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言在棠疏院呆了两天之后,趁着中午大家都在的时候,提出了分府去单过的事情。
老夫人的反应最大,差点砸了面前的茶杯,震怒着:“我现在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们了是不是。我还没怎么样呢,现在就开始闹着分家?”
底下的小辈都被吓了一跳,周氏看情况不太对,同自家婆婆说了一声之后,就带着两个孩子和两个小姑子先行离开了。江婉容却是不能走的,看着坐在旁边的小姑娘身子开始发抖,就拍了拍她的手,趁着没有人看见的时候,小声安慰着:“没事,我和你哥都在呢,一会在旁边不要说话就是。”
小姑娘点了点头,不自觉地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些。
“祖母,就是大哥做的这些事情,我也不想在府里呆着了。”陆谨言语气倒是十分平静,低眉坐在老夫人身边。
徐氏听他要将脏水泼到自己儿子身上,顿时有些不高兴,柔声在一旁说:“话不能这么说,谨言你年纪轻,走上了岔路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谨宣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越走越偏,他这也是为了你好。”
就是到了这么一步,徐氏仍就能不要脸地说出这一番话来,江婉容就不得不说佩服了。就是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就是十个宣氏都不能比上的。
陆谨言嗤笑一声,没有回话,反倒是看向老夫人,“祖母,我心意已决,只求您能成全。”
老夫人是真的不想分家,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你现在没有官职在身,在外处事要更加艰难。留在府上最起码吃喝不愁,也有叔伯兄弟照应,你何苦现在去外头受那种苦。再者说,想想婉容,之前不是说你们今年会要一个孩子么,你们两个年轻人在外头怎么能担得住事,可不是要一个长辈在旁边看着。锦瑶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要相看人家。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你可是都考虑清楚了?”
平北候夫妇面色都不怎么好,照着老夫人的意思,还要他们出钱出力费心去帮衬这小两口子。以前陆谨言还有官职在身的时候,虽然仗着官职对他们也不怎么尊敬,但是毕竟得了好处,他们也不是不能帮衬。但是现在他就是一个白身,还是被皇帝厌弃的那种,对侯府来说毫无用处,甚至还会拖累到他们,他们就有些不愿意了。
“想好了,我们早晚都是要搬出去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还能帮婉容分担一些,她也不至于太累。”陆谨言微微抿唇,双手放在膝盖上,“幸好之前她和小妹也去过梁平,也有了一点自己生活的经历,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
江婉容和陆锦瑶为什么会去梁平,老夫人心里门清,也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被伤到了,连呆在府中也不愿意。
她眼光向来毒辣,知道这几个后辈当中,谨宣野心太大而能力不足,谨实踏实上进却过于迂腐,只有谨言能力和野心都有了,心机和手段更是不少,时刻清楚着自己想要些什么。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官场上走得长远。而先前的一切,又恰好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老夫人不明白,大房怎么就因为一时之气,就将谨言这孩子拖下水来。倘若没出这事,他日后肯定能走得更加长远,于平北侯府来说也是一份助力。
大房怎么就……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老夫人一时觉得难受,为了后辈彼此之间离了心,也为了平北侯府不明朗的未来,闭着眼睛痴痴地念着:“糊涂啊,糊涂……”
徐氏却是以为这是在说陆谨言,怕老夫人再这么说下去,陆谨言真的改变了主意,也在一旁劝说着:“老夫人,按照我说,要是谨言心里面已经有了主意,不如就听了他这一回。左右都是在京城,后面真的有事了,也能及时派人过来通传。”
不过那时候她会不会帮忙就不一定了。
她在心里这么想,但是嘴上却说得漂亮,“就是以后他们向您了,也随时能够过来。血缘关系都是变不了的,日后一定还来往着。”
老夫人眼皮子掀开了一道缝,瞧了她一眼,差点没能按得住火气。然后她再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平北候,男人沉下脸不发一声,显然也是同意将陆谨言这一房分出去的事情。
她日后到底是要跟着大房生活的,内心就算是有再多的不情愿,最后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分家的事情也简单得很,江婉容的陪嫁算是自己的私用,陆谨言母亲留下来的嫁妆归了陆锦瑶,这些都可以全部带走。
至于他父亲留下来的那一份,是和主家并在一起,很多也是没有办法拆分开来。江婉容就提议说,将这部分折算成银钱和铺子,差不太多就成。
一下子要拿出那么多钱来,徐氏和宣氏都老大不高兴,互相针对了大半辈子的人,自此刻倒是站在了一条线上,“平北侯府看着家大业大,可府中开销也是不少,出了这么多主子的吃穿嚼用,还要养活这么多下人,哪里剩得了那么多东西。”
宣氏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讽刺着:“侄媳妇,这么多钱我们倒是可以省吃俭用补给你,但是老夫人都这么大年纪了,可不能亏待喽。”
这就在道德层面上开始绑架了,要是她真的要钱了,那就是对长辈的不孝顺。
江婉容也不生气,“银钱也可以省些。”
还没等宣氏脸上的笑容露出来,她又在后面补充着:“多给些田地铺子也是成的,总要是保证府中的日常开销,我们也不可能做出那种占便宜的事来。也实在是我们手头上也拘谨,才开府生活,处处都是要银子。而有些又是不能省的,总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说我们像是被赶出来一样。”
宣氏一口气差点没能喘得上来,都想骂一句不要脸。铺子和田地那都是会生钱的东西,也亏得她敢开口要。
平北候倒是听出了里面威胁的意思,到底陆谨言要分府去单过的事情里,他们大房做的不厚道。他们现在正是上升的关键时候,可不能落人话柄了,于是也同意下来,“再补些田亩和铺子给你。”
他到底还是一家之主,这种大事拿定了主意之后,就连徐氏也不敢站出来反对,咬牙拿出了一大笔银子。
田亩和铺子也可了,不过她可舍不得给什么好的,专门挑了那些产量不丰的田亩和地方偏僻赚不到多少银钱的铺子出来。第二天将地契交给江婉容手上的时候,还欺负她年纪轻不懂中间的弯弯绕绕,说:“老夫人怕你们在外艰难,特意挑出来的,这下我可是没有亏着你。”
江婉容拿到地契之后稍稍看了几眼,便觉得不对,又给塞了回去,“这铺子这么好,我倒是有些不敢收。要还是这样,我们还是要银钱。”
“你当真就要做事这么绝?”徐氏捏着一叠子地契,面上没有一点表情,很是阴沉。
她的东西被人侵占了,还有被说做事太绝,江婉容有些被气笑了,“夫人,我是不想分家的。要是出去了之后我自己的日子都过不好,那还不如就直接留在府上,老夫人想必也是乐意的。”
老夫人乐意,可徐氏心里不乐意,现在也明白了,她要不是拿出一点好处来,怕是这两口子还真就会赖在府里不走了。相互比较了一下利弊之处,徐氏坚定地认为平北侯府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得要把这三个人尽快分出去,免得被拖累。
这么一想,拿点好处也不是不行。
徐氏黑着一张脸走了,之后再送地契的时候也没有出面,而是让一个丫鬟直接过来的。
分家的事情还是定了下来,她们这一房分到的东西虽然少,但也没有太吃亏。带着东西离开那天,徐氏还过来冷嘲热讽一番,“现在京城地价也是不菲,你们在外头还是要省着些,早日买个院子才是正理。”
这么一比较,宣氏就显得可爱很多,连面都没有露。
江婉容其实不大明白,以往徐氏虽然坏,但是面子上还是保持着主母的气派来,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么尖酸刻薄的一个人。
等搬到新家之后,她还同陆谨言说起过这个问题。
陆谨言的回答倒是很哲学,“人总是会变的,说不定在再过上一两年,又是另一个样子。”
“也是,不过我倒是想起另一个事情来。”江婉容说着直接翻了一个身,双月退分开跨坐在他身上,逼问着:“先前你同我说,将大部分的银钱铺子交给我保管,这宅子地段繁华,又有这么大的面积,你哪有那么多银钱?”
说起来还是徐氏提醒了她,她揪着男人的衣服,不满地说:“我发现你有些不老实。”
“成亲之前买的,地契也一并给你了。”陆谨言扶着她的腰,突然笑了声,总觉得有几分不怀好意,“我给你的东西,你是不是都没有仔细看过?”
江婉容一下子没了之前的威风,侧着身子想要下来,囫囵着说:“我改天去看看……其实我都看见过,但是这不是一直忙着,突然就忘记了。”
她的腰间的手却没有松开,被迫继续坐在男人身上,挣扎了两下之后,发觉到有些不对,僵直了身子不肯再动了。
男人的眸色深沉,声音也变得沙哑,缓慢说:“没事,我可以帮你加深一下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