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她捏了捏橡皮，轻声问:“你知道，方凝降级的原因吗？”
乔息有些奇怪，“你好像对她很感兴趣？”
钟葉垂下头，露出细白的脖颈。
“我只是有点好奇。”
乔息唔了一声，犹豫道:“我听别人说，她好像是因为抽烟喝酒，打架斗殴，缺课缺太多了。”
钟葉攥紧了笔，因为用力，手指微微泛白。
“不过——”
他忽然顿了顿。
“不过什么？”
钟葉转过头。
乔息嗫嚅着唇，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身后的符双双像一只小仓鼠似的，无时无刻不支着一只耳朵偷听，见状，兴奋地凑了过去，神情诡异。
“我听说，她是因为怀孕才被退学的。”
钟葉坐直了身体，嘴唇微颤:“她……退过学？”
“对，她以前不是我们学校的。”
乔息冷冷地看向身后，“符双双，你不知道诽谤别人是犯法的么？”
“对，对不起，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符双双被他眼神吓到了。
乔息没再说话。
他转过身，又拿着他那本绘画本勾勾画画。
上课铃响了起来，符双双光速抽了一本课本出来，把脸埋了进去。
旁边的贺彦文推了推她，“怎么，被吓到了？”
符双双狠狠瞪他，“走开。”
“你凶我干什么？”
贺彦文一脸无辜。
这堂课是历史课。
授课老师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干瘦老头儿，每次来教室都捧着一个年代已久的土茶杯，一边讲课一边喝茶。
“国家在变强，科技在进步，时代在发展。但现在的年轻人啊，却很少记得历史的屈辱和艰辛，你们现在过得舒坦，那都是革命老一辈浴血奋战的功劳，否则，你们还被人压着打呢！”
“如今大家都过着小康生活，没事就打打游戏，看看小说，然后再追追星，跑到机场接自己的欧巴……”
底下众人一阵哄笑。
没想到老头儿居然这么时尚，连欧巴都知道。
钟葉听他提起明星，晃了下神，想到了方凝的母亲。
老头儿敲了敲讲台，神情故作严肃:“我可不是在跟你们说笑，我们那个年代，可没有你们现在这么幸福，土地不是咱们老百姓的，买米得有粮票，买肉得有肉票，就是买块豆腐，都得有豆腐票……”
“我谢老头儿也不是迂腐守旧的人，时代在发展，我们也不能落后。像近些年来最火的那几个明星，我还是知道的，比如宋琪儿，袁晟达，方莺……”
教室里更热闹了。
女孩们兴奋地跟周围的人安利自己的爱豆，遇到同家粉时，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嘴巴根本停不下来。
钟葉听到“方”这个字时，脑中有一根弦拨动了下。
下课后，她拿出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了“方莺”两个字。
详细资料。
照片。
以及影视作品。
一一跳了出来。
钟葉望着那张成熟美艳的面孔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扭头问乔息:“你知道方凝的妈妈叫什么名字吗？”
乔息从贺彦文那儿抢来一个魔方，正拧着玩儿，听到她问他，抬眼:“不清楚，她妈妈没住在小区，一年都不见得来一次。”
下一秒，啪嗒一声。
钟葉下意识看向他手里。
魔方六面颜色全部拼全。
乔息把魔方往后一扔，嗤笑了一声:“都小学生玩的，瞧你这智商，估计再练一百年都赶不上我。”
这话他是对身后的贺彦文说的。
然后他偏过头，看着钟葉:“你最近心情不好是因为方凝？”
钟葉把历史笔记本整理好。
没承认也没否认。
过了一会儿，乔息忍不住凑过去，“喂，你问什么我答什么，怎么我一问你，你就不吭声了？”
他低头，看见钟葉手里拿着一个英语单词本。
她视线落在上面。
光线穿过长长的黑睫毛，在她眼下打下一道淡淡的扇形阴影。
她嘴唇张张合合，弧度很小。
正在背诵单词。
钟葉转头，发现他盯着自己的唇发呆，心里发紧，不自觉舔了一下。
“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乔息回过神，看了她一眼，迅速转过头。
“啊？”
“没，我想事情呢。”
他摸了摸脖颈，脸偏向另一边。
这时候，门口忽然有人在叫她。
“钟葉，有人找。”
她诧异了下。
不过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旁边的乔息眯起了眼。
“明熙哥，你找我？”
阮明熙靠在教室外的墙壁垂着头出神，钟葉叫了他一声。
她走过去时，听到路过的几个女生捂着嘴轻笑，不停地往阮明熙所在的方向看，脸色绯红。
走近了些，钟葉发现明熙哥唇上咬破的伤口还没完全痊愈。
阮明熙看见她来，扯出了一个笑容。
“小葉。”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深蓝色毛绒盒子，犹豫了几秒，递给她。
钟葉疑惑不解。
阮明熙脸上出现一丝窘迫，看了眼周围的人，把盒子硬塞到她手里，迅速凑到她耳边，放低了声音。
“把这个拿给方凝，拜托了。”
没等钟葉回答。
他就转身离开。
钟葉盯着手心里的盒子。
久久沉默。
是……戒指吗？
好像电视剧里都这样演的。
她回过神，忽然听到走道里有拍篮球的声音，下意识望过去，就看到了乔息和贺彦文两人。
“喂喂，那边的同学，谁让你们在走道上打篮球的？”教导主任正好从四楼下来，走到拐角处。
他朝这边走来。
乔息和贺彦文惊呼了一声，连忙蹿进了教室。
钟葉嘴角微微扬起，眼睛弯成了月牙。
上课后。
后桌的符双双轻轻戳了戳钟葉的背脊，趴在桌上小声问:“叶子，刚才那个帅帅的男生是谁啊？”
旁边的乔息不动声色，认真盯着黑板。
符双双忍不住八卦，“他好像不是我们这个年级的，叶子，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戒指吗？”
深蓝色盒子正静静地躺在钟葉的课桌里。
钟葉回头，小声说:“你别问了，我也不知道。”
“你打开看看呗。”
“……这不是给我的。”
“啊？”
讲台上的生物老师朝他们这个方向若有若无看了一眼。
两人瞬间噤声。
乔息若有若无地往旁边看了眼。
“报告。”
钟葉抬头，看到了站在教室门口的方凝。
她神色淡漠，径直穿过讲台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从方凝出现，钟葉的视线就从黑板落到了她身上。
方凝今天穿得很朴素。
一件白t恤，一条修身的牛仔裤。
她连妆都没化。
一回到座位，方凝就开始收东西，动作算不上温柔。
收着收着，她忽然又停下了。
她一动不动坐在位置上，像是被点了穴的木头人。
钟葉把手伸进了课桌。
摸着那毛绒绒的盒子。
漫长的时间忽然成了煎熬。
方凝静止了十几分钟，忽然又把收拾的东西放回原位。
然后，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拿出了口红，粉饼，睫毛膏……
她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老师在台上讲课，她兀自化起妆来。
全班:“……”
“那位同学，如果你不想被开除的话，我劝你最好把与课堂无关的东西收起来。”生物老师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她说话总有一股淡淡的傲慢。
钟葉以为方凝听到这番话，一定会挑衅她。
但她没有。
她只是把化妆品又收了起来。
然后静静坐着。
大概过了十分钟，下课铃终于响了起来。
钟葉在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方凝。”她轻轻叫她。
方凝回头，神色冷淡。
钟葉愣了一下，她看到方凝唇上涂了一半的口红，大概是因为只涂了一半，所以显得有些诡异。
“有事？”
方凝的声音沙哑极了。
钟葉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下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抽烟了？”
方凝微微扯了下嘴角，似乎想笑，但笑不出来。
钟葉起身，走到她面前站定，从她的包里拿出了那只口红，仔仔细细替她重新涂上了口红。
方凝抬头望着她。
钟葉退后一步，很满意她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她从课桌里拿出那个盒子，放在方凝桌上，“你的。”
方凝盯着那盒子，久久未语。
“他给我的？”
钟葉点头。
当钟葉坐回座位时，她发现周围几个人神色各异。
乔息淡淡地收回视线。
低着头用力在本上勾勾画画。
符双双震惊地睁大了眼，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
贺彦文干笑一声。
手往符双双下巴一抬，将她张大的嘴合上。
钟葉转回头。
我刚刚可能吓到他们了。
她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