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的话一语双关,直说得病房内再没有人敢说话。
霍厉很少抽烟，但是这次，他却走到窗口,开了一个小缝隙,点了根烟。
奥莉薇亚还是了解自己儿子的，知道他这是真的生气了,便犹犹豫豫得磨蹭到他旁边，小声说，“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嘛,赫达说想要来见你，我们也不好拒绝。”她看了眼床上的赫达,又道，“从小我就把她当女儿看,这么点小要求……”
更何况又不是不来，只是推迟了几天。
奥莉薇亚知道自己这样很失礼,可是素未谋面的儿媳妇和从小看着长大视若亲女的赫达相比,她的心偏一点，不是也正常？
“母亲，你若真想为她好,就不应该帮她。”霍厉的声音因为烟雾而沙哑,“过两天见完小雪,就带她回去吧。”
奥莉薇亚点点头。
从头至尾,霍厉都没有和赫达说过一句话。
待他离开，赫达瞬间泪眼婆娑，刚刚努力忍着的泪个掉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赫达。”奥莉薇亚帮她擦掉眼泪，劝她道，“你不能再情绪激动了。”
赫达还是哭。
“赫达,阿姨到时候给你介绍个比这个臭小子好百倍千倍的男朋友，他呢，你就放弃吧，好不好？”
奥莉薇亚哄着赫达，看得一边的霍子宜直摇头。
病房里有人彻夜未眠，同样的，别墅里，也有人彻夜未眠。
昏暗的房间，没有一盏灯亮着，只有前方的偌大屏幕四散出来的白光。
江望城面无表情得靠在床上，一双眼在黑暗中，冷淡寂然，半点生气也无，他自虐一般，看着妻子和别的男人的耳鬓厮磨，两人窃窃私语，话语之间，具是浓情蜜意。
屏幕里显示的地方是一场慈善晚会。
江望城想起之前他也有问小雪能不能陪他去，可是后者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那个时候，他就该想到有问题的。
现在唯一还能让他保持理智的是，那个男人把小雪送回去后，没有跟着上楼，而是离开了。
所以，小雪其实，还没有彻底背叛他。
只要小雪悔改，他会原谅他的。
江望城这样想着，眼睛一瞬不瞬得盯着屏幕最后定格的地方，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爱到了极致的脸。
而叶生，对这些都毫无知觉，他正睡得香甜，还做了个美梦。
第二天一大早，他是被一阵手机铃声给吵醒的。
来电显示是江望城。
看到这名字，叶生一个激灵，瞌睡虫就被吓跑了。
[系统，你说他是不是应该知道了？]叶生没接电话。
[不知道，反正没有污点值出现。]
[那，会不会可能他还不知道啊？]
说不定他昨晚上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还没有来得及看脚链里的东西。
叶生从床上坐起来，扯了扯脚踝上的脚链，纠结了一会，还是接起来那锲而不舍响个不停的手机。
未知的事物总是令人恐惧的，他只说了个“喂”，就没有说什么了，安静得等对方说话。
“小雪。”江望城的声音很是温柔，与他冷漠的表情形成了两个极端，“你去哪儿？我醒来怎么没见着你？”
“阿城。”叶生被他的声音迷惑了，以为他当真是还不知道昨晚上的事，“你见过照飞了吗？”
“没有。”
江望城如是说，“我刚醒来，谁都没看见。”
他的话实在是太有迷惑性了。
“小雪，我有些饿了，你能快些回来吗？”他伪装得无害又病弱，“我头还是有些疼。”
饿了你找做饭的阿姨啊，头疼你找医生啊，你找我做什么。
叶生心里吐槽，但是面上还是好好好得答应了。
挂掉电话，他又躺回床上去了，都出来了，他也不想再回去了。
就这么躺着看了会天花板，他越想越不对劲，抓起手机给林照飞打了个电话过去。
“照飞，阿城醒了，说他有些饿，你能给他做点早餐吗？”
“昨天都没吃晚饭，可不就饿了。”林照飞轻声抱怨，随后又问叶生，“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叶生早就被他前面那句话勾去了心神，他问林照飞，“你怎么知道他没吃晚饭？你们见过了？”
林照飞说，“见过了。哥哥，我觉得你这样不好，江大哥真的很喜欢你……”
“见过了？！”叶生一下就把电话给挂了。
额头已经隐隐有汗浸出。
江望城是想骗他回去，他肯定已经全部都知道了，叶生再次问系统，[污点值还是没有，对吗？]
[没有。]系统说。
男主是霍厉！
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叶生也不走剧情了，推翻自己之前做的所有打算，他转而又给霍厉打了个电话去。
霍厉一夜没睡，那条裙子已经做好了，但是他又觉得上面少了些什么，正连夜在赶工，“小雪？”
“阿厉，之前你求婚时候的话，都还作数的吧？”叶生先发制人。
霍厉不明所以，但还是说，“嗯。”
“那我现在跟你说个事。”叶生像是倒豆子一样，坦白了一切，生怕说慢了被打断，自己就再也不敢说了。
“我其实是个男的，我三年前就结婚了，和另一个男的，江望城，你知道的吧？就你朋友跟你说的那个。其实我是个基佬，我喜欢男人，我骗了你这么久，对不起，但是霍厉，我真的很喜欢你的，你说戒指给了我，你就不会收回去了的吧？”
霍厉如同听天书，这内容，他甚至以为对方在开玩笑，“小雪，你在骗我的，是不是？”
“不是。”叶生坚定得打碎了他的幻想。
世界安静了半晌。
霍厉想起了友人和他说过的江望城的妻子，是个女装癖。
各种各样被他忽视的细节，全都在此刻被清晰得放大了无数倍，还有之前他在酒吧看到的男人……
他盯着铺展在面前的，梦幻的紫色裙子，一时之间，觉得自己简直在做梦。
霍厉问，“所以你之前一直在骗我？”
叶生说，“……对。”
霍厉，“你结婚了，和江望城？”
叶生，“嗯。”
霍厉，“你到现在都和江望城在一起？”
叶生，“嗯，但是……”
霍厉打断他，继续问，“你是男人，却装成女人，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现在却来坦白？”
叶生，“……”
回答不出。
“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还不和江望城离婚？你在我面前说爱我，是不是转头又和江望城卿卿我我，又或者说，我也只是你众多情人中的一个？林照雪，你可真行。”
霍厉挂了电话。
刚刚还在冷静质问，此时却站起身，用力得踹了脚椅子，踹完还嫌不够解气，又猛地踹桌子，喘着粗气，一脚又一脚，直到力竭，他才瘫倒在地。
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双眼猩红，哪还有那优雅自持的模样。
[当前污点值为70。]
叶生知道霍厉大概是要气疯了。
无缘无故得被一个基佬骗了感情，这个基佬甚至脚踏两只船，明明有丈夫，却还勾搭他，让他无意中当了个小三。
这次要洗白，可真是要靠江望城帮大忙。
但是具体怎么帮，他还没有想好。
正当叶生琢磨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
这个时候能是谁？
叶生从猫眼里望出去，随后便被吓得往后一躲——
门外是一群高大的穿着西装的男人，目测不出来有几个，但看起来都挺穷凶极恶的。
“咚咚咚。”敲门声仍是没有停。
叶生赶紧打电话，给之前的那个警察朋友求助，“致君，你能不能来我这里一趟，外面来了好多人，但是我不认识他们，我……”
“等等，照雪，你别急，把门锁好，我这就过来。”范致君打断了叶生的语无伦次。
“好、好，我微信上把位置发给你，你多带些人来。”
叶生战战兢兢得等在家里，还跑到了卧室，把卧室的门也锁了起来。
大概过了几分钟，范致君就给他打电话说到了，“放心吧，外面已经没人了。”他这样说道。
“好好好，我这就给你开门。”
从警局过来这么快？心里划过一道疑惑，但他很快就忽略了，从猫眼看去，确实是只有范致君的脸，他便松出一口气，笑着开门道，“致君你……”
铁门敞开，视野扩大，那群男人，仍旧在他的家门口。
叶生往后退了两步，手快速得想关门，却被范致君抵住，后者有些不解他的反应，“照雪，他们是阿城的人，你别怕。”
江望城的人？
叶生的心不知道是该提起还是放下。
“阿城很少这么兴师动众，你们吵架了？”在范致君的印象里，这夫妻两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毕竟阿城这样的背景，又这么爱他，两人能出什么问题？
“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就算阿城有哪里做的不对，他肯定也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回去吧，别让他担心了。”
叶生想摇头说不是的，这不是一般的吵架，但江望城在此时又打了个电话给他。
在电话里，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得温柔，但此时听来，却让人如坠冰窖，毛骨悚然。
“小雪，你乖点，自己回来，我不想让他们伤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