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时樾就被杜晓以班主任找他有事叫走了。
幸好给叫走了。
阮荇握着只剩下小半瓶水的矿泉水瓶子坐在原地劫后余生地安抚狂跳不止的心脏。
他本来就嘴笨不会说话,更不会撒谎,要是时樾再打破砂锅问到底多嘴两句,可能耳朵脖子都要被染透,那可就更不好解释了。
球场上的热闹还在继续,但是目光追随的那一位已经不在,阮荇不准备多久,平复了一会儿上蹿下跳的心绪,起身回教室继续枯燥地刷题。
时樾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上课了。
阮荇一眼就注意到他身上的t恤换了个色,头发脖子手臂都是湿漉漉的,深蓝色的校服外套抱在手里,里面还裹着一件黑色短t,坐下带起一阵风动,干干净净的,汗味一点都闻不见了。
这到底是去了一趟办公室,还是回了一趟家?
大概他眼中的疑惑太明显,时樾都不用费劲就能把他心之所想读出来,嘿嘿一笑,牙齿白得发亮:“是不是在怀疑我是灰姑娘,有个会变衣服出来的仙女教母?”
阮荇配合地往他脚上昂贵的运动鞋看了一眼:“水晶牌?”
时樾:“对,死贵,削了后脚跟塞进去的。”
阮荇:“仙度瑞拉不削脚后跟,那你应该是继姐。”
时樾:“可是继姐是没有仙女教母的,两个都没有。”
两个人天马行空的聊天被前排扎着高马尾的女同学打断。
女生转过身,笑嘻嘻看着他俩:“现在男孩子的聊天内容都这么少女情怀了?”
时樾摇头晃脑:“少男情怀也是词。”
乱七八糟的,什么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是在讲单口相声。偏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吃这一套,轻易被逗得眉开眼笑。
阮荇也吃,不过到他这里话应该改改。他只吃时樾的一套,甚至都不用逗的,只要一看见他,他就控制不住想微笑。
时樾不管吃的用的玩儿的,什么东西都在往抽屉里塞,别人都喜欢把书本高高地堆在桌上做堡垒,偏他不喜欢,就要把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这就导致抽屉眼中超过负荷,多一件衣服都塞不进去。
阮荇看他费劲,主动道:“要不放在我这边吧?”
时樾毫不犹豫摇摇头:“不行,全是汗,不好闻。”
纠结半天,还是认命地把抽屉里一半的书本堆上桌面,腾出一点位置。
他不情不愿的表情很有趣,阮荇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说:“你的仙女教母只管变衣服,不管洗衣服?”
“还洗衣服,仙女教母自己都堆了一床底的臭袜子没洗呢!”
“啊?”
时樾把这节课要用的书本摆好,皱着鼻子跟他解释:“跟你说,我从老班那儿出来之后,看时间还挺早,就去吴青宿舍换了他的衣服。看他床底下有个箱子还以为藏着什么吃的,拉出来一看差点没直接把我送走了。”
“一箱子都是?”
“没仔细看,好像还有衣服啥的。”
阮荇没亲眼看见不知道,时樾现在想想都觉得那股难以言说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呕,臭男人!
他嫌弃的表情太生动,把阮荇想要学习的心思碾得渣渣都不剩,就想跟他这么避着老师偷偷凑在一起说话,想多听听他的声音。
“班主任让你去教室做什么呀?”他问。
“下星期开年级大会的时候做优秀学生代表上台演讲。”
时樾心思浅,嫌弃也不是真嫌弃,阮荇抛出一个新话题,他的注意力立刻就跟着转移了:“好烦,又要挤时间写稿子。”
他的挤时间当然不可能是从什么做作业的时间里挤,多半是嫌弃写这玩意儿耽搁了他泡吧打球玩游戏。
阮荇深谙这个道理,眯起眼睛侧头看着身边咕咕哝哝抱怨的少年,心脏上长起两只小小的翅膀,一扇一扇的想要往他身上飞。
吃完午饭肚子饱饱的,加上下午之乎者也的语文课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满教室的学生找不出几个精神的,吊扇开着最低档,小声吱呀转着。
时樾又蹦又跳一个中午,现在困得不行,立起书挡着趴桌上眯了一会儿,就是侧来侧去的,死活睡不着。
烦躁地啧了一声,一手拖着下巴撑起来,不大高兴的撇着嘴有气无力盯着课本看。
阮荇看他折腾半天了,还以为他是因为桌子硬睡着不舒服,偷偷从桌子下面把自己的外套递给他,见他茫然看过来,小声解释:“用衣服垫着睡会舒服点。”
不像他抽屉里那件早被汗淋透,递过来的外套清爽干净,淡淡的肥皂味儿一闻就让时樾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不是外套,是灵丹妙药吧?
烦躁的心情瞬间得到安抚,时樾眉头松了,冲阮荇一乐:“我说错了,吴青顶多就是个推粪球的屎壳郎,你才是我的仙女教母。”
平时总听女生们自称小仙女小仙女的,没想到有一天这称呼还能落单自己头上,阮荇一阵羞赧,本来就嘴笨,都不知道该拿什么话回他。
时樾喜滋滋地把衣服裹成一团放在桌上,还是用语文书打掩护,侧脸面对着阮荇那边,闭上眼睛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男孩子睡着了比醒着的时候乖巧一万倍,总是叭叭叭闹个不停的嘴歇了,呼吸很轻,长睫毛打下来在下眼睑映出两道参差的淡影,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什么,时不时的就会小小煽动两下。
阮荇一点听课的心思都没有了,一边帮他盯着老师有没有往这边看,一边目光又舍不得从他脸上挪开,从额头,到眼角,到鼻尖,再到唇瓣,没有一处不合他的心意。
简直就是按照他的喜好来长的一样。
可是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又不是女娲娘娘捏泥人,怎么喜欢怎么来,还不是因为是他这个人,只要是他的,就是再不好,在他看来也不可能挑得出毛病。
看,人就是这样,对喜欢的总是可以无限偏心,就算是他也不例外。
阮荇从初中那会儿开始,就知道时樾这个人了。
大学霸,加上长得好,初二的一次新生代表发言,风趣幽默的稿子一背就让他声名大噪。
论坛上跟他有关的帖子能在首页飘好久,女生们私底下叽叽咕咕讲八卦时也时不时的就会出现他的名字。
不过阮荇知道时樾,比那还要早一些。
是更前一周周五的大扫除,阮荇端着一盆刚刚擦了窗户的脏水去厕所倒,正好路过楼梯时差点跟玩儿着篮球蹦上来的时樾撞个正着。
阮荇吓了一跳,生怕把人身上弄脏,赶忙就要往后退,差点还把水打翻。
幸好时樾眼疾手快把人稳住,自己转着球一闪身就蹿开了,愣是一滴水没沾上。
有惊无险。
心头一松,才呼出一口气,就听见对方哇地叫唤起来:“靠!我怎么这么牛逼,身轻如燕啊!”
阮荇被他一惊一乍吓了一跳,扭头过去,正好看见已经抽条得瘦高的少年得意洋洋地把篮球转在指尖,侧脸线条分明,夕阳的光铺撒在他眉眼,唇边毫不吝啬的笑意灿烂得快要把阳光都比下去,直挠得人心尖尖发痒。
当时他就想,怎么会有人笑得这么好看,甚至连嘚瑟样都这么可爱。
那是阮荇头一回见到时樾,不夸张的说,他对他,就是烂俗一见钟情。
至于为什么说是烂俗,那就更好解释了。不是常言道,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吗?
此时,挠人心痒的少年一只手搭着课本边角,一只手无意识曲着指头放在衣服上,白皙纤长又骨节分明,比阮荇的大了一圈,衬着深蓝色的校服更吸人眼球。
他真的是哪里都好看。
阮荇看着看着,越看越心痒,一点小心思随之蠢蠢欲动。
胆子小的人就是这样,做一点点坏事,心脏就跳得飞快,好像下一秒就能直接从他嘴里蹦出去。
但是,管他的,蹦就蹦,反正死不了。
悄悄抬起手,食指轻轻勾住他小拇指的那一刻,有位胆小鬼觉得心脏都要骤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