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薄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大把大把地倾洒进来,房间亮亮堂堂,一扫前几日的阴沉。
夏挚坐起来,迷糊了半分钟,缓过劲儿来后往旁边瞥一眼,人去床空。看了眼时间,11:11,令人无故悲伤的奇妙数字,夏挚啧了声,慢腾腾地起床洗漱。
庭院里,戴拙正在和客栈老板的女儿玩皮球,小女孩特有的细嫩嗓音咯咯咯地传遍院子。见到夏挚下楼,女孩害羞地往戴拙怀里藏了藏,又在戴拙的笑声中扭过头,眨动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夏挚拽了下女孩马尾辫,弯着眼:“怕我?”
女孩拨开他的手,抿抿红润的小嘴:“不好意思呢。”
夏挚觉得有趣,笑吟吟地逗了两句。
“别惹人小姑娘了,一会儿逗哭了我可哄不了。”戴拙拍他,“快去吃饭吧,魏阙给你留了一盘虎头虾,个个包着籽儿。”
夏挚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嗯,插着裤袋往餐厅方向挪。从庭院到餐厅也就七八步的距离,他慢吞吞地挪进去,一眼看到靠在墙边低声私语的两个人。
魏阙和乔惊蛰见到他,停下话头。他们不知道聊了什么,脸色有些凝重,看到夏挚连忙调整出温和姿态,只是时间仓促,不太成功,六目相对下,一水儿的不尴不尬。
夏挚往后退了一步:“你们继续。”
“不用、”乔惊蛰叫住他,扬着笑脸往他这边走,“我们聊完啦,你去忙。”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朝夏挚眨了下眼,努力传达出“放心我没把那件事儿往外抖”的意思。
夏挚瞬间领会,底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别着门框走进去:“虾呢?”
“在厨房。”魏阙看他,神情与之前别无二致,“老板娘帮你闷锅里了。”
夏挚收回继续迈出去的腿,可是莫名的,他不想向后撤,抬着眼睛看魏阙,两三秒后,吐出一个“好”。
老板娘见夏挚来到厨房,热情地帮他盛出虾,做了个紫菜蛋花汤,又炒了碗蛋炒饭。
“谢谢。”夏挚想到不免费提供中晚餐,“多少钱。”
“哎呀,”老板娘摘下围裙,挂着笑,“这点东西不值几个钱!你们住了这么些天,算是大姐免费送的小福利吧,您别嫌弃就行。”
“怎么会。”夏挚没有再回餐厅,在小圆桌前坐下来,闲聊着,“大姐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
“这天一放晴,照得人心里都亮堂了。”老板娘麻利地洗着碗碟,“前几天一直下雨,空气湿得厉害,上根香都费劲,续好几次火才能烧完一根。”
夏挚咽下一口米饭:“我看镇子上的店铺都在烧香,大家拜的是那路菩萨?”
老板娘动作一顿,沙沙的水流声在小厨房突兀得响着:“本地的神灵,你们没听说过。”她抹了一下碗,半偏着脑袋看他,“你们往后……是不是要去三棱山?”
“嗯。”夏挚套话于无形,“三棱山上有什么好去处?”
“也没什么特别的,风景都挺好。我们当地人都看习惯了。”老板娘扭回头,掩去脸上的同情,“……顺着指示牌往上爬就行了。”
吃过饭后,夏挚与魏阙汇合。上次抓【三尾鼠】抓到一半,就被乔惊蛰火急火燎地叫回去,这次需要重新来过。
客栈里的其他玩家大多只找到两三个打卡点,七天的时限马上结束,夕阳哥几人一大早就出门了。乔惊蛰和戴拙率先集齐所有剧情道具,两人闲得无聊,一见夏挚要出门,极有默契地跟了上去。
“一起吧阿挚,”戴拙笑嘻嘻地道,“完事儿了顺道逛逛街,我知道哪里的东西好吃。”
夏挚叹气:“你以前是多么兢兢业业的一孩子,现在真被老乔带歪了。”
“这事儿不能赖我。”乔惊蛰哈哈笑,手肘往魏阙肩上一搭,“我和阙爷在一起厮混好几年了。你看,他一点都没继承我的优良美德。”
魏阙拨掉他的手,轻笑:“滚。”
乔惊蛰麻溜地滚了,和戴拙嘻嘻哈哈,小学鸡春游似的活泼。
二人行变作四人行,魏阙和夏挚先去处理了【三尾鼠】。这小妖怪极为狡猾,善于藏匿,然而还是玩不过夏挚和魏阙那两只千年狐狸,没到五分钟就被ko掉。
这次没有遇到道具名片的奖励,倒是爆出了三组叫做“白尖鼠尾毛”的材料。魏阙没有要,划给了夏挚:“出副本后,可以挂到商城的自由贸易系统,‘道具师协会’的人会来收。”
夏挚摸了摸柔软的鼠毛:“什么价格比较合适?”
“最低100灵值一组。”
100灵值?能抵得上夏挚新手副本的奖励了:“能卖得上吗?”
“材料很难打,即使是初级材料也很稀缺。”魏阙低头,慢声道,“如果有人压价太厉害,不用废话,直接让他滚蛋。”
夏挚一乐:“ok。”他收起鼠尾毛,抬眼看着魏阙,笑吟吟的,“你今早起床没喊我。”
他用的是肯定句,肯定中沾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戏谑。魏阙别开眼睛,下颌被晴朗的日光渲染出俊朗清爽的线条,似答非答:“谢谢你的小枕头。”
夏挚一噎,又一窘,啧道:“不客气,顺手而已。”
他这会儿忍不住怀疑魏阙知道了点什么,毕竟和这样一个高手同住一片屋檐下,很多行为举动不可能隐瞒住。
魏阙没再说话,长腿一跨,走出店门。
店门对面,乔惊蛰和戴拙一人一把藤椅,舒舒服服地坐在街边的太阳伞下,小玻璃桌上摆了一通小吃零食。
“完事儿了?”乔惊蛰招呼着,“这条街上的小吃也不错,尝尝尝尝。”
古镇里的温度不算太高,逐渐强烈的紫外线却有些令人吃不消。夏挚买了副茶棕色的墨镜戴上,往太阳伞下一坐,顿感清凉。
“还是二位会享受。”夏挚感叹,“我都不好意思说跟你们走的是同一个副本。”
“归根结底还是副本难度的原因。”乔惊蛰摇摇头,露出一副‘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大家都不容易’的表情,“我们知道a级能到什么程度,心里多少有数。s级以上就不好说了,时时提防,苦得一逼。”
“a级和s级差很多?”戴拙吸了勺玫瑰冰粉。
“很多。”乔惊蛰将特色零食一份份往魏阙和夏挚的面前摆,“一方面是剧情更复杂,一方面是妖怪难度加大,还有一方面,是规则变态到没有下限。”
“前两条倒是好理解,规则怎么个变态法?”夏挚接过一串糖葫芦,顺手递给魏阙,指尖相碰的刹那间,一连串破碎的画面从记忆深处蜂拥喷出。没等他抓住什么,全部消散了。
“……!”
夏挚大脑嗡鸣不休,视线斑驳模糊,猛烈的日光从头顶泼洒而下,几乎令人晕眩。
乔惊蛰弯弯带笑的嘴巴一张一合,戴拙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惊诧地睁大眼睛。夏挚低低换了口气,他绷直脊背,勉强抓了把藤椅扶手。突然间,一只微凉的手掌贴上他的额头,带了极为浅淡的冷雪香气,像一片阒静无息的寂寞雪原,满心的闷燥驱了大半。
夏挚发出声细微申吟,迷迷糊糊地朝那片掌心贴了贴。
“怎么了?”魏阙立即起身,将夏挚半圈在怀里,摘下墨镜去看他的眼睛。
乔惊蛰也意识到不对劲,戴拙直接蹬地从座椅上站起来。
“阿挚?”
“瞳孔没有焦距,中暑了吗?”
魏阙开了一碗冰粉,将碗沿凑到夏挚唇边,声音轻而急:“来,喝一口。”
夏挚啜了两口,凉丝丝的清甜汁液顺着喉管滑落,意识渐渐回归:“谢谢……”他晃晃脑袋,失色的唇瓣被玫瑰冰粉渡上一层清魅惑人的色泽,“可以了,感觉好了很多。”
魏阙托着夏挚下颌,细细打量,见他确实恢复正常,才将一颗心收了回去。
“阿挚,你刚才怎么了?”戴拙担忧道。
“说不上来……”夏挚松松领口,眉睫低阖,“像是脑子里被人一股脑塞了很多东西进去,负荷太重,有点晕。”
戴拙觉得神奇:“塞了什么?”
夏挚食指与拇指捻动了一下,看向魏阙:“你……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魏阙坐了回去,一双黑中带绿的眼睛仍在他身上:“没有。”
夏挚抿紧嘴:“……我也记不起来了。”
乔惊蛰买了把折扇,给他扇风:“估计是副本压力太大。不要总是想着,循序渐进,慢慢习惯嘛。”
夏挚笑了下,抽走扇子:“不至于。”他目光下滑,落在那串糖葫芦上,“你不吃吗?”
乔惊蛰:“阙爷不爱吃甜……”
魏阙咬下一颗,晶莹剔透的蜂糖包浆裂出纹路,嘎嘣,红彤彤的酸果落在雪白整齐的牙齿间。
夏挚屏了一口气,手腕摇晃,呼呼地给自己扇风。
来了,那种“这副画面似曾相识”的感觉,又他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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