衣脱了扔进洗衣机,又回到房间找出一件黑色卫衣换上。
房子里太安静了。
他现在必须去外面走走,听点别的动静。
出了家门,才发现外面竟然淅淅沥沥在下着毛毛雨。
十一月的c城已经算得上入冬了,夜风带着刺骨的寒冷,连下雨也是,从夏秋干脆利落的瓢泼大雨,变成冬春缠绵悱恻的小雨,听不到雨滴落在地上滴滴答答的声音,却能感受到沾湿头顶肩膀的雨意。
真不痛快。
算了,出都出来了,也懒得再回去拿伞。时樾撇着嘴叹了口气,认命地掀起帽子盖在头上。
他家住在市中心,走出小区大门就是整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快十一点了街上还是人头攒动霓虹高挂,难得的周末,即使冒着雨也舍不得回家。
街道旁卖小吃的小摊小贩吆喝得很大声,烧烤架上滋啦啦的油响,混着香味往路人鼻孔里横冲直撞。
就像感受不到冷暖一样,现在的时樾同样感觉不到自己饿不饿,但是为了应景,还是买了两串拿在手里,也不吃,就拎着,单手踹在衣兜漫无目的往前瞎晃。
一路晃到隔壁公园大门口,心情非但没有觉得好起来,反而因为黏黏糊糊的天气变得更加躁动不安。
还是烦,很烦,非常烦,想找个泥坑进去躺着滚两圈那种烦。
路边沾满泥水的垃圾桶成了两串烧烤最终的归宿,扔了袋子拍拍手,他开始认真思考着现在是回去呢,还是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剩下的消磨时间。
“……时樾?”
清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见他转身望过来,才确定以及没有认错人,温柔的笑立时堆满眼角。
“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那个,有点饿了,出来买吃的。”
“没有吃晚饭吗?”
说话间,阮荇已经走到他面前,微微昂着头,澄澈干净的一双眸子里满满装着他的倒影。
时樾楞楞看着面前打着一把小黄伞的阮荇,略一低头对上他的目光。
像是被润物无声的春风扫过,总之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烦躁不安的情绪忽然就去了大半,连手心似有似无发麻的感觉也骤然消失。
当他被对方完全笼入伞下时,露在外面的脸颊和指尖才后知后觉感受到夜里的冷,连忙蜷着往衣服里缩。
真是奇了。
他无不稀罕地想,原来他的小同桌不仅仅有安眠的作用,竟然还有凝神静气的作用。
这哪儿是人啊,分明就是他的解药!
“吃了的。”时樾听见自己声音里重新带上笑意,那股子丧里丧气的劲儿跑了大半:“我吃了,就是吃得有些早,现在又饿了。”
“正好,我也没有吃,要一起吗?”
“好啊!”时樾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咧开嘴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上回说好了要请你吃饭的,你没空,正好补上!想吃什么尽管说,千万不要客气,今晚全都让时公子买单!火锅怎么样?这个天气跟火锅绝配!,”
只可惜,最后两人还是没去吃成火锅。
那个吃起来太费时,阮荇还要赶着回家,没法久留。两人兜兜转转,最后还是随便挑了家路边小吃解决了。
喷香的食物端上来,时樾才发现自己是真的饿了,一盘子烤肉几下就解决的干干净净,嘴巴从头到尾就没停过,直到吃得撑得慌,才舍得搁下筷子。
“哇,好久没有这么有食欲过了!”一个响亮的饱嗝打完,舒服地眯起眼睛,玩笑的心思跟着活络起来:“原来秀色可餐是真的,难怪我之前跟吴青他们吃饭吞都吞不下。”
若说在刚一开始做同桌那会儿还能感觉到几分不好意思,现在阮荇对他的玩笑话已经可以免疫了:“要这么说,那我建议你以后吃饭可以带一面镜子,一边吃一边照,保管顿顿有食欲。”
时樾典型的顺杆往上爬:“要是我没理解错,你是在夸我帅?”
阮荇就反问他:“我头一次夸你帅吗?”
“也是,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