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简单。”靳劭说,“装死。”
“啊？”沈括一愣。
“我开玩笑的。”靳劭不那么诚心地摊手表示了下抱歉，“事实上，是等死。”
“等死？”
“一般如果进入密林深处,我们，我们要是已经确定没办法及时走出去，这时候，我们唯一能做到就是等死。哎哎,别这么惊讶。没你想到那么糟糕,那些树不会攻击一动不动的物体。或者说,只要你不做出明显的移动,他们几乎都不会攻击你。”
说到这里，靳劭沉吟了一下才继续道：“你知道的,像基地市的那些研究所,他们要是想研究出无毒的植物的话,少不了要拿城市外面的那些植物做实验。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是机动队的吧？”
“记得。”沈括想了想,点头,并专注地看着靳劭，等着他下面要说的话。他的直觉告诉他，靳劭有些东西要讲。
“忘了告诉你，我之前是机动队的队长。”靳劭一脸平静道。
“队长？你——”沈括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并没有多少惊讶,“也是，千万里挑一的人,就应该是队长。据说机动队是原来的军队改组的？你们机动队改组之后主要负责做什么？维持秩序？”
沈括想象了一下靳劭穿着军装端着枪在城市的街道间走来走去维持秩序的样子，觉得自己不是很能接受。
“想什么呢？”靳劭摇头失笑，“那是城市管理者们的工作，就是原来那些政府的人。我们的任务除了定期清除长到城市附近的植物,还有就是进丛林替那些科研人员采集植物标本。”
沈括听得出，靳劭说的那些工作轻描淡写下的危险重重，清除植物，那些动辄就长到几十米高，还会抽出长长藤条攻击人的植物是那么好清除的吗？更别说他们还要进入丛林采集植物标本，这和进恶龙的窝拔龙须没什么两样。
别看靳劭说得好像进入丛林一点危险也没有，但那是在有了经验，掌握了植物们的作息规律后，在知道植物有每天三次的倦怠期之前，他们肯定不知道折损过多少人手。更何况，他们不仅是要进入丛林，还要采集植物身上的标本。
沈括可以想象，那肯定又是一场科研人员一声令下，无数军人便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场面。
虽然现在和自己无关了，但是沈括还是在心里为那些无私为公的机动队队员们点了个赞。如果说在末日来临后，沈括唯一对那些基地市的人还有一点好感，那也就是那些原来是军人后来改编成机动队的人了。
沈括没有忘记，如果不是那些军人运输食物的时候路过并顺手替他们筑了高高的围墙，那他们肯定早就死了。没死在植物手上也要死在那些流浪路过的人手里。
沈括当初收留人的时候可是拒收过很多看起来不太友善的人的。如果不是有这面高高的围墙护着，他在里，那些人在外，他凭什么敢拒绝人？
此外，沈括也感激那些不远千里曾经给他们村送过食物和生活用品的机动队员。
他从来没有怪过他们不再来，因为他们只负责服从命令，而命令是那些基地市上层做决策的人下的。
当然，真要说起来，沈括其实不该怪任何人，因为那些决策者也是为了人类的未来，他们做这样的决定说不定内心也是煎熬的。
但是很奇怪，也许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沈括在想起机动队的时候能够完全理解地不怪他们，心里只有敬意；但是在想起那些做决定的人的时候，却很难对他们多一点宽容。
也许是我还不够圣母。沈括自嘲。
“一定很辛苦吧？”沈括只是有些感慨地开口，没有提他们在最初“开荒”时肯定死了不少人的事。
“嗯，很辛苦。”靳劭点了点头，目光深沉，像是想起了什么。
沈括不想他在这个沉重的话题上停留，又询问了一些他这个能力运用的细节问题。
然后他又把目光放到了靳劭能控制空气扭曲让自己隐身的能力上。
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试着把手放到了靳劭的手上。
但是还没完全碰上去呢，靳劭就跟只炸毛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你干什么啊你？”
“我还想说你干什么呢？”沈括被他这一惊一乍搞得也是莫名其妙。
“我以为……我还以为……不是……我……”靳劭站在那里语无伦次地说了半天，结果什么也没说明白，最后只道：“对不起，我刚刚走神了。”
沈括没搞明白他什么情况，不过他也从来没搞明白过，并不把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他继续兴冲冲地把手搭过去覆在靳劭的手背上，兴奋道：“哎，你试试运转一下你那个能力，我们试一试你能不能也影响到我身上来。”
靳劭瞥了一眼他的手，最后什么也没说就闭上眼睛，专心控制。
很快，沈括看着靳劭一点点消失在了自己眼前，先是脚，然后是躯干，手，头，连带着他身上的衣服都一起消失了。
“试着把这种影响扩散到我身上试试。”沈括两眼发亮。
就在刚才，他心中升起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但是那是建立在靳劭的能力足够强大的情况下的。
沈括紧张地盯着自己与靳劭相触的手掌。
然后他看到自己的手真的消失了一小片，就是与靳劭接触到的那一片。
不得不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消失不见但是自己却能感受到它在哪里，这种感觉真的不是一般奇妙能形容的。
而当他微微把手往上拱起一点的时候，就能看到一点自己的手背。
沈括忍不住动了动，像个小孩子一样，一下把手贴在靳劭手上，看着手消失，一下子又把手远离他，让手重新出现。
“我现在只能控制这一点。”靳劭撤掉能力，重新显现在空间中，沈括也有点不好意思地收起自己小孩子一样兴奋的表情，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把手收回来。
“不过我想，只要我进行一段时间的练习，以后肯定能控制更大的范围。”靳劭补充道，他想了想，又像是在和谁做保证一样道：“到时候肯定足够让你隐身。”
“我又没强迫你这样。”不知为什么，沈括突然觉得自己矫情了起来，他心里明明是希望这样的，但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成了另一个样子。
“我也没说你强求。”靳劭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说道：“但是我要是带着你出去的话，总要保证你的安全吧。”
“对了，”他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你的食物要用多久准备？”
“还要一阵子，我那位……仙人一下子不肯给我那么多食物。”沈括斟酌着说道。
想到靳劭可算是把什么都抖给他了，而自己却还在这里编老爷爷的故事他就心里虚得慌，总是忍不住担心哪天要是给他发现了真相可怎么好。
然后他又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莫非他现在就开始怀疑了？
不过这回可真的只是沈括自己做贼心虚了。
只见靳劭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才抬着头望着院子一侧的围墙，状若随意道：“我的意思是，要是那位仙人不肯的话，其实你也没必要催那么急，因为我可能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掌握好我的能力——也许要半个多月也不一定。”
他没好意思告诉沈括，他当初刚刚得到那个制造空气子弹的能力的时候，足足花了一个多月才做到了随心所欲。
当然，他现在只是需要把自己控制扭曲空气的范围扩大一点，只要两个人的范围就好，他心里的某种直觉告诉他，这应该不算太难——如果他勤加练习的话。
“哦，原来是这个。”沈括稍作紧绷的心情一松，“这个啊，我确实是一时半会儿也准备不好。按照那位仙人每天给我的食物，我要准备至少够村子一到两年的食物，还要够咱们路上吃的，还有到了那处临时基地留给那里的人的，至少也得有那么几万立方米的食物吧……总之，准备得越多越好是吧？不急不急，我是不急的，你也别急。”
“立方米？”靳劭有点奇怪于他这种古怪的食物计量方式，不过也许这就是沈括的习惯呢？他也没往心里去，只是放心地点头：“那就好，确实，我们这趟出去，虽说我心里是有把握，但是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说什么万无一失。你多给村民们留点食物是对的。”
沈括道：“我也就是这样想的，你说万一我真的这么倒霉，这一去就没能回得来，有了这一两年的食物支持，基地市如果真的还能研究出什么希望，那也应该弄出来了。到时候他们肯定也要试着搜寻一下其他地方有没有幸存者吧？我们村的人和坐标都是在市里做了登记的，到时候也不怕他们不知道这里。”
靳劭在他肩膀上用力地拍了一下：“还没出发就说这种丧气话做什么？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出事的。”
沈括吃痛，咬牙切齿地揉肩，“靳劭！你有毛病啊！”
“哈哈哈不好意思一时激动……”院子里响起靳劭几乎没什么歉意的道歉，间或夹杂着沈括没什么警告意义的低斥。
那些声音被风一吹，就立刻消散了。
只剩下高而广阔的天空中，白云悠哉悠哉地随风而动。
没有虫鸣。
冬天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春天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