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等等我!”
上官绾撇下孟鹤棠之后追上了前头的林非献,林非献却没理会她,只顾和走在身侧的唐幼一说话。
“一点印象都没吗?”林非献沉声问矮他一个头的唐幼一,语气带着关切:“像城区、街道的名称。”
唐幼一挎着竹篮摇了摇头,微垂的视线有些失焦,圆圆小嘴缓缓蠕动:“本来家里存着有,如今都烧没了。”
闻言,林非献陷入了沉思。
十年不曾见过,只是偶通书信,幽州又比崇延大三倍,找起来确实不容易。
但真要去找,也不是找不着。
“你姑姑的全名可知?”林非献又问。
“唐来音。”唐幼一答。
听到这里,上官绾总算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立马插话:“唐姑娘要找亲戚?”
唐幼一飞快地扫了她一眼,脸上交错着畏惧与防备。
方才还在欺负她,现在又这样的态度,这就是人们说的笑面虎吗?可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岂容她一个贱奴置喙。
更何况,是她,爹娘的死才得以沉冤昭雪。
想到这里,唐幼一已敛回所有不该有的心思,低眉顺目轻声回答:“是的。”
上官绾一脸热情:“想找亲戚怎么不和孟院长说?林大人公事繁忙,哪儿有时间处理这些呢,林大人,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说着,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林非献的手臂。
感觉到手臂撞来的柔软,林非献眸色微变,不动声色地往另一侧移开半步,不想这一动,就撞到了那边唐幼一的圆肩。
撞的并不用力,以至于触感更为清晰,林非献发觉这回触感竟比方才的还要柔软数倍,好似碰到的是无骨之物,即便隔着衣服,也清楚感觉到那不可思议的弹软感。
林非献脸颊微热,略显局促地向已沉默地拉宽了距离的唐幼一道:“抱歉。”并迅速扫了眼她圆润的小肩膀,以及隆起曲线的胸脯。
这姑娘发育地似乎比一般女子要好。
上官绾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而那声抱歉,更是令她脸色当下发了青,阴鸷的视线霎时如利刃刮向唐幼一。
唐幼一哪儿知道他们心里的弯弯绕绕,淡淡地牵了牵嘴角:“无碍。”然后抬目望了望路的尽头处,那扇已点上了大灯的书院山门,停下脚步,向林非献鞠了鞠身:“有劳林大人帮小奴打听,小奴深谢。”
林非献正要说不客气,上官绾就又凑上前:“我也帮你打听打听吧,我家父认识几个幽州人士。”然后对微讶地看着她的林非献展颜一笑:“为了帮唐姑娘打听,可能会去衙里叨扰大人,望林大人多加包涵。”
林非献这回倒是爽快答应了,称只要能帮上忙,尽管找他。
上官绾喜不自胜,第二天就上府衙找林非献了,然而却扑了个空,林非献外出办办案不在衙内。过两日再来,衙内的人又说他休沐回了老家,三日后才回崇延。
当晚,得知了上官绾被林非献轻慢了的孟鹤棠,气地当即从矮榻子上挺身坐起,“砰”地一脚噔上旁边的茶几边缘,直将茶几上的茶盏震得哐当滚倒,茶水泼洒地满桌满地。
“他奶奶的什么东西!居然敢放绾儿鸽子!他是不想在崇延混了?!绾儿,你别气,我现在就找几个打手将他捆来,让他跪在你面前给你磕头认错!”
要换做以往,听到孟鹤棠这番霸气宠溺的话,上官绾心情立马变好,并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疼爱。
可这回不知怎么,上官绾觉得异常腻味,一脸烦躁地叫住已风风火火冲出了门的孟鹤棠:“等等!回来!”
孟鹤棠一脸诧异地走了回来:“不教训教训他吗?”
上官绾像看一个蠢货一样看着孟鹤棠:“孟鹤棠,我发现你最近蠢了,你是吃多了把你破案的机灵劲儿都撑没了吗?”
听着这刻薄的话语,孟鹤棠瞪直了眼:“你在说什么?”脸上露出了些不忿:“我还不是着急你被欺负了……”
上官绾头疼地朝他摆了摆手,叹道:“算了,这回不指望你了,我自有打算。”见他还想说什么,又赶紧打发他:“不早了,我要歇息了,明儿再说吧。”
孟鹤棠一脸不甘地讪讪回了距离她的屋不远的阁楼,那间只他一人居住的双层小屋。
刚把门关上,还未点上烛火,孟鹤棠就听见身后一阵窸窣,关门的动作便在黑暗中顿了住,无精打采的眼,被眼皮一眨,瞬间变得清淩灼亮,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紧接着,一只又软又暖的物体蹭上了他的脚踝。
“喵——”
孟鹤棠几乎不舍得挪动自己的脚,伸手去够窗边上的火折子,迅速把烛台点上。橘光照亮了寝室,也照亮了他脚边,一只正拉长身体伸展四肢,张大了嘴打哈欠的浑圆大白猫。
见着它,孟鹤棠眉目顿时一软,卸下了所有武装,脸庞上除了柔,再无其他。
他弯身抱起这软若无骨的小东西,生怕它摔下来地小心托抱在胸口,带着它半卧半坐地摊在床榻上。
他像搂着个婴儿似的,将它搁在自己的臂弯胸膛之中。大白猫显然也很习惯他这样的搂抱,舒舒服服地团在上面,小脑袋歪歪地耷拉着,温顺地闭眼享受脑瓜上,那只一下接一下地给它温柔顺毛的修长大手。
孟鹤棠眼睛半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这只软物,眼底的柔,几乎要化作蜜淌出眼眶,喉咙不由自主发出微微迷醉的沉沉呢喃:“我的小甜甜……”一边喃,手指一边滑到它的下颌处,轻轻地转着圈地挠那一处最柔软最细腻的毛丛。
大白猫被挠得极是舒服,顺着他挠的方向微微扬起下颚,好让他可以更充分地挠到位,每挠一下,喉咙就发出一阵体现它享受其中的“咕噜噜……”。
看着大白猫陶醉在自己手指之中,孟鹤棠感到极为满足,这时,脑海不由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个身影也和他怀里的猫一样,有一副软软小小的身躯,还有乖巧可人的性子,光是那柔滑弹软的小脸蛋,就令他眷恋不断,难以罢手,更别说那两片花瓣一样香香软软的……
孟鹤棠喉结滑动,闭目吸了口气,方才还安宁祥和的心,登时有些烦躁。
他小心地将猫儿放到塌上,走到水盆边给自己洗了把脸。
这时,屋外木梯传来脚步声,以及气喘吁吁的呼吸声。
“鹤棠。”
孟鹤棠将门打开,一位手撑门框,一身武衣的男子出现在眼前,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几日前求孟鹤棠带他练武的钟静。
钟静抬起大汗淋漓的脸,向他举了举手中的两只沉沉沙袋,喘着气对孟鹤棠说:“完成了。”
要不是他细心观察,并亲身感受到自己的性命如一张纸一样被他捏在手中,钟静打死都不会相信,这不学无术,痞到骨子里的孟鹤棠藏着一身好武功。
孟鹤棠环臂倚门看着他,神情有些严肃:“明日有件事,需你去办。”
次日上午,后院浣洗房里,唐幼一正坐在天井下的盥洗池边洗窗帘。
因书院近日要迎接视察的官员,总管江审早早就带着全部仆从去山门前院里打扫收拾了。原本唐幼一也在其中,江审却走过来让她不必跟来,称人数足够,她可回去休息休息。
唐幼一听从了,却不敢当真翘起脚什么都不干,而是去把本由冬玲负责清洗的窗帘拿出来清洗了。
洗了没一会儿,门外忽然传来一片欢声笑语,是冬玲冬施与一个男子的声音。
那男子有刻意压低声音,听不清在说什么,那两个大龄女仆却是没有顾忌,不时发出比少女还甜的咯咯笑声。
“知道了,放心吧钟公子,我们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总管和院长……嗯,对啊,现在后院就我和冬施两人,他们都随江伯去前院打扫了,绝对没人知道您来过……”
欢声笑语消失后,门外很快走进来各捧着一只漂亮盒子,轻声笑语的冬玲冬施。
显然她们并不知唐幼一的存在,进门一瞧见她忙碌的身影,两人便僵硬地顿在了原地,警惕地瞪住唐幼一,下意识搂紧了手中的盒子。
唐幼一岂会不知她们的尴尬窘迫,没有不识趣地抬头去看她们,但又不想佯装不知情,于是将低垂的脸局促地往后闪了闪,抬起手背擦了擦额上根本就没有的汗,无声告诉她们,她是无意听见的。
冬玲冬施对这个唐幼一还是了解的,愚笨呆板,并不是好事的人,如今无依无靠了,自然更不会惹是生非。
只是,毕竟和那位钟公子夸口说保密到底,如今忽然又多了个人知道,风险还是要防备防备。
冬玲看了看她们手中精美的饰盒,又瞧了瞧唐幼一手中肮脏的窗帘,警觉的眉眼松动了许多,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冬施道。
“她也不是个多舌的,要不也给她一件,吓她两句,封了她的嘴?”
冬施心思比冬玲要缜密深沉,左思右想之下,也认为没问题了才点点头:“挑两件漂亮的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