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来到庄前,左将军下马亲叩柴门,却在童子应门时愣住了,莫名感觉眼前之人十分眼熟,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更是疑惑。
“汉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皇叔刘备,特来拜见卧龙先生。”
看着自家老爹这副样子,少将军自然也是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上前一步自报家门,这一串头衔,说起来背得倒也是顺利。
因为来开门的书童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当初小侍卫宏风的孪生弟弟,那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气质,若是不知道真相,可不就是见了鬼了吗?
关平赵统糜威他们几个,早就带着一群跟来的少年,在刚刚路边路过的酒店中停下马,到附近郊野玩着,如今除了他和周不疑两个打酱油的,就是刘关张这三个历史上一起跑过来求贤的了。
但毕竟由于这自报家门的人不同,是卧龙先生的书童之前认识见过的,那句著名的:“我记不得许多名字。”,并没被说出来,反而是微笑行礼,“原来是小侯爷,周公子,先生今早少出,左将军怕是见不到了。”
“哦?那先生往何处去了?”回过神来的左将军,有礼问道。
“踪迹不定,不知何处去了。”小书童微笑答着。
“那先生几时归?”虽然是有些失望,但毕竟之前自家公子说过这事,第一次见面可能见不到卧龙本人,求贤不得的左将军,如今倒也不至于太难过,问好日子再来不就得了?
然而小书童的回话,“归期亦不定,或三五日,或十数日。”,这也没个时间,只能派人再打探着。
”既不见,咱们自归去罢了,坦之他们还在酒店那里等着。”大胡子黑脸将军,咧嘴一笑,找不到就算了,反正也没想着第一次就能见到。
“益德说得对,时间不知,我等何必在此地苦等?不如且归,再使人来探听。”红脸将军,摸着自己的长髯,也是点头赞同说着。
左将军听了两个兄弟的话,点了点头,回身对着书童笑了笑,有礼说道:“如卧龙先生回家,可言刘备带人前来拜访。”
几人遂上马,前行数里,勒马回观隆中景物,果然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广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猿鹤相亲,松篁交翠。
正如少将军刚才诗作所言,是仙人隐居之所。
几人驻马观看不已,却又忽见一人,容貌轩昂,丰姿俊爽,头戴逍遥巾,身穿皂布袍,杖藜从山僻小路而来,周不疑眼睛一亮,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身边的准岳父左将军,惊喜说道:“此人必是卧龙先生!”
拦都没来得及拦,就见他急下马向前施礼,问:“敢问先生,可是水镜先生所言的卧龙先生,诸葛孔明?”
来人一愣,显然也是没想到自己出行会遇到个卧龙的迷弟,而他看着刚刚本想去打招呼的小朋友周不疑,捂脸尴尬着,大概也是猜出了来人身份:“将军莫不是左将军刘皇叔?”
“正是在下,刚刚前去贵舍拜访而不得见,如今幸见尊颜。”
看到自家老爹这副偶像追星的样子,跟着小表弟一起捂脸的,是不得不感叹求贤心切,同时也感到有点好笑的少将军。
“将军,将军误会了,在下可不是孔明,乃是那卧龙诸葛孔明之友,博陵崔州平,”来人被认错,也是笑着赶紧解释着自报家门。
“哦哦哦,原来是崔先生,久闻大名,幸得相遇,乞即席地权坐,请教一言。”
刘备自然听说过这人,一路上自家公子也是给他做了不少功课,这孔明之友,博陵崔氏的人,绝对值得聊聊。
几人坐于林间石上,崔州平看了眼跟在刘备身后,曾经下棋赢了自己的周小公子,若有所思,回过神来,笑着问着:“将军何故欲见孔明?”
“方今天下大乱,四方云扰,欲见孔明,求安邦定国之策。”何故?我个乱世军阀,大老远跑出来求贤,能是何故?
“左将军以定乱为主,虽是仁心,但自古以来,治乱无常。自高祖斩蛇起义,诛无道秦,是由乱而入治也。”崔州平听闻这话,也是摇头,微微一笑。
“至哀、平之世二百年,太平日久,王莽篡逆,又由治而入乱;光武中兴,重整基业,复由乱而入治;至今二百年,民安已久,故干戈又复四起:此正由治入乱之时,未可猝定也。”
还别说,这历史规律总结的,让一旁跟着听着的少将军,也是微微点头,若真说起来,这东西不过就是那“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
天下合后不就,既得利益者的集体,就会根据其手中掌握的大部分的剩余价值,不断让自身更强,马太效应之下,底层人民的压力不断增大,等压力大到:“等死,死国可乎”的地步,也就搞点事情,把天下弄分了。
“将军欲使孔明斡旋天地,补缀乾坤,恐不易为,徒费心力耳。”看到自己这一番历史小课堂,成功说服了对方,崔州平也是微微一笑,扶着胡须接着说道,
“岂不‘闻顺天者逸,逆天者劳’;‘数之所在,理不得而夺之;命之所在,人不得而强之’乎?”
崔州平那一套所谓“天命”的说辞,倒是和当初很多支持曹丕篡汉的那群人,想法差不多。
怪不得他日后也是选择在曹魏做官,刘安甚至想着,如果这位崔兄态度再搞笑点,长得再滑稽点,完全就可以过去和王司徒喝上几杯了。
“先生所言,诚为高见。但备身为汉胄,合当匡扶汉室,何敢委之数与命?”
左将军并没有和对方争执,不仅是因为尊重卧龙挚友的态度和想法,更是在汉末这个有些封建迷信的时代,所谓天命的说法,还是很有市场的,要不怎么当初张角能够用这个借口,忽悠的那么多百姓跟着他造反?
但信不信和认不认,又有些不同,所谓的偏执的理想主义者,就是老子即使信你说的那些,也不愿意就这么认命,总是要拼尽全力去博上一搏。
有时候,刘安也不太理解,自家老爹明明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汉皇后裔,却满身这样强大而坚韧的使命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的经历,会对后期人格成长起到一定的影响。
“在下不过是山野之夫,不足与将军论天下事,适承明问,故妄言之。”崔州平也是想得到对方的态度和观点,因此并没有争执辩论下去的想法,毕竟,屁股决定脑袋,他们两人如今虽然对坐谈笑,但说起来不过是一个要访贤,一个是闲的无事加上推脱不得,作为北方大世家的子弟,家族利和基本盘全在曹操那里,对于天下大势,他又怎么会和刘备这种以匡扶汉室为己任的宗室军阀有一样的看法。
“蒙先生见教。但不知孔明往何处去了?”说起来也没聊多久,大概是并不投缘,心心念念着卧龙先生的左将军,也是有礼地结束了话题,问着这卧龙挚友,可曾知道卧龙本人的去向。
“诶?左将军刚从孔明那里回来,没见到的话,那果真是应该出游去了,在下正欲去访他,看来今日这盘棋是下不上了。”
“下棋,先生可与我等同至敝县,家里会下棋的棋手可不少,大可配先生手谈尽兴。”左将军也是笑了笑,原来这是找卧龙来下棋的,若说起这事,自家公子、文士,哪个不是高手,虽说和对方的对于天下大势的看法不同,但好歹也是一名士。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本着这卧龙的朋友,也绝对不会是一般人的想法,求贤心切的左将军,还是试着伸出了橄榄枝。
“在下性格颇好闲散,向来是无意功名的,承蒙不弃,但实难从命。”长揖到地,崔州平摇了摇头,笑着离开了。
跟你走,回去下棋?和谁,你身边那个小小年纪,就能在棋道上完虐我们几个朋友的周小公子吗?
这小子据说近些年,和他师父下棋都是赢多输少,虽说有诸葛孔明那人惯着小孩,让了不少子的缘故,但那实力也的确不容小觑,也不知这小子到底是吃了什么长大的,这等妖孽头脑。
“嗨呀,这孔明又访不着,却遇此腐儒,在此闲谈了许久,还不如和坦之他们过去吃酒!”看着对方转身离开,这边左将军还没说什么,黑脸暴脾气的张飞就炸了毛,气呼呼地感叹着。
“这隐世之人的话,想来听听也无妨。”左将军倒是看的开,本也对能收服这人不报什么幻想,而且三观不同,就算到自己身边工作,也大概工作是画风不对,对大家都不是最好的归宿。
反正他此次目的又不是这卧龙之友,如今有缘见到,聊上几句,也就不算白跑一趟。
看着天色渐渐晚了,起身整了整衣服,左将军看了看身边跟着的同行之人,也是淡然一笑,“天色已晚,看来果真如公子所说,我那运气,也是没什么可能一次见到那卧龙先生,此番回去,日后使人探听好消息,再来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