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之地,一片火海。
望着眼前的一幕,除了三个肇事的小丫头外,其余之人,脸色全都一片铁青。
荆铭、王冲二人,一边仔细地检查着朱璃的身躯,探查一下,对方是否有被伤到;一边不住地回头望向文兰、阳光、青箬三人,那惊怒难明、嫌弃非常的神色,让三个小丫头甫一瞧见,就是一阵噤若寒蝉。
不过,好在两位鬼卫统领,虽然一脸不善,却并没有说什么狠话。
当然,他们可不是给对方面子,而是不方便训斥她们罢了;别看青箬、文兰、阳光三人,年纪尚小,可她们的后台硬得很啊。
青箬,是直属朱璃的部下;而文兰和阳光,可是尉迟槿的鸾卫,对于她们三人,荆铭和王冲也只能干生气,却不能多说什么。
对于众人的目光,尤其是两位鬼卫统领那嫌弃的眼神,三个小丫头,垂着小脑袋,摆弄着衣服角,默默不语。
看着她们一副任打任骂的受气模样,又十分让人怜爱不已。
“事已至此,埋怨也没用,还是想想下一步的行止吧。”三个罪魁祸首,有两个都是千慕然带出来的,麾下被人嫌弃,她的神色自然也不好看,因此,她就连忙转移话题道。
“这里火势冲天,必然招人注意,已经待不下去了。”王冲闻言,将目光从三个小丫头身上移开,一脸凝重地附和道。
“我们要立刻撤离此地,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等探听消息的人回来,听取了外界的情况后,再做决定吧。”荆铭也知道,现在即便将青箬、文兰、阳光三人吊起来打一顿,也解决不了问题,还是收拾一下眼前的烂摊子重要。
因此,立刻就转移了注意力,出言建议道。
他的建议,十分中肯,除此之外,众人也没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了,一行人,立刻就背起了伤员,觅地隐藏了起来。
到了下午时分,出去刺探情报的鬼卫前来回报,二将军朱琊、以及耿弇将军,已经率部攻进了上京,现在正同蒲古只、以及耶律辖底,对峙于中央草场。
荆铭、王冲、千慕然等人闻言,立刻大喜过望,朱琊和耿弇,终于来了。
只要将朱璃、弈江南、李孤峰、孟太极等重伤员,全部送去军中,那么他们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不再迟疑。
荆铭立刻背起了朱璃、王冲也背起弈江南,光猫、小妖分别背起李、孟二人,在千慕然等人的簇拥下,伙同数位鬼卫,立刻就向着中央草场的方向,狂奔而去。
精神振奋之下,奔行起来,就连迈动的脚步,都似乎轻快了不少;一刻钟不到,上京的中央草场,就已经遥遥在望了。
喧天的厮杀声,隐隐可闻;放眼望去,厮杀的战场上,一名狂若疯虎、猛若凶蛟般的河朔大将,正在抡枪飞挑,飞枪如雨般的挑杀之下,立刻就有无数的契丹勇士,被其挑飞在空中。
其人一身明光铠、兜鍪罩颅、护项高竖,一手泰阿剑、一手霸王枪,不是二将军朱琊是谁?
而跟在朱琊身边的无数河朔悍卒,同样凶悍异常。
那些精锐悍卒,仗着兵甲之利,硬砍硬杀不说,更有野蛮者,直接就飞身窜出,猛地扑到契丹勇士的战马上,拦腰抱住对方,一起滚落马下,形若野兽一般地进行着贴身肉搏。
或许,在他们想来,反正契丹勇士,大多穿的是皮甲,怎么能和武装到牙齿的他们相比。
可这些人,在荆铭、王冲等人看来,那是战友的气息,那是兄弟的味道。
看到了那些河朔壮士,一行人,更加振奋了,脚下的步伐,不知不觉,又加快了几分。
可就在这个时候,斜刺里突然冲出一波契丹人。
为首一人,正是耶律释鲁。
同行之人,不仅有无数的契丹悍将、和勇士,还有无数契丹贵族的老幼妇孺。
原来,耶律释鲁也待不住了,现在正要逃出上京。
经由麾下斥候的汇报,让这
位枭雄知道,从目前的态势来看,耶律辖底、蒲古只等人,绝非攻入上京的河朔军对手;光是河朔军第一轮的连弩狙击,就让两位契丹叛贼损失了大半。
一旦二人大败,在这上京之地,契丹人的势力,将无人可以抗衡河朔军的肆虐;得出这样的结果,耶律释鲁现在不走,难道还等着成为汉人的俘虏吗?
更何况,即便没有河朔军的出现,耶律释鲁等人,也是要逃走的;身为迭剌部于越的耶律释鲁,实际上,可是掌控着契丹八部的所有军队。
戍守上京的契丹军队,毕竟只占契丹所有军队中的一小部分,只要让他逃出上京,就能够凭着自己的威望、以及地位,啸聚起数十万的勤王大军。
若是事成,到了那个时候,蒲古只、耶律辖底二贼,就只是笑话罢了;趁着二人被河朔军拖住,耶律释鲁毫不犹豫地出走了,至于上京的牧民以及普通贵族,他哪里还能顾得上。
就在荆铭等人,奔赴中央草场之际,耶律释鲁伙同其家人,在遒骷、木辰、白吉多杰等人的保护下,直接离开了于越斡鲁朵,一路向着上京外围,奔逃而走。
一个前往中央广场,一个从中心区向外奔逃,可就不碰到了吗。
冤家路窄,自古亦然啊。
这两波人,就在靠近中央草场的途中,不期而遇了。
“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见到荆铭一行人,跟在耶律释鲁身边的木辰,打眼就瞧见了朱凝儿。
继而,他又发现了荆铭身上的朱璃,以及被遒骷击伤的弈江南三人,立刻就大声笑道。
“小声点,不要被那些大头兵发现了。”木辰的张狂大笑,惹得遒骷老祭祀,一阵不满。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别看这个老家伙是当然境的高手,武道修为,几乎站在了这个世界的绝巅之处,可他也不敢招惹那些、无穷无尽的大头兵。
就是那些大头兵,排成队的让他砍,也能将他累死;修为虽高,但他毕竟也是人,是人总会累的,这是必然的。
木辰竟然不分场合的肆意狂笑,若是被那帮正在交战的大军发现,一旦被他们缠上,对他们来说,可就是天大的麻烦啊。
“只是一帮杂鱼罢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迅速点,赶紧解决掉,不要耽误了于越的大事。”训斥了木辰一番,遒骷老祭祀,这才注意到朱凝儿、朱璃等人。
一看对方伤的伤、小的小,老家伙眼中就闪过了一丝不屑,继而就对木辰和白吉多杰命令道。
“嘿嘿,您老就放心好了,一帮过街的小老鼠罢了,属下保证,一定做得干净利落,不让您老烦心。”木辰望着荆铭等人,一脸不屑,十分自信地向着遒骷保证道。
而作为首脑人物的耶律释鲁,只是匆匆地看了朱璃一行人一眼,就没有过多的在意了。
对方小的小,伤的伤;最棘手的那人,还人事不省,自然不会让他放在心上。
有遒骷安排人,前去解决对方就好了,他连开口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一心只想着,一旦逃出上京,他该率先去往哪里比较合适,哪些部落的首领,是最值得信任的等等。
而荆铭等人看到了这帮人,神色瞬间就变的非常难看了起来。
武者的直觉,通常十分敏锐,光是望着那位一脸不怀好意、狂笑出声的狄人祭祀,就给他们一种莫可抗拒的感觉,他们的心里,又怎么能够平静呢?
甫一见木辰纵跃而来,荆铭立刻就将背上的朱璃交给了朱凝儿、文兰等人,而就在此刻,王冲也将背上的弈江南,推向了阳光。
这对兄弟,一直都是朱璃的死忠,甫一遇险,就立刻“仓啷”一声,拔出了利剑,随即一言不发,就向着纵跃而来的木辰,迎了上去。
“二兄,大笨蛋,还不快来救我啊!”甫一见到耶律释鲁等人,又见一名一脸凶狠的契丹祭祀,向自己等人冲了过来来,朱凝儿立刻就向战场上,朱琊奋战的方向,放声大喊了起来
。
小姑娘,小脸涨红,明亮的双眸之中,惊奋交加,十分复杂。
试想一下,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被人拐到了大草原上,好不容易被大兄救了出来,结果自己的大兄,又被别人揍得人事不省,她的心情,是多么无助和凄苦啊。
这个时候,乍见自家二兄,她又怎么可能忍住不叫呢。
可她这么一叫,立刻就引起了包括耶律释鲁在内无数契丹人的注意。
朱凝儿是谁,怀化大将军朱璃的妹妹,而能够被她唤作二兄的人,必然是河朔的重要人物,这个道理,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懂。
“抓住她。”耶律释鲁想都没想,就立刻向着纵跃而去,欲要解决掉朱璃一行人的木辰、和白吉多杰吆喝起来。
原本他对朱璃一行人并不在意,即便对朱凝儿,也不甚上心。
他现在正在潜逃之中,根本无意多事,而且根本就不知道领兵出击上京的河朔大将,到底是谁,对方是否会在意朱凝儿的死,这些都很难说,与其去赌,他又何必在意朱凝儿这个毫无用处的小娘呢。
也不怪耶律释鲁如此多虑,毕竟,自古就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之事,一旦他抓住朱凝儿,而河朔大将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他不是找死吗?
可是,如果这支河朔大军的统帅,是朱凝儿二兄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兄妹之间的牵绊,毕竟非比寻常啊。
只要朱凝儿在手,说不定能够一举挽回契丹人的颓势,再不济,也可以以此为要挟,轻松退走,这个时候的朱凝儿,在耶律释鲁眼中的价值,又水涨船高了起来。
他当然就要活捉对方喽,借此来要挟对方的二兄,显然是一步难得的好棋。
随着耶律释鲁的声音,那本不打算出手的白吉多杰,立刻就动了。
这位大和尚,没有冲向荆铭和王冲,而是直接就向朱凝儿的方向,飞掠了过去。
眼下,荆铭和王冲,虽然不及木辰多也,可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二人,木辰也没办法轻易解决。
只见那迎着木辰冲上去的荆、王二人,七杀剑出、有攻无守。
悍如亡命、凶若癫狂。
正所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两名统领拼命,即便是木辰比二人高出两个大境界,甫一对上,也没有立刻就将他们拿下。
剑光掌影之中,荆铭和王冲,这两位曾经受了轻伤的统领,尽皆双目腥红,忘却了生死,为的就是能让身后之人,趁机带着朱璃冲到河朔大军中去。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往往都是残酷而毫无人性的。
境界的差距,根本无法弥补,接住朱璃、弈江南等人的文兰和阳光等人,根本就来不及有所行动,一尊无上的大佛虚影,就啸聚起无边的声势,一如泰山压顶一般,向着她们当头砸去。
佛海无边、回头是岸。
佛,导人向善,可是这尊堕天而来的无边大佛,哪里是慈眉善目的慈悲之佛,这分明就是从魔土炼狱之中,冲杀出来的滔天老魔啊。
只是这声势,就骇得几位小娘子,以及数位鬼卫,脸色苍白、两股战战。
人生的选择,无处不在,几乎融入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面对那落天而来,几乎笼罩住所有人的滔天魔佛,千慕然又一次濒临了人生的抉择。
上一次,她选择了牺牲自己、而抛出了文兰和阳光,结果被那位将军救了下来;而这一次,她即便牺牲自己,也不一定能够救下所有人,最多也只能让众人多一口喘息之机罢了。
可是,即便如此,千慕然仍旧没有迟疑,一剑挥洒,一如璀璨的烟花。
人生当如烟火,哪怕只能绽放一次,也要绽放出最绚烂的图画;哪怕只能为众人延缓一息的生机,千慕然仍旧选择了奋然向前。
不为别的,只为那位将军曾救过她;只为能够做到问心无愧,生而无愧,死又何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