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悬在空中的星子黯淡无光。
君涵正将耳环从耳上卸下来,搁在一边的妆匣中。抬头就瞧见铜镜中,正隐隐约的浮出一道纤细的身影,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如今虽是春日,到底寒意未消,诗中也有云,春寒料峭,你素来身子骨就不好,怎还穿得这般单薄的站在这儿?”君涵懒洋洋的将背靠着妆台转身,看着正穿着素色里衣站在雕花拔步床边上的君暖。
白日里束起的发髻已然散下来,垂至臀下,小脸不施粉黛,唇色稍显苍白。
可这些却全然不损她半分颜色。
眉目如画,冰肌玉骨,应当如是。
“姐姐。”君暖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她身边来,“我替你拆发髻吧。”
君涵笑:“好呀,自打你出嫁后,我们姐妹俩也许久不曾这般亲近过了。”说着,君涵便转了身子,面向铜镜坐着,艳如海棠的容颜上笑意一直都不曾落下分毫。
君暖立马就上了手,没几下就将她的发髻给拆个一干二净。
如云的墨发披散而下,蜿蜒在衣裳上,将身段也一并掩了去。
君涵将木梳递到了她的面前:“替我梳梳。”
“嗯。”
君涵望着铜镜中低眉敛目的人儿,笑容也渐渐收了去:“暖暖,你知道吗?你打小呀,只要心中有事,不知该如何开口时,便是这般模样。”
“姐姐。”君暖闻声赫然抬头,眉眼上似带了不可置信之色。
君涵道:“你可是与宁西涟那厮吵架了?他把你给气着了?”
君暖摇头,很快就调整了好了情绪,继续替她梳着散在身后的长发:“只是觉得我好像一直都很任性。”
“不管做什么,从来都不知什么叫深思熟虑,总是做一些出格的事,然后让你们替我收拾残局。”
君涵一愣,随即噗嗤掩唇一笑,她转身拉住了君暖的手,让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来:“傻丫头,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了,一整日你都闷闷不乐的,原来是我们的小郡主长大了呀!”
“姐姐!”君暖羞恼的喊了声,眸中有水泽闪动,倒像是在撒娇般。
君涵笑道:“暖暖,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你又是我们兄妹之中最小的一个,生来便该是被我们放在掌心中宠着疼着。”
“不管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你切不可当真。”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你想要什么便去拿,所有的风雨我们都会替你扛着,你只要开心就好。”
君暖半垂着头,不敢直视君涵灼灼发亮的目光:“可我,何德何能?”
“因为你是我妹妹,是我秦王|府的小郡主,更是我大梁的永安郡主,所以你值得。”君涵伸手摸上了她的脸,温热的指腹微动,将她眼角下的泪水拭去,“暖暖,你只需记得,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我们能安守后方,也能冲锋陷阵,只要你想。”
虽说这些话不至于让君暖泣不成声,可心头的触动却是极震撼的。
也就是在这么一刻,她是既羡慕又嫉妒原主。
这么好的家人,她怎么舍得为了一个男人,就将她的家给弄得支离破碎?
君暖闭着眼贪恋着君涵手中的温暖。
君涵笑着揉了揉她的脸颊:“这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似的,动不动就哭?简直和泪包没什么区别。”
“我是泪包,还不是姐姐惯出来的。”君暖接道。
君涵笑道:“好了,快上床去歇息吧,姐姐我呀,换身衣服就来。”
“姐。”君暖眼疾手快的拉住君涵的手腕,对上君涵诧异的目光后,眨巴了眼睛,又道,“我还有件事,想同你说说。”
君涵趁机又摸了摸她的如玉嫩滑的小手,心满意足的一笑:“说吧。”
“我想和离。”君暖出声,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有力。
“好,和离就……啥玩意?”君涵一下就瞪大了眼睛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不可置信的低头瞧着正乖巧坐在凳子上的人儿。
“君暖,你在将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你想做什么!”
君暖平静的仰着脸,白玉似的小脸上,不带半分感情起伏:“我想和离,同宁西涟和离。”
火光在瞬间照亮了秦王|府。
微冷的夜风在府邸各处晃荡,长廊的灯笼被风吹得晃晃悠悠,连着光影也跟着摇曳。池塘上的水纹漾开,波光粼粼。
君涵得意的大笑声打破夜晚的宁静。
她在反复确认了君暖心思后,二话不说,连仪容都顾之不及,散着长发便夺门而出。
君暖望着她的背影沉默了片刻后,慢慢地起身走向了拔步床。
直到她整个人都缩进了温热的被子中后,君暖面朝着墙,这才展眉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来。
如今她有十二分的把握,与宁西涟和离。
只要一想着,她不用在面对着男主和日后即将上线的女主,君暖就觉得这心头啊,暖洋洋的!
什么毛病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