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隔天下午,廉斐就不幸中招感冒了。
他身体一直很好,常年健身,打小又天南海北的跑,很少生病。
许是最近失眠,免疫力下降,加上长途跋涉飞往挪威,病毒侵入,廉斐下午时就发了高烧。
姜晚照打了吊针,退了烧,没什么大碍。
医生只是安排她多喝水,药都没开。
倒是廉斐的情况比较严重,经常不生病的人,生了病反而来势汹汹。
他不喜欢在医院,肖恺只好安排了私人医生过来度假村,等给他扎上吊针,姜晚照才得到消息。
“哥哥怎么样?”
肖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他睡着了。”
说完,奇怪地嘟囔了句,“也不知在哪里受的风寒。”
颜染瞅着姜晚照直笑,一脸“哦哟,姜一一你好棒棒给人直接弄医院里”的模样。
姜晚照脸上一红,瞪了她一眼。
颜染做了个求饶的手势。
“姜小姐要去看看他吗?”
姜晚照知道廉斐风寒的源头在自己,其实挺难为情的,这会儿瞧见他好不容易睡着了,生病又不方便打扰。
思前想后,她摇摇头,“等哥哥醒来我再过来吧。”
肖恺点点头,“也好。”
客房里忽然有动静,紧接着,肖恺听到了廉斐的声音,因为生病,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肖恺忙应了声,进了客房。
姜晚照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肖恺已经出来了,对着她说,“姜小姐,廉总让您进去。”
“哦。”
姜晚照回头看了看颜染,颜染用口型说了句“加油”,还冲着她调皮地眨眨眼,意味很明显。
姜晚照:“……”
她严重怀疑自己交错了朋友。
……
室内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姜晚照悄悄地进了门,廉斐半倚在床头,一手打着吊针,另一只手掌着平板,像是正在处理公务。
见惯了他平素强势的模样,这会儿生病,竟然让他生出几分病弱美男子的既视感。
暖气充足,温度适宜,他穿了件黑色真丝睡袍,领口的地方微微敞着,冷白的肤色在黑色的映衬下,越发白皙。
平素总是拢在脑后的黑发,这会儿全都散落,碎发垂额的模样,让姜晚照不期然的就想起了小时候遇到他时,他少年期的样子。
姜晚照心跳如雷,呼吸微微急促。
听到她的脚步声,床上的男人下意识抬眸,许是生病的缘故,向来幽深晶亮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了层雾气,微显湿润。
姜晚照心里紧张,不由得捏紧了细白的手指。
待要开口叫他,他已经先一步开口,嗓音带着些许哑意,“过来。”
“……哦。”
她走过去,他放下了手里的平板,她瞄了一眼,里头好像正在直播,应该是视频会议什么的。
他停下了讲话,视频会议里的高管们也都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不敢发声。
“哥哥你的病……”
他直视着她,黑漆漆的眼底雾气腾腾,嘴角却挂了抹戏谑的笑,“你传染的。”
姜晚照:“……”
“怎么办?”他拿过平板,将屏幕翻转过来,丢到一旁。
伸手攥着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扯过来,她怕牵扯到他的吊针,没敢挣扎,顺着他的牵引,双手抵在他胸口处,又听他轻笑问她,“姜一一,你打算怎么负责?”
姜晚照脸颊绯红,想了想,她低声说,“我去给你倒水。”
她欲起身,又被他扯了回来,圈在怀里。
“别动,让我抱会儿。”
她微微一僵,没拂逆他,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
他侧过身子去拿平板,她忙说:“哥哥,我来吧。”
廉斐静静注视她一瞬,任由她帮忙拿过平板。
“在这里陪着我,我开会,嗯?”
“好。”
以前就知道他很忙,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去往机场的路上,似乎生活里除了工作其余都不值一提。
现下待在他怀里,听他开视频会议,一桩桩一件件,即使在生病,大脑依旧飞速运转,处理工作有条不紊,沉着冷静。
对比一下自己,姜晚照突然有些失神。
好像无法定义在存在的意义与价值。
无关乎工作还是生活。
所有的事情都是仰赖着别人给予的各种资源,以前是姜家,现在是他。
会议进行到中途,廉斐分神地瞥了一眼怀里的小姑娘,她正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的屏幕,与其说在听,倒不如说在发呆。
廉斐在她耳边轻问:“想什么?”
小姑娘吓了一跳,骤然抬眸迎上他的视线。
廉斐低头,薄唇轻轻碰了碰她的额角,特别清浅的一个吻,像是充满了怜惜与温柔。
姜晚照心神恍惚地凝视着他,很快就听到视频那端的抽气声,她下意识往屏幕里扫了一眼,就见正在跟廉斐连麦汇报工作的一个高官,正瞠目结舌地盯着她。
迎上她的视线,那名高官赶忙撇开视线,低下头装作翻开文件的样子。
“困了?”他完全不理会是不是有人,只是问她。
“……没。”
她低垂着小脑瓜,声细如蚊,“哥哥你手臂不酸么?不然我还是坐在别的地方好——”
“坐着别动。”他圈紧她的细腰,下巴搁在她肩头,整个人恹恹的,像是没什么精神,“乖乖听话。”
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
她僵了僵,脸上越来越烫,低声应了。
头一次见到他几乎可以称之为虚弱的模样,还挺新奇的。
安安静静的某人,身上少了些许凌厉,竟然莫名乖巧。
姜晚照忍不住翘了翘唇角,原本想着安静地陪着他,结果没过一会儿,眼皮越来越沉,开始打架,最近一直休息不好,时差也没倒过来。
加上昨天晚上的事情,困意不听袭来。
终是耐不住,姜晚照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是在他的床上,身边没了廉斐的影子,就连吊针都被撤走了。
姜晚照怔愕了片刻,听到客厅有人在讲电话,她从床上起身,才坐起,卧室门被打开,廉斐单手握着电话走进来。
瞧见她懵逼的眼神,廉斐对着电话那端吩咐几句,便挂断了。
床上的小姑娘刚睡醒,一头黑发毛茸茸乱糟糟,乌黑湿润的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自己,甭提有多么懵懂可爱。
廉斐没忍住,轻笑出声。
姜晚照小脸煞红,不好意思地垂眸,“哥哥,我、我睡着了。”
好丢脸!!
明明是来照顾人家,她倒好,病人没照顾好,自己先睡着了,还占了人家的大床。
廉斐随手将手机放在五斗柜上,转身去拿水杯,倒了杯温开水,他不紧不慢地问她,“睡得好么?”
“……还行。”
“还行?”
她连忙改口,“睡得很好。”
廉斐点点头,要笑不笑的,“这倒是,睡得口水流一地。”
她反射性地去摸唇角,就见他拿着水杯,忍俊不禁地大笑起来。
姜晚照:“……”
等了片刻,他才止住笑意,问她,“喝不喝水?”
她摇摇头。
“吃糖么?”
他背对着她,拉开五斗柜,从里头挑了只水晶瓶子,里头装满了浅紫色的糖果,是他惯常吃的薰衣草口味。
姜晚照捏了捏手指,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自己心里最在意的问题,“哥哥。”
“嗯?”他正专心挑选糖果。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成吗?”
廉斐转身看向她,“你想问什么?”
平时总是忍不住在他略显凌厉的眼神下变得怯懦,这会儿却像是生出了足够多的勇气。
她没回避他探究的眼神,轻声问他,“哥哥要跟楚氏集团的千金联姻么?”
廉斐平静地注视着她,没搭腔。
姜晚照又重复了一遍,“是么?”
廉斐挑挑眉,“你很在意?”
“是。”
“为什么?”
姜晚照轻轻道:“我不想变成连自己都看不起的那种人。”
她说的委婉,廉斐却了然,不外乎就是不愿意不明不白地跟他在一起。
事实上,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
当初留她在身边,确实绝大部分出于自身考虑,一小撮原因则是基于对星空娱乐的董事长姜之换的惋惜,觉得他是业内为数不多真正为梦想而存在的人物。
说来好笑,他打小接受的教育也好,经历的一切也好,全都是利益至上,冷血处理所有事情。
商场如战场,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但偶尔,也会隐隐羡慕那些为梦想而绝不向资本妥协的企业家,姜之桓便是其中一个。
后来,把这小姑娘带到身边后就发现,明面上,这小姑娘是为了给自己之间那个不成文的协定,实则不过就是喜欢罢了。
不是不知道小姑娘对自己的心思,只不过习惯去忽略,也懒得多想。
总归结果都一样,都是在自己身边没什么差别。
然而。
眼下看来,好像不只是这样。
似乎想要的更多。
廉斐从短暂的失神中回神,轻飘飘地看向姜晚照时,小姑娘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回答,像是已然做好了某种决定。
原本不想回她,然而话到嘴边,他还是开口跟她解释,“不是。”
其实只是随口问问,想着以他的性子,势必不可能回答,没想到他竟然否认的这么干脆利落。
姜晚照微微一愣,男人又开口了,拿了颗薰衣草糖填入口中,他轻笑,“没有联姻。”
姜晚照怔怔盯着他。
他从水晶瓶里又倒了两颗薰衣草糖果,径自走到她面前,摊开掌心,点了点掌心里的糖果,“吃么?”
姜晚照红着脸拿了一颗。
“还有么?”
她茫然看向他,“什么?”
他居高临下地直视着她,“还想问什么?”
想问他那天晚上,他在叫谁,可这么羞耻的事情,她一时间还挺难以启齿的。
思索片刻,她轻轻摇头。
廉斐瞧她纠结的模样,显然是不信的。
手指捏着她小巧的下巴,太高,他微微俯身,逼近她,“真的没有?”
“嗯。”
“姜一一。”
“啊?”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发现她明显在躲他,他微微敛起黑眸,嗓音越发低沉,“我不喜欢别人骗我,尤其是你。”
姜晚照呼吸一滞,沉沉地与他对视。
片刻后,她心虚地问他,“我问了你就肯说实话吗?”
他挑挑眉,不置可否。
“哥哥,对么?”
小姑娘难得执拗地凝视着他,不由得他回避。
她认真的样子没由来地就让他想起,那天晚上她喝醉酒后,把他按在沙发上絮絮叨叨的模样。
是不是只有在那个状态下,才肯显露最真实的一面?
“是不是?”
廉斐淡淡地应声。
姜晚照深呼吸一口气,索性就一次性问个痛快。
“那天夜里。”她才起了个头,就又停了下来,像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实在……好羞耻。
廉斐明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天,还是忍不住想要逗逗她,“那天夜里?哪天?”
姜晚照:“……”
“哦。”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一般,低笑道:“你睡完我就跑的那天,是么?”
“我不是我没有……”
她简直百口莫辩。
什么叫她睡完就跑!明明是……
到底是谁先睡的谁呀!
等等!
这个好像不是重点吧。
姜晚照没给他打岔的机会,直接问他,“绾绾是谁?”
问完,就见男人的脸色倏尔变了,笑容瞬间消弭,只剩下数不尽的冷漠弥漫在黑漆漆的眼底。
好像是戳中了他的痛点,或者说是雷区。
姜晚照心想,说不难过是真的,心酸也跟着笼上心头。
不想哭,鼻尖却酸酸的。
她用力吸了吸鼻尖,撇开视线,低声问他,“不能说,是么?”
他没回应。
姜晚照点点头,“嗯,我明白了。”
她起身欲走,被他攥着手腕,强硬地扯在怀里。
她想要挣扎,却听他倏尔低笑出声,“姜一一,你明白什么了?嗯?”
她哑着嗓音,还挺委屈,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廉斐从身后圈住她,小姑娘在他怀里挣扎着,廉斐忍不住失笑,“你这个小脑瓜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嗯?”
“什么?”
“想知道绾绾是谁?”
“?”
廉斐亲了亲她红透的耳垂,嗓音低哑,“那你求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