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中传来了保镖们的脚步声。乔惊蛰转过身,背对星婵:“待着别动,我出去应付一下。”
星婵顿了一瞬:“……谢谢。”她声音低低的,“这件事情,不要告诉戴拙。”
乔惊蛰唇边溢出声嘲弄的笑,掀起帘子走出去。
这层毕竟是贵宾层,里面不知道窝着哪方势力的大佬,一众保镖不敢猖狂。乔惊蛰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一群人怼下了楼。他看着古色古香的环廊花柱,没动,十几秒后,直接乘电梯下楼。
不远处隔帘飘卷,隐约间,只有一个寂静的人影。
休息室里,魏阙不知道说了什么,戴拙对外面的情况没有起疑心。倒是夏挚淡淡看了乔惊蛰一眼,神情中,有克制的疑虑。他到底是聪明人,没有问出口,只是对戴拙道:“言泠大人建议你多休息,我送你回酒店,下午你先别来了。”
戴拙啧了声:“下午不是有星婵的比赛吗?”
“是星婵的比赛,不是你的比赛。”乔惊蛰坐在床边,伸手去撸戴拙的呆毛,“你都赢了,她会有问题?”
“别操心了。”魏阙道,“后天开始半决赛,尽早恢复状态最重要。”
戴拙对魏阙有些怵,他一发话,不同意也要同意了,爬起来穿鞋子:“阿挚,你在这边给星婵加油叭,我自己回去就行。”
夏挚不放心,乔惊蛰笑嘻嘻地揽起戴拙:“我送他。你们去看比赛吧。”
戴拙扭头:“你不看啊?”
“菜鸡互啄,没意思。”乔惊蛰勾着他往门外走,贱嗖嗖地挑起一条眉,语气亲昵而戏谑,“还是挑逗你比较有趣~”
戴拙被逗得直犯恶心,没好气地搡开他:“滚蛋滚蛋!”
夏挚笑看两人离开休息室,转眸问:“外面刚才发生什么了?”
魏阙:“向光明死了,星婵狙的。”
施红袖嘶了声。
“死了……”夏挚喃喃一句,唇边的笑意却没有消失,眼睛盯着门,似乎看到了向光明身处血泊的画面,“挺好的。”
魏阙淡淡一笑。
“不过老乔好像不太好。”夏挚道,“看出来了吗?”
魏阙当然也发现了,却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他能处理。”
不得不说,作为挚友,魏阙对乔惊蛰十分了解。他带着戴拙一出门,就钻进某条不为人知的小巷,点了一大锅山菌乌鸡汤,一口下去,简直能鲜掉眉毛,喝上一碗就停不下来,直把戴拙撑得肚皮溜圆。
酒足饭饱后,两个人勾肩搭背地回了酒店。
“你和夏挚怎么认识的?”乔惊蛰问。
“我们是同一个新手副本出来的。”戴拙打了个饱嗝,回味无穷,“幽灵列车那个,他带我们通关的,现在回忆起来还觉得阿挚帅!”
“哦。”乔惊蛰道,“那……星婵呢?”
“福利副本啊。”戴拙斜着眼,“你不也在吗?光顾着看戏我们差点挂了那次。”
“……职业病,职业病。”乔惊蛰没问出什么信息,反倒被噎了口血,干咳一声臊着老脸给自己找补,“干我们这一行的,首先具备的素质就是躲在暗处观察战况,然后伺机而动。我那次是太投入,毕竟你们三个表现太好了嘛。”
“再好还不是菜鸡互啄。”戴拙哼了两声,用他的话反怼。
“你们和别的菜鸡不一样。”乔惊蛰一般不怕怼,而且经常是越怼越来劲儿,但那件事确实是他不好,之前只是愧对魏阙的嘱托,但随着和夏挚几人的交往,这份愧疚就转移到当事人身上了,真情实意地道,“你们是有前途的,能成长为战斗鸡的菜鸡。”
“你可拉倒吧。”戴拙哈哈地乐,推开自己的房门,“我休息去了,星婵比赛出结果后告诉我啊。”
乔惊蛰笑着点头,等戴拙关上房门,脸上柔软的表情很快褪去,皱着眉回到自己房间。
不对劲吗?确实。
杀人越货的事他见过了,也做多了,可是今天目睹的这一件,令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憋闷。像一口暗沉的空气,卡在嗓子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作为被“暗杀者协会”所剔除的、训练失败的成员,不应该是这样无情冷血……不合格的刺客,可以笨拙,稚嫩,生涩,像戴拙,对生命有同情和敬畏,亦或者是初赛擂台上的女孩,面对死尸会感到慌乱……
——而不是像自己,人命从手心划过的时候,留下的,只有麻木无觉。
乔惊蛰脱下大衣躺上床,枕着手臂,英俊犹如古武士的脸上闪过几缕迟疑——
严格算起来,福利副本那次,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星婵。
乔惊蛰想起,在他刚刚被送去“暗杀者协会”的时候,组织里是没有她这号人物的,而“暗杀者协会”也没有如今超然的地位,它只是一个众所周知的训练杀人机器的协会罢了。
直到某一天,“无”牵回了一个小女孩。
十四五岁的姑娘,瘦瘦小小,不知是否因营养不良的缘故,在别的女孩已经开始抽枝展叶的年纪,她的胸脯依旧扁平一片。头发很短,发尾参差不齐,像是自己胡乱剪的。她穿着可笑的兽皮衣,靠近了,能闻到股淡淡的,类似【烈焰狐】的兽骚味。小脸上脏污一片,看不清五官,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被衬得更明显了,像两丸被山涧雪水浸透的墨玉,一转,却带了刺骨的凌厉。
昏红的走廊里,他低声喊了句“师傅”,与两人擦肩而过。
这是乔惊蛰和星婵在协会里唯一一次见面,从此以后,再无交集。
他当时的训练已经接近尾声,开始频繁外出接受试炼,黎明时分拖着满身的疲惫与厌恶回来,与彻夜噩梦相拥而眠。协会专司培养杀手,即使是同一批成员之间,交流也少,信息闭塞。乔惊蛰隔了很久之后,才知道“无”给她取得代号是“蝉”。
蝉。
像是某种不祥的隐喻,夏生秋死,转瞬即逝。
后来确实如此。
女孩接过来的第十天,“无”从系统那里拿到了唯二个“注灵”的权限。暗杀者协会在【妖怪乐园】里的地位一跃而上,成为众协会之首,所有成员都期待着被会长选中,得到注灵。
乔惊蛰属于借读生,来年春天一到,他就要回到【曳杖队】了,对“无”的注灵毫无兴趣。其他成员心里怀揣着躁动的欲望,私下的交流不自觉变多了,乔惊蛰外出回来,零星听到几次关于那女孩的消息。不外乎是“会长大人很喜欢她,亲自带在身边教导”,“那女孩悟性好高,很多高阶内容都能轻易掌握,我们也要努力了”,“真羡慕啊,会长和副会长没有选错人,以后她的前途不可限量吧”……诸如此类。
乔惊蛰早已想不起那女孩的模样,却开始习惯听闻她的事迹了,一日接一日,他在这些零散的讨论中悄无声息结束了所有训练,独身一人回到【曳杖队】。
几年之后,乔惊蛰已经成为了与城主比肩的【四象主】,在一次任务中遇到曾经一同训练的成员,闲聊起来提起了女孩。对方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乔惊蛰指的是谁:“哦她啊……”对方嗤笑:“早就被逐出去了。”
篝火旁,乔惊蛰取柴火的动作顿住了,他很快恢复如常,笑问道:“为什么呢?”
“听说因为怕尸体,尤其是死尸的眼睛,怎么也克服不了。”对方摇头,“你懂,干我们这一行,对待死尸应该像是左右手一样习惯。她无法成为合格的刺客,对于会长大人也就没了训练的价值。”
乔惊蛰静了静,眼瞳里跳动着红亮的篝火:“她得到‘注灵’了吗?”
“注了,会长又抽取出来了。”对方没什么感情地道,“拥有实力都再次打回原地,她以后的路,注定不好走。”
“不好走……但起码是自由的。”乔惊蛰很浅勾了下唇角,低不可闻地叹息:
“这就足够了啊……”
他不是耽于过去的人,因为过去的许多回忆,都充斥着血与孤寂,这次却罕见地想了很久,拉回意识时,已经接近中午了。
乔惊蛰从床上翻起来,花了一分钟思考午饭吃什么,没结果,转而给魏阙发信息:问问大家想吃啥,我去订。
魏阙隔了几分钟才回:比赛结束再说。
乔惊蛰:哟哟,什么精彩的比赛啊,你也能深受吸引?
魏阙:星婵。
乔惊蛰怔了下:她不是下午比吗?
魏阙:中间出现两场瞬杀局,星婵提前上场了。
乔惊蛰拎过大衣往外走:现在怎么样?
魏阙:不怎么样。
乔惊蛰边走边飞快输信息:靠,不怎么样是什么情况?你倒是形容一下啊。
魏阙:老子是实况转播?自己滚过来看。
乔惊蛰骂一声,快步走出酒店,一进会场就听到嘈杂的议论声。
他抬眼,擂台上,密密实实的粗壮树叶塞满了能量罩,里面什么情况,半分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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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乔为啥如此喜欢八卦,就是年轻的时候憋狠了……
你们最近过的好吗,我很好呢(挂着黑眼圈露出肾虚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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