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那边的女人有点不高兴。
可看多两眼,似乎只是单纯的不感兴趣。
他不确定,因为她在打过招呼后就不在参与他们的谈话,一个人走出几步,站在梅下采集梅花。
她采摘的动作不徐不慢,自然流畅,看似投入,可注意她的眼睛,里面明明是放空的。
她在悄悄听他们说话。
意识到这一点,孟鹤棠眉峰微挑,唇角闪过一丝愉悦。可下一瞬,嘴角又一僵,发现她走离几步,到稍远的一株采摘,接着又去到更远的一株。
这时孟鹤棠才意识到,她不是不高兴,也不是不感兴趣,而是想溜。
他自然是不能让她溜了,转身向杨氏姐妹告辞。
两姐妹正是听说孟公子在此处才跑上来,哪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即一唱一和地说此处太大风,要随孟鹤棠一同下去。
孟鹤棠顿了顿,也没有异议,带着人很快跟上那位意图悄悄走掉的小寡妇。
然那小寡妇不知是猜到他们会跟上来,还是她根本无所谓,见他们来了,波澜不惊。
那杨芸还在说那天的事。
“夫子,我还要谢谢您,”
不得不说,杨芸今天穿的桃粉长裘很合适她,将她过分单薄的身子遮住,整个人看着精神许多,随行在高大的孟鹤棠身侧,显得格外柔美。
她弯着一双与世无争的水眸:“谢谢您在我昏倒那一刻及时保护了我……其实当时我害怕极了,若不是您……”
说到这里,眼睛往他宽阔的胸膛羞答答一扫,精致小脸顿时飞起红光:“若不是您不嫌弃我,我只怕摔惨了。”
孟鹤棠却不解风情,视线扫过前面那抹水色倩影,语气有些不耐:“那事过了,六小姐这一路说话一路走在大风里都没事,说明身子是养好了。”
杨芸怎会听不出他的不耐烦,当下难堪地僵了脸,抿住小嘴不知所措。
一旁的杨霜瞥见她那模样,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杨芸不是与她同胞的姐妹,她娘亲是三房,杨芸娘亲是二房的。她早看不惯这六妹平日我见犹怜的矫情,看着病恹恹的与世无争,狐媚子手段却多的很。
方才进梅园没多久就说有点乏,可一听孟公子也来了,就追着问人在哪,这山风大的能把人吹跑都要上来。
要不是孟公子那句不客气的话,杨霜敢打包票,六妹肯定要来一出晕倒。
不过,虽说看不惯六妹,好歹也是自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她是懂。眼下不是他们两姐妹相争的时候,她们的敌人是那边那个摘花的狐媚子。
杨霜抬眼瞥了瞥眼前挺拔俊逸的男子,他神色清冷,眉宇有些分神,显然心不在焉,视线还总是扫出去……
他在看那边那个寡妇。
杨霜脸上闪过一瞬阴阳怪气的冷笑。
她不由想起方才上来时看到的情景。
孟公子长得高,一开始她们只看到他,待走近才发现他正用披风围着个女人。
她们以为撞见不该看的,吓得连忙躲起来。
可看了很久,只看到孟公子在不停摘着女子身后的梅花树,一边摘一边往她篮内扔,看得她们是一头雾水。
倒是有一样,被杨霜看真切了。
孟公子眼睛一直放在那寡妇身上。
那眼神,像被勾了魂似的。
杨霜远远打量唐幼一。
长得是挺白嫩,声音也比一般女子酥媚,但是当风吹起她的披风,她差点笑出了声。就她那又圆又胖的身子,在她们名媛贵女圈中是极瞧不起的。
肯定是这骚货使了什么妖术,才让孟公子这般迷她。
此时,他们已经从山上走下来,正准备入园。
“孟夫子,书堂哪日开堂?”六妹又开始喋喋不休:“我想去听您讲诗,听您念诗如沐春风,好听的紧……”
杨霜附和:“我也想听,孟公子,开春我也要去您书堂……”
孟鹤棠被吵得烦躁,正要告诉她们学位已满不收新学子,蓦地看到那边的小寡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皮发红,眼眶潮湿,还懒懒地扭动了一下脖子。
一段莹白得发亮,如鹅颈般纤细的脖子,在旁若无人地柔软伸展。
两片樱粉嘴唇无意识微微张着,随着头部扭动,折射着点点珠光。
孟鹤棠喉咙发干,牙齿发痒,想将这个一脸惬意悠闲的小寡妇狠狠咬上一口。
这么想着,孟鹤棠已转过身来,朝两姐妹拱手:“那么,二位小姐……”
杨霜见他要告辞,必是想要和那个骚货去哪里媾和,心中恶意顿起,不给他说完就一把拉住孟鹤棠的袖子。
“孟公子!上次您不是说知道个好去处,要带我们去游赏吗?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就去吧?不然我们可要认为您骗人了!”
看着自己被扯得变形的袖口,孟鹤棠朝杨霜利目一刮,那锋利劲儿,堪比真刀,吓得杨霜连忙抽手。
“正好了。”
那边一直置身事外的人突然说话。
孟鹤棠望过去,蓦地撞进她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发觉,这是她这一天里,第一次不闪不避地看他。
“孟夫子不是说想去这儿的一个庭池吗。”她绽开温柔的笑容:“方才拒绝您挺过意不去的,现在好了,您有伴了。”
两姐妹吃了一惊,有点不能置信她会帮她们,杨霜:“您为何不去?”
一边问,一边朝高大的孟公子瞧,没想这一瞧,胆就吓没了一半。
他正冷冷地凝视着那个寡妇,嘴角却勾着阴森笑意,看起来邪恶无比。
唐幼一早已收回视线,在低头整理自己的披风带子,它们不知为何缠成了一团,嘴巴在漫不经心说着话,以一个长辈的口吻。
“我一个妇人,总归和年轻人玩不到一处,会搅了你们的兴致。”说着,匆匆朝她们抬了抬头:“你们玩儿开心些,我先走了。”接着便转身而去,一边走,一边继续低着脑袋弄她的披风绳,身影很快消失在拱门转角处。
她这一走,反倒让空气冷凝了。
孟鹤棠高挺的身躯,缓缓转了过来。
两姐妹勾着手挤在一块,谁都不敢抬头迎视他。
“四小姐。”他沉冷的声音好似从地狱中发出:“你方才说,孟某曾答应带你们去个好地方游玩……孟某怎么不记得说过此话?”
杨霜不敢再撒谎:“可,可能是我记错了……”
孟鹤棠冰冷的下巴转向杨霜身旁的杨芸。
此时的杨芸已泫然欲泣,小嘴唇苍白发抖,满脸的愧疚不安,谁见了这样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都不忍苛责,更何况,不等他说,她就懂事地先一步承认错误。
“孟夫子息怒……我们不该老缠着您,您定是有要事要办,我们还如此不懂事……您别气好吗,我们下次再也不缠着您了,只求您不要讨厌我们……”
杨芸知道孟鹤棠是个心软的人,且待她最为温柔忍让。
其实孟鹤棠对杨芸多加照拂,是因为初次见杨芸时,她的模样让他想起他的妹妹。
当时杨芸正坐在轮椅上,虚弱无力地闭着眼,独坐花园晒太阳。
金色阳光照在她犹如骷颅的瘦脸上,单薄如纸的苍白皮肤里,一根根蓝色血管清晰可见。
瘦弱的状态,简直和孟娇芸离开人世的时候一模一样。
所以每次见到杨芸,他会稍微多照顾她一些,以一种长辈照拂小孩的心态,并无其他意思。
只是,显然这位六小姐被他的温柔细心给当成了对自己的男女之情。
平时杨芸掉两颗眼泪,可怜兮兮说声对不起,他确实会不再追究。
可今日情况显然不一样。
“六小姐。”
他声音里的冰冷并没有因为是她而降低。
“其实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念诗,鄙人开春不会开设诵诗课。”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不,鄙人甚至可能会将书堂改为武馆。所以,您还是在家里好好养身体吧。”
话里的不欢迎是再明显不过。
说完,看也不看她们,转身朝唐幼一离开的方向而去。
杨霜见他这般无情刻薄,气得一口牙都咬碎了,朝他背影小声啐了一口:“什么破烂玩意儿!被个骚货勾得魂都没了!就爱吃人剩下的馊食!”
声音很小,但孟鹤棠听见了。
高大的身影已拐过园子拱门,下一瞬又大步地走了回来。
唐幼一很快回到了梅园,回到了那棵高大的柳树下,在角落的一张石椅上坐了下来。
终于可以将花篮放下,唐幼一放松地左右伸展发酸的手臂,看了看天色,已经微微擦黑。
她有点饿了,不由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可那两姐妹现在正和孟鹤棠玩得正开心,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走。她们不走,姑姑姑父也就不能回来。
那她就要饿肚子了。
这么胡乱想着,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见左右没人,这石椅又在角落,便松下身体,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她昨晚几乎一夜没睡。
都怪自己没忍住,打开了墙上的画,偷看了一个男人沐浴……
刚这么一想,脑海便出现男人长指深.插乌发,慵懒地仰头喘.息的画面。
他那张布满了晶莹水珠的俊脸。
浑.厚宽大的腰背下,那线条紧.翘的窄t……
唐幼一脸颊发胀,为自己光天化日之下想这种靡靡画面而感到羞耻。
紧接着,身体深处,有一道热流在缓缓涌出。
发觉身体的变化,她不由紧.夹双腿,想阻止那热流越来越多。然而这根本无济于事。
从前只是在梦里梦到他才会发生这种事,最近和他重逢,又看了他的身体,于是每每回想,身体便会不能自控地发生羞耻的反应,实在叫她无比苦恼。
“睡着了?”
低柔的嗓音,倏尔从头上方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孟夫子要忍不住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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