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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若川在东华门外出示腰牌,进入宫城后沿着长长的甬道而行。
秋凉,枝叶渐渐凋零,那秋风一起,枯叶便飞得漫天满地,平添几分萧瑟之意。
清扫落叶的小内侍还没扫帚高,远远瞧见他,笑着点头行礼:“苏翰林来得挺早啊,您瞧着气色不错呢!”
苏若川弯了弯嘴角,气色不错么?
他朝小内侍微笑点了点头,往乾清宫方向继续而行。
南书房位于乾清宫西南角,永平帝下朝后在内稍作休息,便开始批阅奏折,看了一阵后眉头渐渐深锁。
邹之正与另几名内阁辅臣被召入御书房,紧接着宫人来报,掌五军都督府事务的成国公秦承载与兵部尚书俞德厚也到了。
听见秦承载与俞德厚也到了,对于皇上是为何召集重臣开小会,苏若川多少能猜到点缘由。
东部沿海地区原本海寇猖獗,但那些海寇有大部分是当地人,因海禁导致生活无着,也因为利润巨大而铤而走险,走私贩货,成为半商半贼。自去年朝廷开了海禁之后,大多海贼都从良,或是回到家乡打鱼为生,或是成为正经商队。
但也正因走私偷运利润巨大,有些大海贼不愿向朝廷交纳引税,仗着有大船与武器,仍然在海上活跃。
其中最大的贼首名为赵直,他原是东南沿海群岛众海贼中公认首领,拥众十数万,号称“定海王”,甚至有谣言说他是前朝的遗孤,有皇室血脉。
开海禁后,赵直手下的贼寇有不少散去了,但仍有不少贼寇依旧聚集在他旗下。
对于这种猖狂的不法之徒自然要加以打击,若是坐视不理,甚至会影响政权稳定。
但赵直倚仗手下武装海贼与船只众多,又占据海岛地形之利,即使一时战败,只要逃到某处岛上藏匿。待朝廷收兵后又出来走私。
这一年下来,朝廷消耗了大量兵力物力,却始终没能将赵直擒获或是挫败其势力。
而此外,对大昱之东的霓东国的贸易仍在禁止之内,所有出海船只均不得前往霓东。若私自前往,则处以“通夷”之罪。
但有迹象表明,赵直与在东海武装走私、抢掠商队的霓东海寇勾结起来,不断抢掠正常航运的商队,甚至上岸抢劫沿海地区。
这便是今日永平帝召集文武重臣商议的缘由。
因浙东卫所军讨伐海寇始终不力,几位大学士皆建议调遣善战将领去浙东,增强海防。永平帝认同此议,接着便是商定人选了。
俞德厚提名北征的主将胡兴平,但秦承载却反对派胡将军去东南。
秦承载道:“胡将军是有实实在在的战绩的,其统军才能无人质疑,但要知道胡将军在北境威名赫赫。北燕虽然投降,博克多野心未熄。之所以不敢再犯,就是有胡将军在北方驻防,若将胡将军派往东南,难保北燕不会再次蠢蠢欲动。北境难以久安。”
接着他提议了两三名人选,大多是世袭武爵的名门之后。
俞德厚不赞成道:“这些将领都是世袭,或许通晓兵法,却没有亲历过战阵,大都纸上谈兵。连像样的一场仗都没打过的将军,怎么打得过身经百战的赵贼与霓东海寇?”
秦承载与俞德厚各持己见,争论起来,语气渐渐激烈。
永平帝听了会儿,摆摆手制止,朝邹之正看去:“邹相有何意见?”
邹之正捋了捋胡须,道:“胡将军确实不宜调,北境有他坐镇才能安定。”
他接着又道:“但俞尚书的担心亦不无道理。朝廷已经在浙东、福建沿海一带投下不少兵力物力,论人并不缺,缺的是能战之人。东南布防与攻打北燕不同,霓东贼寇从浙东到福建、两广都有骚扰,可多选几名善战之将,分驻各郡卫。”
永平帝点点头:“如此,便从武臣中挑选通晓兵法,能达权变,经历战阵勇敢当先者,分驻各郡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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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童与窦氏、吕氏说好,第二天一起敷脸。吕氏放心不下儿子,便先回自己屋里去了。
窦氏问她:“阿童,在家里吃得可还习惯?”
沈童点点头。
窦氏看她早饭吃得不多,不太相信她真的吃得惯自家的饮食,便道:“咱们家肯定比不上侯府吃得精细,若是饭食不合你的口味,你想吃啥,就尽管吩咐厨子去做。不过厨房也只有家常的那些菜,要像侯府那样山珍海味是做不到的。”
沈童微笑道:“侯府也不是天天顿顿山珍海味的,且所谓的山珍海味只不过是稀罕而已,未见得真比寻常饭菜好吃多少。很多时候,用简简单单的东西就能做出美味来。娘,我听阿旷说您的厨艺特别好,做的饭也特别香呢。”
窦氏笑了起来:“原本这一大家子一天三顿的饭,都是我和你大嫂做的,是阿旷非要让我歇着,说让厨子来做,我只要动动口就行了。但就算我说了怎么做,厨子去做总是差那么点点。”
沈童道:“我觉着挺好吃的啊。”
窦氏摇摇头:“你吃得可不多。”
沈童笑道:“我本来就吃得不多。”
窦氏打量着她:“你是太瘦了些……吃得太少了啊!”
说了会儿话,窦氏瞥见院里萧旷过来了,知道他是来找沈童的,便道:“你去吧。”
沈童告退出来,萧旷走上几步,和她肩并肩往外走,低声问道:“娘和你说什么了?”
“问我在家吃得惯不惯。”
“还有呢?”
“没有了。”
“那要说这么久的话?”
沈童给他看自己的手:“我们在一起敷手啊,你不是知道?”
“一直敷到这会儿?”萧旷握住她的手,托起来放在鼻前闻了闻,顺势亲了一下。
沈童轻笑,想要抽回手,他却握紧了不放。两人嬉笑着闹了会,她也就随他牵着了。
萧旷有三天婚假,不用去军营,他问她:“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沈童想了想:“还真有。”
萧旷万万没想到,她想去的竟然是笔铺。
沈笔在京城扬名之后,仿制者无数,大多品质都不如和兴坊所出,或是出墨不畅,或是容易漏墨,与沈笔无法比拟。
但近来出现两家铺子,他们本来就是专门制笔卖笔的,仿制得也好,所卖的笔与和兴坊制笔一样好用,价格比沈童的铺子还便宜一些。
这两家铺子开始卖“沈笔”之后,沈童的笔铺销售额跌了一大半。
她让马车停在其中一家铺子对面,看了一阵,发现进进出出的人比她的铺子还多,买的人也不少。
“走,我们进去。”沈童下车,径直进入笔铺,萧旷与她并肩而入。
铺子掌柜笑着迎上来:“二位要买笔么?”
沈童点点头。掌柜的瞧着他们的衣装还有众多随行便知道是大户,立即殷勤地拿出样笔让他们试用。
沈童看着笔杆上那个与和兴坊出品完全一模一样的“沈”字标记,弯了弯嘴角。
她转向掌柜不解地问道:“为何上面有个‘沈’字啊?”
掌柜殷勤地笑着解释:“因为这笔与寻常毛笔不同,能自动出墨,神奇无比,因此叫做沈笔,有谐音神笔之意。”
“哦,那为何不直接刻上‘神’字呢?”
掌柜的笑着解释道:“因这笔是一位姓沈的小姐所创。”
沈童点头道:“确实,我原先创制沈笔,只为自己用着方便。后来大家都挺喜欢的,才开始大量制作售卖。”
掌柜的吃了一惊,仔细看了她一眼。
沈童接着道:“掌柜的,天下制笔并非一家,卖笔铺子更是无数。你们卖你们的笔,卖得再好我也管不着。但这‘沈’字可不是随便用的。只有我的铺子能卖沈笔,其他铺子卖的沈笔都是假货。”
掌柜的一脸理直气壮道:“我们的笔不比沈笔差啊。”
“那就另起名称,随便你们叫什么,就是不能叫‘沈笔’。”
掌柜哼了一声,强辩道:“笔叫什么名字还不是人取的。就许你们的笔叫沈笔,别人就不能也起一样的名字吗?”
沈童看着他笑了笑,转头把笔递给萧旷:“我们的笔被人偷去了两千四百支,想不到竟会在这里发现贼赃啊!”
萧旷默契地把笔接过去,一脸沉肃地道:“这就去报官吧。”
掌柜的急了:“这是我们自己做的笔,不是偷来的啊。”
萧旷“仔细”看了看,用确定无疑的口气道:“上面不是刻着‘沈’字么?就是我们作坊里出的笔。”
“不,不,这是我们仿制的。”掌柜的急切地解释着。
“仿制的?”
“是的是的。”
“那我们被偷的笔去哪儿了?”
“这小号怎么会知道呢……”
他们开始对话时,店堂内便有顾客留意起来,听到笔可能是偷来的,围观者便迅速积聚,很快将店铺里外堵得水泄不通,议论纷纷。
“报官吧,去官衙说说清楚。”萧旷说着,揽住掌柜的肩,作势往外带。
掌柜暗暗叫苦,哭丧着脸朝他们拱手讨饶:“还是别去官衙了吧,二位请里面说话,咱们好商量。”
萧旷朝沈童看了眼,沈童微微点头,他便带着掌柜转了个方向,往店铺后头走去。
掌柜知道自己理亏,一进到店铺后面就急忙道歉:“仿制沈笔是我们不对,二位还请高抬贵手,千万别报官!别的都好商量。”
于是沈童开始算账给他听:“我方才估算了一下,你们一天大概能卖出二、三十支沈笔,就算二十五支吧,每支八百钱,一天也就是两万钱。至少从三个月前你们就开始卖这种笔了,两万钱乘九十,就是一百八十万。就因为你们卖仿制的沈笔,造成我的铺子损失了一百八十万钱,就算你们没有偷笔,也等于是偷了。”
掌柜大惊道:“小号没有卖出过那么多沈笔啊!一开始也就每天卖出一两支而已。”
沈童轻笑:“怎么证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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