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到了这一代皆是云字辈,汐若听到弼卿说取名字,回过神来,温柔地看着孩子慢慢道:““孩子的左颊有个浅浅的梨涡,很是可爱,就叫云浅吧。至于小字——靥靥,笑靥的靥,希望她这辈子能无忧无虑,无愁无苦,笑靥常在。希辅觉得可好?”
“好的很,就叫云浅,靥靥两字也很妙,我这个当爹的,也盼着她能一生无忧,笑靥常在。”弼卿赞赏地点了点头。
“我的小靥靥,听到了吗?喜不喜欢娘给你取的名字?娘真想一直看着你长大……看着你从小丫头长成个大姑娘,娘还要教你读书识字,琴棋书画……”汐若看着孩子喃喃自语,眼睛不自觉地湿润起来。
她瞒天过海保住了这个孩子,却没法把她养在身边。毕竟有太多双眼睛盯着陆府,如果被人发现这孩子活着,不但她的命保不住,就连陆府上下也要面临灭顶之灾。
夫妻二人经过一番商议,决定待孩子满月后,便托子桑生把她带到千里之外的南阳,交由紫竹庄的赫连夫妇抚养。
紫竹庄庄主名赫连城,夫人是南淑仪。十多年前,赫连城遭族兄所害,携夫人逃至洛川,颠沛流离时,为汐若所救。汐若与南淑仪一见如故,在知道他们夫妻俩的遭遇后,动用国公府的势力,帮助他们回到了南阳,并夺回了紫竹庄。
这些年来,她跟南淑仪虽天南地北,却常有联系。南淑仪每每提起昔日的恩情,都觉无以为报。
汐若相信把云浅交给他们,他们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只是她千辛万苦生下孩子,转眼间就要分离,心里实在难过。算算时间,她们母女相处的日子只剩十日。往后山长水阔,还不知道有没有再见的一天。
弼卿见她泪眼婆娑,心里亦觉难受,从她怀里接过孩子,温声安慰道:“九月,不哭了!你还在坐月子,万一哭伤了眼睛可怎么办!只要孩子好好的,我们好好的,等时间长了,世人都淡忘了这件事,我们一家一定能团聚。”
“姑爷说的是,郡主万要保重身子。”兰音也安慰道。
汐若点了点头,拭了拭泪道:“兰音,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到时靥靥到南阳去,你可愿追随。”
兰音扶汐若坐下,而后行了一礼,郑重道:“小的愿意。”
汐若见她答应得爽快,怕她不知晓其中的厉害,挑明了道:“你如今正值妙龄,若留在相府,我会替你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把你嫁出去;若去南阳,你就得隐姓埋名,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回洛川,也有可能会有性命之虞。”
“小的不怕。”兰音屈膝往地上跪道:“当年小的与姐姐流落街头,靠乞讨为生,若非郡主收留,小的与姐姐怎会有今日。兰音早已许过誓,今生今世定要拼尽全力报答郡主的恩情,如今竟得此良机,还请郡主成全。”
汐若见她言辞恳切,不由得十分感动,扶起她,反向她行了一礼道:“靥靥以后就有劳你了。”
兰音见此,吓了一跳,赶紧跪下道:“郡主折煞小的了。”
“这礼你受得起。”
“请郡主放心,兰音一定会好好照顾小主子,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好兰音,快起来。”汐若牵起了兰音,又道:“我知你与兰言一向姐妹情深,你去了南阳后,我定会好好关照你姐姐一家,你亦可放心。”
兰音知道郡主这么说是希望她没有后顾之忧,赶紧磕头谢了恩。
主仆二人说话间,孩子已在弼卿怀里入了睡。
弼卿把孩子交给兰音,嘱咐了几句,又扶着汐若回到了房间。
汐若一心记挂着孩子,又想着离别在即,拉着弼卿的手,颇有些可怜道:“近日朝中事少,你多待在家中与我一同陪陪靥靥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弼卿万分乐意地应着:“只是你足不出户,怎知近日朝中事少?”
汐若笑道:“这几日你待在家里的时间长了,每日早朝回来后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愁眉不展,我便想着定是政事有所松缓。”
“夫人果真聪明,且月国的世子贵都发动了政变,哈挲国王自顾不暇,无心恋战,带着大军匆匆忙忙回休墨城,边境的战事便也了了,将士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弼卿道。
“且月此刻出现内乱,简直是天助我敬国。”汐若喜道。
“是呀!只是眼下兵乏马困,被且月夺去的雅乐城是收不回来了。”
“先休养生息,假以时日,一定能把雅乐夺回来的。”
弼卿点了点头,继续道:“江南的水灾在舅舅的治理下已见效果,几日前荒北又迎来了大雨,解了旱情,真应了那句否极泰来!”
“如此喜事,希辅也不早点告诉我。”汐若含笑嗔怪。
“如今不都说了。”弼卿握住她的手,笑得很惬意。
“天佑敬国,积患已解,应举国同庆才是。”
“庆祝是要的,不过得缓缓。”弼卿犹豫了一会道:“前朝的事虽了了,但后宫却不安宁,皇上心烦着。”
汐若有些吃惊,追问道:“后宫出什么事了?”
“五皇子得了怪病,叶嫔小产了。”
“这是怎么回事?”
“在靥靥出生的那天,五皇子忽昏迷不醒,太医皆束手无策,召了灵山寺的神隐高僧进宫,说是失了魂,设坛做了法,五皇子才醒过来,可是醒来后没几天总是神思恍惚,不言不语,有时就同行尸走肉一般,看着很吓人,宫里的太医都诊断不出个所以然来。”
“神隐禅师怎么说?”
“灵山寺住持道度长老刚好圆寂了,神隐既要料理道度长老的后事,又得接任住持,自是不太顾得上此事,只回了话,说是天命机缘,慢慢会好的。”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汐若从没见过五皇子,也没见过华昭仪,但她听说过华昭仪的长相与性情皆与她有几分相似,而且云非一向与五皇子交好,常在她面前提起他,因此她虽没见过五皇子,亦觉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华家的没落与华昭仪的早逝皆有很多疑点。汐若不是宫里的人,不想过多深究。但她也明白皇帝的专宠,对于后宫里的女人来说,就是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利剑。
“五皇子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他病得稀奇,宫里盛传是有人在背地里行压胜之术,蓄意谋害。”弼卿继续道。
“若真如此,这孩子以后的路怕是更难走了,若不是,后宫怕是要掀起另一场腥风血雨了。”汐若蹙眉说道,又问:“叶嫔为何小产?”
“说是体弱。”弼卿轻描淡写道。
汐若知道事情定不会如此简单。叶嫔是前岁入宫的,听闻皇上见到她的第一眼,还以为是华昭仪死而复活,从此便是宠爱有加。
叶嫔的父亲本是一小县丞,也因着叶嫔的关系,深受皇上重用,步步高升,如今已官至吏部。
叶嫔的经历与华昭仪何曾相似,但华昭仪和华家却落了个怎么样的下场?
汐若想到这,不禁摇了摇头,叹道:“她也是个可怜人。”
“各人有各命吧。”弼卿安慰道。
是呀!各人有各命,很多时候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哪管得了别人的,便是她,洛川人心里最娇贵幸运的女人,如今不也将要面临着骨肉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