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自己这个“小师妹”是凭空冒出来的,但和勉也是真心要待她好的。
她强制性地将上官倚月带了回去,然后真如自己所承诺的那般,着人安排好了上官倚月的食住。
自然,什么衣服首饰丹药法器，有和勉自己的一份,便会有上官倚月的一份。
只是和勉待人的态度向来都不怎么样,便是送礼物，都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态，让人生不出好感来。
上官倚月对和勉的施舍生不出什么心思,反倒是看着丹熏城内一日日的变化,她便愈发心焦起来——
秦墨这边的准备已经足够充分,丹熏城内的气氛也被引导到了狂热的顶点,恐怕很快就要有大动作。
上官倚月想尽快将丹熏的情况反映给远在中原的元岳剑宗,好让那头的人事前有个准备。
然而和勉对上官倚月却盯得太紧，甚至明言要求对方要像个小尾巴一样,得时时刻刻跟在自己身边。
只要人一离了她的视线范围,就要大发雷霆,动不动便迁怒旁人,也会因此让上官倚月吃了不少苦头。
现在想走是走不了了，上官倚月只好静下心来等待机会。
和勉平日里还算忙碌，要炼很多要，上官倚月来了以后便常常被她拉着打下手。
空闲时,她还要扯着对方陪她逛街买东西,要么吃吃喝喝聊些乱七八糟的八卦,要么就是挑刺找茬、欺负旁人。
和勉这样子根本没多少修士的样，若不是她每日还要打坐一个多时辰练功运气，上官倚月差点就要以为，这人是哪个世家大养出来的娇小姐，竟如此纨绔跋扈。
上官倚月也读了和勉给的书，她发现跟自己的那本比起来，和勉手上的这本书比较符合“秘籍”的要素，而她那本，反而更像是一本“游记”。
简单来说，她们手上的两本书，一本是详细记载了舆鬼的功法路数、再附加一部分舆鬼关于“我的前半生”的记述；
而另一本，则是舆鬼后期在各处游走时记下的一些感悟，里头关于修行和功法的记述是散的，要整理出系统得花不少时间。
和勉将两本书都看完后，替上官倚月修为一般找到了理由，她认为这是因为上官倚月手上的那本书记述不够全面。
但是上官倚月却看了一些出来别的东西——
舆鬼写这两本书存在时间差，前后两个时期间，她的修行方式是不同的。
乍看上去，和勉与上官倚月似乎是修行的同一套功法，她们一样地在自己体内催生毒脉，一样地用身体作药炉存储毒.药。
可实际上，却有个明显的差异在里头——
和勉打基础靠的是使一种特殊的毒，用来夺人气运、修为、寿数等，只要她不停地下毒、杀人，就会越来越强；
而上官倚月则是自己炼化灵气、提升心境，所以她进步得会更慢。
像舆鬼那样的大能，既能制出那么厉害的毒、横行修界，为何后期又会改变修行的方式呢？
上官倚月心中多了一个疑问。
她不敢直接与和勉讨论这样的问题，只得反反复复翻看两本秘籍，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当然，上官倚月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了想方设法寻机会离开丹熏这事上。
她并没有等多久，那个离开的机会便来了。
头一天晚上，和勉吩咐了让上官倚月备好行李，次日随她出去一趟。
上官倚月听后心中先是一喜，而后又开始忧虑起来，她知道和勉的这趟出行意味着什么——
在和勉之前，秦墨已经派出去了两拨人，他们这是要和中原的大小宗门们开打了。
临行前，和勉说还要和秦墨去讨样东西，便带着上官倚月往秦墨办公的大屋那头去了。
她们才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了吵闹声。
一个姑娘的声音提得很高：“不行！凭什么这么对灵灵！你们太过分了！”
“哟？铃铛姑娘还护着你那块石头呢？”和勉一听这声音，脸上立刻挂上了嘲弄的笑，她慢悠悠晃进屋子里，“怎么，上次的伤这么快便好了？”
上官倚月低着头跟在和勉身后装鹌鹑，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便是不看她也猜得出，屋里的状况和前几次来的时候应该差不多——
那位被叫做“铃铛”的异族姑娘总是满脸愤愤，而她拉着的那个少了条胳膊的男子就是所谓的“灵灵”。
——它是个石灵，是和勉炼药的一样材料。
和勉每回炼药，不论用不用得上，都要从秦墨这里讨些灵矿，那位铃铛姑娘不肯，还让和勉打伤过几回。
有些伤口现在还没好透，是以歌琳丹身上还缠着好些绷带。
和勉同歌琳丹斗起嘴来，秦墨坐在上首，一副头疼的表情，出声止住了两个女人的唇枪舌剑。
“铃铛，你也知咱们丹熏现下是个什么情况，灵矿是必不可少的，你怎能任性呢？”秦墨拿扇子敲敲桌面，“你若是想养宠物，着人寻些猫狗之类来养便是，做什么非要‘灵灵’不可？”
“我才不要猫狗！灵灵也不是宠物！”歌琳丹气得跺脚，“我不准你们再动他！”
石灵是歌琳丹亲自从大漠中带回来的，也是她一点点教会了这块石头所有一切，她把石灵当做自己的亲人、朋友，可是周围的人却只把石灵看做一个死物。
这事越想越让人生气，歌琳丹手一抬指着和勉大叫：“都是你！是你炼出那种邪魔外道的毒.药来，还要害得灵灵受伤！”
“劝你最好把手放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和勉明显不喜欢有人指着自己，语气已经变得阴沉起来。
“你！”
“铃铛，把手放下，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秦墨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歌琳丹抬起的手抖了抖，最后还是恨恨地放下了。
看她那副不服气的样子，秦墨心中轻叹口气：“你怎的这么不懂事……”
“你又说我不懂事！我就是不懂！”歌琳丹干脆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朝秦墨嚷嚷，“尊主，咱们为什么非要用这毒妇的药！为什么非要和中原打！就在丹熏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不行吗！”
这质问让秦墨听得冷笑一声：“就在丹熏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哪有说的那么简单。”
“整个丹熏就这么大点地，地里能刨出的食也就那么多，你可知光靠咱们自己，就快要养不活这满城的百姓了？”
“若将中原交由那些大商行、宗门把持着，咱们便是有钱也买不到货物、粮食。”
丹熏这块地偏僻得很，往西走是大漠，往北就到了冰原。
无论大漠还是冰原，都生长着众多强悍的妖兽、藏匿着各种穷凶极恶的人，想往里头发展本就艰难，更别说丹熏除了修士们，还有数量众多的凡人生活。
他们要是想壮大，最好的选择就是往中原去。
可是中原已经挤满了人，不从他们的手上夺，丹熏的民众哪有生存的空间？
脚下的土地就那么大，旁人占了你就占不到；能挣的银钱就那么多，旁人赚完了你就得饿死。
丹熏的民众想好好地活着，更想回归故土，秦墨也想带着他们完成这些事。
和勉的毒对于现在的丹熏而言是必不可少的，他便是舍弃旁人，也不可能让和勉不要炼药。
秦墨没那个心思，每回用灵矿，都要听歌琳丹闹腾这么一顿。
拿定了主意，他清清嗓子开了口：“歌琳丹，我看你这些日子倒是玩的太过了，是时候收一收了。”
“正好这段时间城内也缺人手，你便放下大漠那头的事务，先跟着几个管事的帮帮忙，至于灵灵……石灵就先由继尧保管罢。”
几句轻飘飘的话，就把石灵从歌琳丹身边剥夺开。
见歌琳丹嘴一张还想反驳，秦墨拉长了一张脸，冷声道：“你若是不服，我便将灵矿送给仙子保管。”
歌琳丹被他这一下气得说不出话来，红着眼眶气呼呼地冲了出去。
和勉脸上的神色终于变得好看了些，秦墨随口同她客套了几句，使唤人又从石灵身上削下来一小块灵矿给她，便摆摆手推说还有事情要办，送了和勉等二人出去。
上官倚月便又默不作声地跟在和勉身后出去了，路过灵灵身边的时候，她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惊讶地发现那个只会傻笑的石灵，脸上的笑变成了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这块石头会有感情吗？上官倚月一愣。
待走出去一截，她才吞吞吐吐地问和勉道：“师、师姐……那个，那个石灵……看着好像很伤心？”
“说的什么话？”和勉瞪了上官倚月一眼，对她这种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很不满，“那就是块长出人形的石头罢。”
“可……”
“再瞎说我便要教训你了。”
见和勉神色不愉，上官倚月忙小声应了声是，不敢再多说。
她现在倒也没那个功夫去管旁人如何了，还是想法子早些脱离丹熏、从和勉手上逃走才是。
屋内，好不容易送走了两个麻烦，秦墨长舒出一口气，抬手揉着睛明穴。
待歇得几息，他出声唤了王继尧，准备继续工作。
“唐释那头有消息了吗？”秦墨扇了扇风，随口问了句。
“还是没有。”王继尧把一堆要处理的文件理好放到桌面上，“不过墨鸦那边倒还乖觉，没出什么事，我看再用他们也是可行的。”
“他们到底还是分得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主子。”秦墨点点头，“叫人继续去打听唐释的消息。”
王继尧应了声是，然后站在桌前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秦墨快速翻动手中的账册，头也不抬地问。
“尊主，铃铛她……”王继尧倒也知道灵矿还得继续用，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忍。
“……呵。”秦墨一听笑了一声，“倒是我疏忽了，你去弄两只兔子什么的东西给她送去吧。”
“可……”
“去吧，动作快些。”秦墨指了指门外，王继尧只好出去了。
倒是秦墨疏忽了，忘了面上的一些事还得办得不出错。
有了和勉那种可以操控人心的药物以后，丹熏周围的大小宗门便纷纷归顺秦墨。
事情办得太顺利，倒叫他一时忘了，手下这些人心，该收买的还是得收买一下。
“快了……”秦墨将书本摊在桌面上，眼睛看向门外。
从丹熏出发的大军就快要抵达他们要攻打的一个宗门了。
至时，不管那个宗门是选择投降还是选择顽抗到底，最后他们都会成为丹熏力量的一部分。
然后很快，就能打到平天府的老家、到裕安商行的本部去。
到时候，他就能站在秦岩书面前，好好地欣赏一下对方那副扭曲的嘴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