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相对无言,
朱珠对自己方才孟浪的举动颇为后悔,真真是美色当前头脑发热了,既然不喜欢他,就不应该去招惹,或者暧昧,确实是她做得有欠妥当。
所以朱珠决定反思、检讨——和穆梓乔保持距离!
而穆梓乔……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希望,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失落,但是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想要的越多,失去的就越多,他只想要好好的活着……
好好的活着?什么样算是好好的呢?他亦有一丝迷茫?
……
两人正沉浸在各自百转千回的思绪里……镇国侯府到了。
……
穆梓乔早上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回来的时候便……,咳咳,由侍卫抱着进的镇国侯府。
方才已然说过,朱珠意识到自己越界了,所以决定和穆梓乔保持距离。
……
被放在床榻上,穆梓乔安静的半垂着眼眸,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眼睫,也挡住了他的心事……他不愿意被侍卫抱着回府,却敌不过腿伤确实严重,而且,因为走不了路而被人这么抱着回来,他觉得耻辱……
他亦不明白世子突然的冷漠是为了什么,方才,车厢里的时候,他明明没有拒绝,甚至任由世子所为,世子想做便做吧,却……世子看了他一眼后就停止了动作,再然后,直到现在,一直都疏离他,他可是做错了什么?
……
青剑吃惊的看着穆梓乔——穆公子怎么受伤了?呃,而且公子发丝有些许凌乱,衣服上也沾着少许泥土,这……
默默地……他看看自家主子,神情淡漠;再看看穆梓乔,无动于衷。
好吧,他决定闭嘴,不问了,而且也不敢问!
……
陈御医来得倒是非常及时,他查看了穆梓乔肩上和腿上的伤,得出的结论是——虽然没有伤及骨头,但是腿上的伤因为受力过猛,伤到了韧带,这几天最好安静地待着,活血化瘀也需要好几天。
听了这话,朱珠脸都黑了,该死的孟亦,她突然觉得自己那一掌其实打得也不算重……
陈御医走后,朱珠交代了青剑一些注意事项正欲离开,突然,穆梓乔幽幽徐徐的声音传来,“梓乔的腿伤不是那位公子伤的。”
不是那位公子伤的?
穆梓乔的话让朱珠诧异的顿住了身形,下意识的,她反问道:“那是谁?”
抬起眸子与朱珠对视,穆梓乔的目光深敛如海,片刻后,他轻轻摇头,“梓乔也不知道。”
朱珠一直以为是孟亦把穆梓乔踹下楼的。
却——
不是孟亦吗?
那是谁?
既然连穆梓乔都没看清楚是谁动的手,那对方一定是个武功高手,这人和穆梓乔有恩怨吗?
然,朱珠并不这样认为……只怕这人其实是冲着她来的吧?
“你不用担心,这事我知道了,自会派人去调查的。”
朱珠对穆梓乔安抚道。
“梓乔知道了。”穆梓乔微微颔首。
……
……
从穆梓乔的房间里出来时,天色已晚。
弦月如钩,夜沉寂,重霜浸,还未入冬,却有了寒风刺骨的味道,拾起一片落在肩头的树叶,朱珠暗叹,冬天来临之前,她可否能够回家了?
回家?
月倾城……
她到底何时才能够见到这人?
哎……徒留叹息……又是一漫漫长夜……
次日清晨,朱珠一如诗会前一般,一大早便去了静宁寺送拜帖。
来的次数多了,自然不会一无所获,至少,她现在知道国师并不住在静宁寺的南院,而是和主持、寺中寥寥无几的几位高僧一同住在北院。
和静宁寺主持、高僧同住一院?这可是历届皇帝都没有的待遇,可见这月倾城的身份、地位在南璃国有多尊贵,多受敬仰!
可越是这样,朱珠心里就越发郁闷,如此,她想见月倾城一面岂不是更加难上加难?!
……
静静地站立在院子里,仰头,透过树枝的斑驳,朱珠眯着眼睛看了看天上快西下的太阳,情不自禁的在心里喟叹了一句:今天依旧是没能见到月倾城,只能明日再来了。
她转身欲离开北院……
却在她转身的瞬间,身后传来“阿弥陀佛”,一句佛号。
朱珠不禁驻足回眸,树荫里,一上了岁数的老和尚缓缓走了出来,他披着赤色的袈裟,穿着黄褐色的僧鞋,虽然眉毛、胡子已经花白,但是步履稳健,精神极佳。
老和尚走到朱珠面前停下了脚步,他眉目温和,眼神干净,目光里是慈悲为怀的通透,虽然直视着朱珠,却并不会让人感到冒犯,反而能让人浮躁的心情平静下来,让人忍不住的心生敬仰。
自从接收到上官诺的记忆以后,朱珠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打探气息,就像现在,她从这和尚吐纳的气息间可猜测其武功修为颇高。
至于为何是猜测呢?
因为根据上官诺所学,打探不到对方的气息,是因为对方或不懂武学,或修为明显高于自己,而这和尚……明显是属于后者。
知道自己或许是遇到高僧了,朱珠马上端起一派敬仰的姿态,谦恭的拱手问候道:“大师,您好。”
这高僧目光和善,满目都是普度众生的慈悲为怀,他亦向着朱珠问好,“阿弥陀佛,施主好。”
朱珠看着这高僧,心念起,想要向他打探月倾城,却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算了,月倾城不见客,若是被人知道来意,恐怕连这北院的门都进不了了。
朱珠已经打定主意在这里守株待兔,她就不信这月倾城永远都不出静宁寺北院的门,只要他出来,她就一定能候到他。
似是知道朱珠心里所想一般,和尚无喜无悲的声音响起:“有缘终是会见面,阿弥陀佛。”
“嗯?”
一时没反应过来这高僧说的是什么,朱珠下意识的出声反问。
和尚面露慈祥,声音依旧无喜无悲,平静得似是看透了万千红尘一般安然道:“贫僧说,若是有缘,施主终究是能见到施主想见的人。”
听了和尚的话,朱珠陷入沉思……若是有缘吗?
那,她和月倾城是否有缘呢?
……
抬眸。
看着和尚温和、肯定的目光……
朱珠想,或许,她和月倾城是有缘的。
……
凝神望着不知名的方向,鼻间萦绕着祭祀焚香的味道……再停留了片刻之后,朱珠向高僧告辞,离开了静宁寺。
待她走后,微风拂过,红衣翻飞,翩然而至……面前的人,红色的衣,乌黑的发,雪白的肌肤,风华绝代。
和尚依旧是满目的慈悲,温和的看着眼前的人,平静的道:“即是有缘,为何不见?”
红衣男子捻起一片树叶,勾唇一笑,刹那时便惊艳人间,风若有如无的吹过他随意披散在身后的乌发,更让他美得不似凡间之人。
清冽动听的声音响起,“不急,时候未到而已,方丈。”
……
……
此后。
朱珠依旧日复一日的去静宁寺“蹲点”,她坚信金诚所至金石所开,她一定会等到月倾城。
除了候着月倾城,她还顺便瞅了个空在京都市区寻觅开勾栏院的地方,终于,在一处繁华地段,朱珠选了个“出则繁华,入则宁静”的地儿……
她亲自去看过好几回,对选的这地方表示非常满意,繁华又清幽,清幽又繁华,真真是没有比之更合适的地方了。
好地方自然难压价,而且朱珠是私下让人去谈价的,她并不想让人知道这家勾栏院是镇国侯世子开的,反正她在这个异世待的时间也不多了,把这勾栏院盘点好以后索性一并交给穆梓乔好了,以后也由他来打点吧,如此,自己也算是对他仁至义尽了。
自打朱珠来这异世以后……在她看来,上官诺唯一对不起的人便只有穆梓乔,既然顶替了上官诺的身体这么长一段时间,她想,那自己就帮上官诺还清这份债务好了。
除此之外……青剑也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对于青剑,朱珠与他多日的朝昔相伴以后……又傻又笨的家伙,待人却是极度的真诚,她还真是做不到一走了之不管他了。
所以,这段时间朱珠都有意让青剑一直待在穆梓乔身边,若她走了以后,把青剑托付给穆梓乔吧,比起青剑的不谐世事,穆梓乔也算得上是“历经沧桑”了,有他照看青剑,总比任由那家伙“自生自灭”好了很多。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还有就是,朱珠希望尽可能的再帮他们找一个靠山,就像诗会这事,她怕自己走了以后有人会找他们的麻烦。
哎……
……哎!
某女不由的在心里唏嘘:自己真是个大好人,大大好人!对萍水相逢的人都能做到这般慷慨、体贴、周到……不是好人是什么?!
只是,为什么总是有种在交代“后事”的错觉呢?
(为此,作者君只表示呵呵,呵呵!——感觉眼前飞过一只妈妈桑!)
……
朱珠搜刮了上官诺所有的现银才堪堪盘下那栋看中的阁楼,然后再没了装修的银子,所以,装修?只能另做打算了……
细细坐下来计算银两的时候,朱珠才觉得心疼、肉疼、肝也疼!穆梓乔这娃就是个大坑货,给了她一颗破黑曜石就当是赎身了,关键是,朱珠上看、下看、横看、竖看,愣是没看出这颗黑曜石的价值!
某女咬牙切齿……
深呼吸。
再深呼吸。
算了,花的反正是上官诺的钱,上官诺反正也不缺钱,最重要的是自己也要走了,也带不走上官诺的钱……
带不走上官诺的钱?
思及此,朱珠心跳猛然一窒!
她抖着小心肝暗暗地想,上官诺的那些珠宝,她能带走吗?
随即……摇摇头……她是魂穿,怕是不可能带走了……
所以,最后,朱珠颓然地想,如此,上官诺的银两就随意花吧。
典当了一些上官诺“不值钱”的宝贝后,可算是凑够了装修的银子。
接下来,便开始装修了……按照朱珠的要求,新开的这家勾栏院主打的是高雅、文明风格,立志于培养“高人才”小倌,要开创南璃国红灯区事业的先河,立志开一家不像青楼的勾栏院,然后开创自己的品牌,将自己的青楼事业做遍整个南璃国的每一寸土地,这将是南璃国青楼事业的一个里程碑!
光是想想就觉得亢奋人心啊,朱珠激动得不能自己,竟生出了不能看着自己的青楼事业发展、壮大起来的失落感。(这种感觉……就像自己辛辛苦苦养的白菜,却最终被别人家的猪拱了一样。)
这也不能怪她,之前朱珠虽然是个“霸道”总裁,但也是接的父母的班,父母把一家发展壮大,运营良好的公司直接交到了她的手里,她要做的就是能够hold的住下属,然后不做出决策性的失误,便能安稳的让公司运营,维持下去。
按部就班的管理公司,虽然公司面临倒闭的风险系数极低,但也会因此缺乏创新和探索。
即将准备在南璃国开的这家勾栏院才算得上是朱珠真正意义上的首次创业,所以,她能不激动吗?
可是,再激动又怎样,她还不是要走了……要走了……
……
穆梓乔因为腿伤的缘故没有去朱珠选好的地方看看,朱珠让他养伤的同时在家好好琢磨琢磨经商之道,以及拟一个具体的经营计划。
这人儿倒真是一个倔强的性子,接到朱珠的命令后竟有了几分不眠不休的味道,当真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制定经营计划里去了。
其实,除了朱珠亢奋外,还有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不激动呢?
这人便是穆梓乔。
或许,这将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亦是他改变命运的开始,他怎能不期盼?!
……
……
这日,天气虽然明显的带着凉气,但更多的却是秋高气爽的味道。
穆梓乔正坐在自己房间的案桌前聚精会神的写写涂涂,忽然……
青剑欢快的脚步声从窗外廊下传来。
穆梓乔心下微动,世子回府了。
每当世子回来的时候,青剑都会欢快地去门口迎接,是以,每每听到这个脚步声,穆梓乔便知道是世子回来了……
世子回来了……
回来了。
穆梓乔搁下手中的笔,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不知为何,世子一直将青剑扔在他的屋里,不知不觉间,他和青剑的关系倒是熟络起来。
微微蹙起眉头,思绪纷飞……
那日马车里……世子突然对他失去兴趣,戛然而止的动作……
穆梓乔一直不甚理解,心里似乎还有着一抹不明显的失落,是以……如此可好?
……
……
夕阳的余晖下,盏中茶香幽幽,暖黄的黄晕浅浅流动,平添了一抹暧昧的色彩。
朱珠推门而入穆梓乔房间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派场景……
似明似暗的光晕里,一袭青衫的穆梓乔临窗而坐,表情有些空落的凝视着桌间,白皙修长的手,缓慢且优雅地涮洗着桌上的白玉茶杯,广袖轻拂间言不尽的风雅恣意。
人不经意间的动作,却美成了一幅画卷。
景虽美,却只是景。
朱珠收敛起心神,端着含有几丝疏离的笑意,打断了面前的美景,“梓乔找本世子可是有事?”
青剑说穆梓乔找她有事,所以她便来了。
听闻朱珠的声音,穆梓乔停止手上的动作,起身欲行礼……
“你腿脚不便,免了吧。”朱珠上前一步,虚扶了穆梓乔一把,然后……缓缓落座。
“谢世子。”穆梓乔对着朱珠恭敬地颔首道。
随着朱珠坐下后,他亦慢慢的坐回了方才的位置。
晚风轻叩着窗棂,屋外是显见的料峭,屋内却十分的温暖,秋天的风有种既清新又甜美的味道,秋风一点点的吹撒进屋里,和着穆梓乔斟的幽茶淡香混合在一起,清甜的空气,幽宁的茶香,不仅不矛盾,竟是说不出的融洽,好闻。
衬着天边的晚霞,穆梓乔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执起玉杯向朱珠递来,“梓乔……一谢世子赎身之恩,二谢世子诗会那日……救命之恩……”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此时更是比之平日稍稍放缓了语速,在这清幽的环境里,格外入耳。
朱珠端过茶杯轻抿了一口,淡淡的道:“穆……梓乔不必客气。”她微微一愣,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唤他穆公子了,梓乔?不知不觉间,倒是唤得颇为上口……?
穆梓乔的神情素来是温润中带着一抹清冷,而此时,他竟敛去了那一抹清冷,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透出丝丝温柔的味道,美得让人心醉。
直觉的,朱珠觉得今天的穆梓乔有些反常?
见朱珠似乎不为所动,穆梓乔面上的笑意更甚了一些,长睫轻扬,竟是有了一股天真风流的味道,幽幽徐徐的声音,“梓乔定然是要谢世子的。”
黄昏,晚霞的光恰到好处的烘衬着眉目如画的美人,美人轻含着笑意凝神瞅着你……恍然间,朱珠终于明白了“笑颜清绝,月神亦不能堪比”是怎样一番意境。
绝色美人,艳惊天下!
美人虽美,朱珠却如坐针毡,美人太美了也是一种负担啊。
……
当穆梓乔斟好第二杯茶递给朱珠的时候……他特意将衣袖微微拢高,露出莹润的手臂……微微侧头,恰到好处敞开的衣领露出精致的锁骨……
穆梓乔此举做得不动声色,却……
看得朱珠心都冷了半分,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穆梓乔果然是从青楼里出来的人!
他在引诱她!
得到这个认知后,朱珠也不知道自己是气的,还是失望的,她原本认为穆梓乔会不一样,毕竟……她希望他不一样!
曾见着他的清高,见着他的绝望,见着他的垂死挣扎,一度希望他能用另一种方式改变自己的命运……
却……原来……
呵呵,心里止不住地冷笑,果然如她当初所料,赎完身,就应该想着怎么献身了!
接过穆梓乔递过来的茶水,朱珠一饮而尽。
她直直地瞅着面前的男人,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和冰冷……真是扶不上墙的刘阿斗!
原本,她想栽培他,但是,穆梓乔此举,当真是让朱珠轻看他了,她最讨厌想要不劳而获而用□□去换取的人,这种人,不是别人不尊重他(她),是他(她)首先就不尊重自己!
……
朱珠的情感变化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落入到一直关注着她的穆梓乔眼里……穆梓乔怔在原地,直视着朱珠眸中的冰冷……
他有一些不知所措。
“穆公子是打算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
朱珠的语气冷漠中还带着一丝嘲讽。
穆梓乔看着朱珠,他是有“以身相许”的打算,但是对上世子这般冷意和不屑的眼神,他嗫嚅着,却是不可能说得出口。
眼里的光彩瞬间消逝,方才脸上的笑意烟消云散,穆梓乔习惯性地半垂下头。
……世子……
“本世子绝对不会碰自己不喜欢的人,穆梓乔,下不为例,要不然你会后悔的!”
朱珠说完这话便丝毫未作停留地转身而出。
……
本世子绝对不会碰自己不喜欢的人。
穆梓乔,下不为例,要不然你会后悔的!
……
有些痴愣地坐在桌前……回镇国侯府以后,穆梓乔反复思虑,想了很久,他只以为马车里,或许是因为自己不解风情,所以世子才没了兴趣……
却原来,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堪啊……
……
他勾唇,自嘲的笑了起来。
南璃国的男子,一旦被卖入勾栏院,那便是终身的贱籍,即使被赎身,撕毁了卖身契,却依旧脱离不了贱籍。
不被赎身,是“千人骑万人压”的下场;被赎身,依旧会被沦为玩物任由主子买卖或转送。
在南璃国,男妓的身份最为低贱,比妓.女更为不齿和下贱得多,一个男子,一旦被卖入勾栏院,一身便算是毁了……成为最下贱最没地位的奴隶……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除非……
南璃国的男妓和官奴一样,唯有皇帝可释。
唯有皇帝可释?
亦等于无法解除贱籍。
试问,有谁会为了一个男妓而去面圣?
呵呵~当真是可笑、荒唐!
所以,在南璃国,不到万不得已,任何人家都决计不会把男儿卖入勾栏院那种地方……
因为,男妓是最被人看不起的呀!
……
穆梓乔修长白皙的手指用力紧紧地抓住桌沿,手背上的青筋都有些露了出来,头低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见那浓黑的羽睫不住的颤抖,显得格外的脆弱。
……
既已为奴侍,他希望能够长久的留在镇国侯府……留在世子身边……
这样想,有错吗?
……
……
离开穆梓乔住的小院,朱珠气得差点蹦了起来,亏她这几天还忧心忡忡的打算在自己走了之后替穆梓乔找个靠山,这家伙却……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精心买回来一颗树苗,原本希望它长成一株苍天大树,却没想到,到头来,这树苗长成了歪脖子树。
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吧,朱珠主要还是气他作践自己,人当自强,希望穆梓乔好自为之吧。
……
(旁白:不过……咳咳,某女是当真不知道南璃国奴籍一事……至于为什么不知道?……朱珠关于上官诺的记忆,向来都是需要哪一块儿才临时提取哪一块儿的……多一丢丢都懒得提取!
不知道她以后若是知道了这奴籍一事,会不会爆粗口?——靠,这劳什子南璃国居然还有这么奇葩的规定?男人怎么了?男人怎么就不能出来“卖”了?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性别歧视!
作者君深深地为朱珠的三观感到惊悚和担忧……)
……
接下来的日子,朱珠和穆梓乔开启了各自安好模式,如非必要,朱珠基本不踏足穆梓乔的住所,这句话的反面意思就是……朱珠再没踏足过穆梓乔的住所。她是起了心要晾着他了!不过还好,穆梓乔自那日之后还算安分守己。
实然。
穆梓乔何止是安分守己,简直是安分守己得过了头,腿伤好了以后他亦鲜少走出现今住的院子,基本上是起早贪黑的看书,研究经商之道,做关于青楼未来发展的经营策划。
他想,世子希望他这样,那他便这样好了,或许终有一天,他亦真的能有向世子讨价还价的筹码。
……
……
如此一般,恍然间,好几日便过去了。
帘影曳,闻雨声,秋雨正紧,雀鸟低鸣。
今天天气不好。
坐在马车里,掀起卷帘,轿外一片细雨蒙蒙,沾染之处如图一副淡彩水墨,古朴淡雅,看着这般古朴的景象,朱珠突地生出了雨丝连成线,牵出几世缘,回眸有多远,指间已过千年的感觉。
已过千年?
可不就是,或许,她过的还不止千年。
看着路上撑着油纸伞来来往往的行人,朱珠微微蹙眉,冥冥中,她总觉得今天已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还有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就在她思绪间,马车突然停住。
“世子,静宁寺到了。”
车外是侍卫的声音。
朱珠有些许晃神,这么快就到了?
……
掀开车帘下车,侍卫立刻撑起一把油纸伞挡在她的上方,现在雨下得急了,秋雨的凉意冻得朱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撑着油纸伞,她缓缓走进静宁寺……
站在静宁寺北院的长廊下,朱珠看着院中烟雨蒙蒙的景象有些发愣……月倾城还是不愿意见她,也不接她的拜帖,真是令人头疼、无奈。
不知道待了多久,就在朱珠以为今日又会无功而返的时候……
一穿着墨色长衫的男子自院中撑着伞向她走来。
“镇国侯世子,国师大人有请。”很磁性的声音。
只是他说出口的话,却砸得朱珠一阵发懵——月倾城终于肯见她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
懵过之后是惊喜交加!
而且……
莫明的,朱珠生起一抹荣幸感,她只想在心里呐喊一句:麻蛋,自己是被月倾城晾久了,傻了吧?!荣幸个屁啊,不就是见一个“神棍”吗?
虽是这么想,但是,嘴角却抑制不住的咧开,声音里也是藏不住的开怀,朱珠掩饰不住兴奋地道:“有劳了。”
对于朱珠掩饰不住的兴奋,黑衣男子似乎并不以为意,做了个“请”的手势后,他便神情淡漠的在前方带路。
(跟在人家身后,某女的一颗小心脏乱颤了一路,她高兴啊、开心啊,她终于可以回家了,回家了,哇咔咔!)
跟着这一身黑衣的男子七拐八拐,朱珠只觉得眼前一片绿竹疏朗,尤其是被雨浸湿过的竹叶,鲜翠欲滴,在这秋景中,反倒有了几丝春的盎然。
只是……所见之处……皆是……
这漫天的绿色,绿油油的一大片,再无他色,未免有些单调?
不待她多想,“国师大人,镇国侯世子到了。”黑衣男子对着门帘颔首道。
片刻后,帘内传来声音……
“嗯,安染,你下去吧。”
……
“世子请进。”
那声音好似敲打玉石一般清冽好听,又似山间的泉水一般清澈动人。
朱珠猛然一惊,国师的声音这般好听,莫不然?
……
掀开门帘,她走近了屋里。
让朱珠诧异的是,国师好品味,连屋子里都插满了竹子,一片绿色……唔,连桌上插的盆景也是水竹,……果然是神清气爽!
红配绿,更是相得益彰!
一进屋,万绿丛中的那一抹鲜红、艳红、大红极为显眼,朱珠想忽略都难,所以除了绿色,她第一时间看到的便是背对着她坐在软塌上的红色身影。
极为艳丽的红色!
那人一头乌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身后……
不知怎的,朱珠蓦然觉得有几分惊悚,恐怖片里勾魂夺魄的红衣女鬼可就是这般?
……
不给她过多的时间脑补,那红色的身影慢慢转身,动作有几分迟滞。
待他转过身面对着朱珠的时候……
朱珠差点忘了呼吸。
极艳极艳的颜色,却愣是被这人穿出了水墨山水的清淡。
这个人的感觉,很难形容。
美人,确是美人,还是极品美人。
在这南璃国,能被朱珠称为美人的,目前为止,除了穆梓乔,便只有眼前这位国师了。
不同于穆梓乔的五官精致,温润如玉。
这个人……五官单看算不得完美,组合在一起却美得摄人心魄。
却……最动人的莫过于他那周身的气质。
妖艳的红,甚至给人妖娆、妩媚的错觉。
人之形色却清冷得似雪山之巅淬了霜雪的松柏。
极为矛盾的人,极为矛盾的美。
此刻,他正瞅着朱珠,墨黑的瞳中,是清冷和疏离。
人的感官总是随着人的心意而变化,朱珠第一次觉得红配绿,绿衬红是这般的好看。
这人,一袭红衣妖冶,明明是娇花弄影之姿,却偏偏端的是清月流辉之神,一举一动间,便可倾人城。
那双清澈、淡漠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朱珠,不言不语。
朱珠亦一眨不眨的望着那个清冷绝尘的人……
眼睛,一眨不眨……
她似乎听到自己全身血液流动的声音,一颗心因为砰然乱颤而悸动,心脏猛烈跳动得乱了频率。
这一生,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心脏跳动快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她竟然生出了心脏可能会跳出胸口的错觉——好美的人!
相对无言。
许久后……
“世子可看够了?”清冽动人的声音比之刚才更多了几分冷意。
月倾城轻启薄唇。
……
听到美人带着冷意的责问,朱珠猛然回神,脸颊发烫……唔~~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一个男人看得走了神,好丢人啊!
望天、望地、望竹子……亦不能解除朱珠此时的尴尬,她此刻唯一庆幸的是,幸好看穆梓乔看多了,多少还是生出了一些对美人的免疫力,否则……
万幸没有流鼻血啊!!!要不然她的一世英名就真的毁了!
……
月倾城身份尊贵,即使见了皇上也无需行礼,所以,他只看着朱珠……
而朱珠……大脑处于空白阶段……(她正在脑中疯狂地搜索曾经看过的古穿小说,咳咳,“女主”见到“男主”时的对白……参考:《夫君盛世美颜》,《我有一个妖孽相公》,《老公太好看》……)
(作者君真的只是不得已路过而已……朱珠,咱们出去聊聊人生吧,你不是要走了吗?你不是号称“五好”青年不好美色吗?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谁告诉你月倾城就是小说男主了???给你一张黄牌警告——不许再擅自加戏!
然而……关于男主,作者君还要再思考思考,阴笑,不,说错了,冷笑中……)
……
朱珠傻傻的看着月倾城,她忽的想到一个问题,上官诺没有见过月倾城……所以她不得而知……她需要给月倾城行礼吗?
……
想了想,朱珠觉得月倾城身份尊贵,所以,即使自己的身份是世子,但是也应该给他行礼吧?
于是,朱珠对着月倾城拱手道:“上官诺见过国师大人。”
……
清清冷冷,月倾城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愉悦,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愉悦,只淡淡的道:“世子,请坐。”
……
朱珠在桌前坐下后,月倾城微微有些吃力的从软塌上站起身,迟滞的动作愣是被他做成了优雅从容,他撩了撩衣摆,缓缓向朱珠走了过来……
见如斯美人向自己走过来……随着他的靠近,淡淡的冷香已缠绵的绕了过来,丝丝缕缕,悠远绵长。
月倾城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朱珠却生出了暧昧的感觉。
……
在朱珠面前坐下后,月倾城似乎并没有与她废话的打算,开门见山的问,“世子有什么疑惑不妨直说。”
朱珠……
她本来想客套几句的,但是……在眼角的余光瞟到了不远处……软塌边的书案上……摆着的那一大摞拜帖后……咽了咽口水,改变了心意。
“国师,我……”朱珠其实很难启齿。
万一月倾城帮不了她,然后她还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岂不是很尴尬,而且,尴尬是小,这月倾城不知是敌是友,万一,他以此威胁自己,怎么办?
这几日,这个问题一直纠缠着朱珠,她纠结、徘徊了很久……
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回家的欲望最终促使着她决定赌一把。
……
可以说月倾城是一朵解语花吗?
他似是看出了朱珠的纠结,居然径直开口道:“万物于镜中空相,终诸相无相。身躯只是一具空壳罢了。”
……
“世子,有道是,既来之则安之……”
……
朱珠万分惊悚的看着月倾城……
他话里的意思?——他知道?知道她不是真正的上官诺?知道她是穿越而来的灵魂?!!
……
太不可思议了!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仅仅一眼就能洞察……吗?
朱珠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她觉得当真是不可思议到难以置信……月倾城真的知道吗?还是……他只是另有所指……而自己误解了?
一时间,忘却了所有的动作,朱珠就这么……用震惊的眼神,直直地看着月倾城……
事情最接近真相的时候,往往最令人难以置信,从而让人对真相心生怯意。
此时此刻,朱珠的内心波涛汹涌得厉害,事实就摆在面前一触即发,她反而生出了怀疑和彷徨,似乎不敢相信——月倾城真的知道……真相……
……
朱珠不言,月倾城亦不再语。
……
屋外的凉风吹进屋里,将月倾城随意披散在身后的乌发吹得微微凌乱……
原本温暖的房间,因为屋里人的沉默,似乎也变得冷清了几分。
无视朱珠惊讶的表情……月倾城习惯性的用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将贴在面颊上的发丝拨到身后。
随着他的动作,广袖轻拂,带出一道优雅的弧度。
……
朱珠却再无心思欣赏美人的姿仪,她嗫嚅着,思索该如何组织语言……原本有很多很多的问题,却……面对这人时,倒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起了……
许久的沉默以后,“国师……”她轻唤出声……
“嗯?”清冽的声音,尾角上扬出一个好听的音调。
对上那双乌黑光亮,深邃而不可测的眸子……朱珠顿住……她该直白的问他……都知道哪些吗?
犹豫。
……
似是不耐烦朱珠的欲言又止,月倾城微皱眉头,眉眼之间露出一丝疲惫,他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世子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下定决心一般,朱珠决定和盘托出,“你知道我不是上官诺的,对吧?”
……
……
“只是一副皮囊而已,世子又何须执着?”
月倾城没有正面回答朱珠的问题,却……
他当真是知道的!知道她不是上官诺!!!
激动?惊讶?……还是应该欣喜?
朱珠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
“我……还能回去吗?”终于问出最想问的问题了,她咬着牙,忐忑不安地道,语声颤抖,有着一丝抑制不住的激动。
“不能。”
月倾城回答得斩钉截铁,丝毫不顾及朱珠“脆弱”的小心脏。
没想到月倾城想也不想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为什么?”音贝提高,朱珠脱口而出,问到。
月倾城无视朱珠的讶异和激动,云淡风轻地看着她,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天意。”
这个回答……
很不能让人接受!
朱珠不死心地继续问道:“……除此之外呢?”
月倾城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一切有为法,上官诺当死又不当死,你亦当活又不当活,她缘数已尽,你用这个躯壳继续活下去……难道不好吗?皆是天意,又何须违之……”
月倾城像是绕口令一般的话,朱珠却是听懂了,自己用上官诺的躯壳继续活下去……难道不好吗?
当然不好!
她要回去,回到现代去!那才是真正属于她的世界!
看着月倾城从始至终平静无波的表情,朱珠蓦地生出了怒火,“国师大人,我当真回不去了吗?”
说完这话,她猛地意识到,自己是要求面前这男人呐……
于是。
放低姿态……面上带着哀求的恸色……眸子里又充满着渴望……看着月倾城……
朱珠这表情真不是装的,她现在的心情就是这般,所以此时倒是本色出演。
“国师,你有办法帮我回去吗?”求求你了。
虽然求字没有说出口,但是……朱珠一脸的恳求之意,再明显不过。她这辈子,恐怕也是第一次求人。
听完朱珠的话,月倾城看着她,表情倒是认真起来,继而肯定地道:“无法。”
他的话……让朱珠失望到了极致!
无法?
无法?
没有办法回去吗?
怎么会没有办法呢?
……
朱珠抬起头,依旧是不愿意死心……
但是,显然的,月倾城不愿意再和她纠缠这个问题,似解释、似开导……他淡漠地道:“既是想生,又何必有所执念,又有什么看不开的呢?冥冥中自有天意,这亦是你的机缘。”
……
顿了顿,不待朱珠说话,他又继续开口说道:“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世子……执念莫须有的过往,不如想想眼下的,该如何应对?”
月倾城的话……
让朱珠彻底惊呆了,她……她……的心脏承受不了今天这么多的变故!
此时,此刻,某女真真正正由衷的生出了一个念头——南璃国的国师果然不是神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入v了,盆儿在想,会有小天使订阅吗?彷徨又忐忑(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