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摘玉从善如流:“姑娘,太子殿下是为你着想,还请你多多体谅。”
怀颜咯咯笑道:“我又没求他照顾我,他今日大婚,还来管我这丑八怪做什么?”
她有些疯疯癫癫地,叹了口气摇头道:“哪里也不会安全的,我已经给他惹麻烦了。我今日偶然瞧见了乐安郡主,忍不住动手了。”
“你动手了?”迟摘玉声调陡然提高。
怀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叫她跳到水里逃脱了。”
迟摘玉默了片刻,回身望了一眼那湖,沉声道:“也不算惹了麻烦,她会凫水,应当会平安无事的。”
“是么,可惜,”怀颜叹道,“她死不成,我便要暴露了。”
迟摘玉仍是得体的微笑着:“请姑娘相信太子殿下也相信我,无论如何,绝不会让您陷于危险之中的。”
……
谢欢兮睁开眼睛,看到了黑黝黝的洞顶,她失神片刻,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
虽然、也许、大概她现在仍然身处险境,但再难再苦再危险,只要不是明亮的考场和该死的小隔间,那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她慢慢地爬起来,四处看了一圈,没见到念香,心中反而轻松,念香不在这倒是个好消息,也许她已经游到安全的地方逃脱了。
最后,她锁定了那边角落里坐着的两个人,却也不知是谁把她拖下来的。
那边一个无腿的老头,正在给一个盘膝而坐的年轻男子打穴。谢欢兮先盯着老头看了一会——那一头如爱因斯坦一样苍白蓬乱的头发,瘦削的脸颊,深凹的眼眶……啧,这老爷爷身体看着不怎么好的样子。
再仔细看他身前的男子,谢欢兮才觉眼前一亮:这颜值真的是非常洗眼睛!他虽然闭着眼,脸色略显苍白,但眉如墨画,唇似点朱,轮廓线条恰到好处,仿佛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实在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好颜色。
谢欢兮一边目不转睛地看,一边在心里这样那样的一顿yy:这颜值放在现代,保不准要全民pick,真好看呀……别说,还觉得有点眼熟,莫非是像哪个当红小鲜肉嘛?
谢欢兮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了一圈,最后也没有收获,索性放弃了,她没有贸然打扰白发老爷爷给美男子打穴,老老实实地在一旁看着。
课上教了,不明情况的时候,千万不要随意发声或出手。
果然,没有多一会儿,白发老爷爷看了过来,慢慢地开口道:“是他救了你。”他扬手指了指依然闭着眼睛的美男子。
拉倒吧,没有他,我这会已经完成了一连串的小波浪动作,以王者的姿态成功上岸了,还可能漂流到这跟你们这两个星期五说话?
但此刻情况并没有知己知彼,谢欢兮当然不会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而是严肃地点头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白发老爷爷露出一个“本该如此”的表情,慢悠悠地道:“没齿难忘还不够,你应当涌泉相报。”
除了以身相许,怎么涌泉都可以,谢欢兮捏着下巴回答得十分爽快:“这个自然,如果你们有什么困难我是十分愿意帮忙的。”
显然老爷爷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就是不放心地又确认了一遍:“他行走不便,你会一直照顾他吗?”
“会啊。”
“年轻人,你答的未免也太干脆了,”老爷爷好像忽然就不满意了,“你不考虑好就满口答应,我很不放心,尤其,你还是个女人。”
不是,爽快也不行?再说我有什么好考虑的?你们做室友应该不是一天两天吧,他水下那一手,武功已经高的惊人了,你能为他打穴,只能说明你武功比他只高不低吧?你跟我提要求,我除了说“好好好”,还有别的选择嘛?
再说女人怎么了?嘶……莫非被渣女伤害过?那是你没遇上好女人,也不能一杆子全打死啊?
这些念头瞬间涌出,但还不等谢欢兮表达,老爷爷拿出了一把银针,对她冷然一笑:“我用锁穴针将你经脉封住,日后他一年给你解一根,若是不及时解,你便小命难保。这样,就不怕你出尔反尔了。”
谢欢兮立刻举起双手:“大可不必!我本来也不会出尔反尔!”
老爷爷不以为然地道:“你当然会这样说,此时你觉得危险,自然样样依我。待你们出去了,想反悔,谁又能阻止得了?”
嗯……站在他的立场上,会这样想,倒也……可以理解。
眼看着这手里拿着一把针的容嬷嬷……不,老爷爷就要动作,他旁边的年轻男子忽然动了——
他伸出一只修长干净的手切住了老爷爷的手腕,拦下了那些即将飞出的针。他声音低沉清润,缓缓说道:“前辈,不必如此。”
他低声道,“我出去以后有事要做,本就不会让这小姑娘来照顾。若我这般无用,出不出去,又有什么分别。”
听听这话,谢欢兮在心底暗叹,好一个身残志坚,并且人美心善的励志小哥。
老爷爷同样目露赞许之色,对这男子说话时,语气多了两分慈祥之意:“确实不错。若真让女人来照顾,的确束手束脚。”
他认真商量道,“她瞧见了你的样貌,不然把她眼珠戳瞎?”
那个貌美心善的男人竟没表态!一双俊逸的墨眸看过来,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谢欢兮心颤了颤才找回自己的舌头:“那个,两位大侠,先听我一言啊。”
她紧急组织语音道,“之前我落水,其实你大可不救我的。可你救了我,把我带到这里,无论是想用针扎我,还是要戳瞎我的眼睛,你们都没想过要伤我的性命,应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吧?”
“但是据我落水应该也有一段时间了,短则立刻长则几个时辰,一定会有大批的人来搜这湖,若是找到这里岂不更加麻烦?你们想要我做什么的话,一个健康的我一定会比残废的我更有用。”
她说完这一长串话便闭上嘴等待回应,一双清亮可爱的水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两个人,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一连咽了好几次口水。
那老爷爷忽地一笑:“蛮有意思的女娃娃,真要是瞎了,着实可惜。”
谢欢兮心头微松,点着头接口道:“就是就是。”
“你也看见了,我们两个都腿脚不便,”老爷爷道,“想出去可以凫水,但上了岸,面对兵防如铁桶的太子府想全身而退,实在没有把握。”
谢欢兮明白了,略一思索反问道:“挟持了我,就一定能全身而退吗?”
老爷爷哼笑道:“多几分把握罢了,你衣饰精致,必定身份尊贵。不然怎么光救你,不救你的丫鬟?”
谢欢兮被这个“救”字噎了一下,她抿了抿嘴,沉吟片刻,摇头道:“此乃下策。挟持此举敌意过重,会招致许多本不必要的打斗。”
一直没有说话的年轻男子默默笑了,低声道:“你有什么好主意?”他本以为带下来的是一个六神无主的小白兔,没想到竟然是一只灵慧狡黠的小狐狸。
谢欢兮道:“我可以将你扮成我随身侍卫的样子,光明正大的将你带出去。只不过我此刻失踪,到时交代起来会费口舌,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来说便是。”
她苦恼地看向白发老爷爷,“至于您么……”
老爷爷挥手打断她:“不必考虑我,我不出去,只他一人。”
那男子偏头看了老爷爷一眼,又垂下眼眸,似乎带有愧疚之色。谢欢兮却没注意,迟疑道:“您不走的话……那便按我说的,应有十成把握。”
谈到这里谢欢兮觉得危机大概是暂时解除,不过她仍然没敢完全放松,试探地问:“我能问问……你们二位是何人吗?当然,如果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说。”
老爷爷竟然回答了,虽然答得十分避重就轻:“我是囚徒,他是奴隶。”
咦,奴隶?
多年来为考试呕心沥血的谢欢兮早就养成了职业病,一听见“奴隶”这两个字,就仿佛是房产中介听客户要买房子,立刻燃起工作热情。挑人的第一步,她眯着眼睛仔细地瞧着男人:“我看他脸上……没有刻字吧?”
那男子一怔,摇头道:“没有。”
谢欢兮马上在心底盘算开:这人武功极高,不敢说当世无出其右,但他在湖底搅动湖水那一手,应该是我迄今为止见过内功最盛的了。脸上没有刺字,也好重新造身份。虽然不知他腿脚受了什么伤,但出去以后精心医治,该是可以痊愈。
综合来看,他比现在最优选择韩羽,还要再合适一些。
到此,这个人,她真的没有任何理由不救。
谢欢兮心中把这个好看的年轻男人归类为种子选手,整个人心境都变了,顿时殷勤了许多,终于挪窝走上前去打算套套近乎。
然而待她走近了,才真正看清楚那断腿的老爷爷——他那一双眼睛,竟是玉石一般光华流转,十分罕见的碧色。
只有半条左腿碧色眼睛的老头……谢欢兮微微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您、您是莫擎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