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说的可真够恶毒的,简直其心可诛。
根本就是教唆原主纳兰娇自杀!
教唆他人自杀,在现代社会可是一门重罪,可以用故意杀人罪论处。
而且她说的话,真的句句如刀,狠狠地扎在纳兰娇的心口。
原主纳兰娇,并不是什么聪明人,她长得很漂亮,但只是一个草包美人。
她会在婚礼上自杀,把大喜事搞成血溅当场,心里想的也无非就是这些。
一直都很宠她的爷爷,忽然非要逼她嫁给她一个傻子,不管她怎么反抗都没用,她就是赌气地寻短见,想让爷爷后悔一辈子。
她今年十五岁,放在现代社会,才只是一个初中生,是那种会因为和妈妈吵架,想要让妈妈后悔,就赌气跳楼的傻孩子。
刚才说话的人叫戚雪柔,是丞相府的千金、二皇子的妃子。
在反派没有出事之前,戚相爷一直想把女儿嫁给他,让她成为战王妃,相府这一家子,不管是当爹的还是当女儿的,都花了很大的心思促成这件事。
但是闻煜无心情爱,哪怕是丞相求到皇上那里请赐婚,哪怕是戚雪柔为他写诗表达情意,他也只有一句话:“北靖国一日不安,本王便一日不会成小家,心中只装着国之大家,还请戚姑娘早早翻过这一页,莫要再柔情错付了。”
那时戚雪柔这个安京才女,在诗会上亲口说:“国之不安,何以为家?小女子愿意等到战王凯旋归来那一日,不管是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一直、一直等下去。”
美人爱英雄,本来传为了安京的一段佳话。
可闻煜战死的消息才刚一传来,戚雪柔就火速嫁给了二皇子,当上了二皇妃。
戚雪柔烦死变成傻子的闻煜了,本来他已经死了,人们会慢慢地淡忘这件事。
可闻煜活着回来,还这样声势浩大地娶了七国第一美人,就像是每时每刻都在提醒别人,她戚雪柔从前是怎样攀炎附势,如今又是怎样薄情寡义。
她当然看不得闻煜好了,恨不得把他的喜事变成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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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作者,陶然很清楚,戚雪柔是一个真正的蛇蝎美人,要不是她在背后煽风点火,原主也不至于真的自杀。
陶然不想和戚雪柔做无意义的口头争论,直接冷声道:“来人,掌掴,好好教教二皇妃该怎么说人话。”
不管是丫鬟婆子,还是小厮护卫,全都没有动静,这里没有国公府的人。原主为了方便自杀,不被忠仆阻挠,特意把所有自己人都支走了。
戚雪柔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你以为你——”
话才说到一半,就是一道响亮的巴掌声,陶然甩了甩手腕,“我真不喜欢打人,打你我手疼,而且脏了我的手。”
戚雪柔一脸难以置信地捂着被扇肿的左脸,“你怎么敢打我?”纳兰娇不过是个蠢人,一向任她摆布,这还是第一次,她在纳兰娇手里吃亏。
陶然:“我怎么不敢打你?你今天居然敢以下犯上,这是大不敬,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教教你怎么做人。
于公,我是临光侯,七国唯一一位女侯爷,你身上有什么封号吗?你不是公主,不是郡主,连个县主都不是。
于私,你在皇家是小辈,该尊称我一声皇婶,皇家的规矩你不懂吗?是相府的家教没有教好你,还是二皇子府上缺了教养嬷嬷?你一个小辈居然敢在婚宴上公然辱骂我这位长辈?”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不是因为她把戚雪柔的脸打得高高肿起。
她可是纳兰娇,爷爷是手握重兵的国公爷,爹爹是七国唯一一位以文官封侯的能臣,母亲是南宁国的公主,如今七国当中最强盛的是南宁国,南宁国皇帝是她的亲舅舅,和她母亲云梦公主一母同胞,她在北靖国完全横着走,就连公主都没有她这份派头。
纳兰娇打戚雪柔,根本不需要理由。
别说是你先惹了我,就是我单纯看你不顺眼,也能收拾你一顿。
恐怕戚相爷和二皇子就算当面看着戚雪柔被打,还得夸上一句:“多谢临光侯代为教导小女/拙荆。”
大家震惊的是,纳兰娇说让戚雪柔叫她皇婶,那也就是代表着,她愿意嫁给傻子王爷了?
这怎么可能啊!
宁愿死也不肯嫁给傻子,或者是借着寻死逼迫国公爷放弃让她嫁给傻子的想法,这才是纳兰娇的正确打开方式。
“滴滴滴——”陶然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阵尖锐的警报音,系统提醒道,“宿主,差点又忘记告诉你了,你不能崩原主的人设,如果被人怀疑不是原主,寺庙里的和尚能把你赶出这具身体的,咱们的任务就失败了。”
陶然:“!!!”
“这就真的很离谱,你选错契约对象也就算了,怎么随随便便一个和尚就能把我赶出这具身体?你这读者怨念系统也太没有牌面了吧?还有什么叫差点又忘记告诉我了,难道你在之前的任务世界坑过我?”
蓝团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要不你打我出出气吧?我给你当沙包,我身体超柔软的,而且很耐揍。”
它长得这么萌、这么可爱,又是陶然的好伙伴,她怎么舍得真的打它?“算啦,好歹是月入百万的工作,难一点就难一点吧。”
系统拍她的彩虹屁:“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搞定,你是穿书部最厉害的宿主了!爱死你啦。”
陶然仔细回想这本书的剧情,又搜索了原主的记忆,最后在视线接触到闻煜身上佩戴的一块玉佩时,眼睛一亮。
有了!
就这么说。
应该可以应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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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模仿着原主的刁蛮模样:“我不想嫁给战王,和你们以为的理由并不一样,不是我嫌弃他是个傻子,他就算现在再傻,也曾经为北靖国立下过汗马功劳,是他们这些边关将士用生命保护了我们。我爷爷就是沙场老将,我最崇拜军人了。
但我早就已经有了意中人,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一件事吧?两年前我去菩提寺礼佛,在山道上遭遇了恶匪,差点连命都没了,当时是一个蒙面的小将救了我。
不过外人不知道的是,当时我对那位救命恩人芳心暗许,发誓此生非他不嫁,可他说自己有军令在身,不肯告知我姓名,就要匆匆离去。
我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总算让他接受了我的一块玉佩,表面上说是作为谢礼,其实是想以后通过这块玉佩找到他。我还没有找到自己那位盖世英雄,怎么能嫁给战王呢?这和他是不是傻子无关。
可是不管我怎么和爷爷抗议,他都非要逼我和战王结婚,我不得已之下,才以死相逼,想让爷爷在失去我这个亲孙女和让我嫁给战王之间二选一。
但是刚才,我撞倒在地上,战王来扶我,我在他身上居然发现了那块玉佩!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他就是我一直要找救命恩人、我一直想嫁的少年英雄,原来这是一段上天注定好的姻缘,我找了他整整两年,感谢上苍,终于让我夙愿得偿。”
蓝团子为她鼓掌:“宿主,你的演技也太厉害了吧,说的这么情真意切,要不是我的数据库里有事实,我都要被你骗过去了。”
是的,这是陶然编的。
不过这段话里面,七分真,三分假。
最高明的谎话就是基于事实,真话掺和着假话。
原主曾经遇到劫匪是真的,被人救了也是真的。
但是什么少女心思,爱得死去活来,全都是假的。
而且陶然也很清楚,救原主的人根本不是闻煜。
那是闻煜手下的一个小将,当时纳兰娇和那个小将互通了姓名,本来还说让他来爷爷的虎威军,提拔他做一员大将,但人家不愿意,就想追随闻煜。
最后,纳兰娇就赠送了这枚价值不菲的玉佩,作为对人家救命之恩的答谢。
他们之间就是萍水相逢,哪有什么情情爱爱?
没想到这块玉佩居然到了闻煜的手里,刚好陶然就灵机一动,编了这个谎话,合情合理地圆上她为什么非要自杀拒婚,又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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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高堂之上的那个美妇人是徐太妃,虽然上了年纪,但保养的很好。
古代婚礼的拜堂仪式里,有“二拜高堂”的说法,要拜的就是男方的父母。
但是先帝已死,闻煜的亲生母亲至今生死未知,还活着的几率太小了。
先帝的妃嫔还在世的不多了,徐太妃曾为先帝孕育过两子一女,是如今这个辈分里面位份最高的一个。
所以徐太妃今日就代为参加这场大婚。
要说徐太妃最讨厌的女人是谁,不是当今皇上、曾经太子那个早逝的生母,原来的六宫之主先皇后,也不是在宫里和她争风吃醋的那些妃子,而是闻煜的生母、飞将军陈清。
凭什么陈清和先帝所有妃嫔都不一样?
凭什么她永远是被优待的那一个?
明明出身不过是个最卑贱的平民。
却能得到先帝宠爱,破格封她为妃子,还能在成为先帝的女人之后,又进入军中,成为北靖国第一位女将军。
皇帝的女人,不该安安分分地待在后宫吗?这一辈子看到的天空,都只是隔着朱红色宫墙望去的那一角。
当时陈清要上战场,抨击她的奏折就像雪花一样飞入金銮殿,但先皇力排众议,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百年、千年之后,别人提起北靖国,恐怕不会记得哪一任皇后是谁,徐太妃又是何许人也,但所有人都知道,北靖国出了一位女将军,她是飞将军陈清。
都不用千百年之后,现在的北靖国已经如此了,飞将军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百姓里呼声极高。
真是让人嫉妒啊。
就算陈清已经是个死人了,还是好嫉妒。
徐太妃对身后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不知道纳兰娇又在耍什么花招,得验一验她说的是真是假。
老嬷嬷来到闻煜身边,一把就扯下了挂在他腰上的玉佩,也是他身上唯一一块玉佩。
闻煜不开心:“你坏坏,干嘛抢我的东西?”他一边喊着永远不会有人应答的父皇、母妃,一边冲上去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老嬷嬷和他推推搡搡,差点就被绊倒在地上,本来想喊人来帮忙,就对上了陶然淬了冰一样的眼神,吓得她心里一寒。
“闻煜不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小傻子了,他现在可是纳兰娇护着的人!”这样一个认知在她心里如同惊雷一般炸响。
老嬷嬷只好任由闻煜争抢,不敢和他动手,还好另一个宫人从她手里接过了玉佩,恭恭敬敬地交给了徐太妃。
那是一块云纹蓝田玉,水头极好,色泽透亮,入手温润,一看就知道价格昂贵无比,它的雕工极为细致,翻转过来,在玉佩的背面刻有一个小字——娇。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监,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遍那个玉佩,跪地说道:“回禀太妃,这块玉佩用了特殊的雕刻技艺,是只有国公府专用的玉雕大师特有的工艺,的确是临光侯的贴身之物。”
徐太妃:“今日是谁负责战王的穿戴?玉佩哪来的?”
“噗通”一声,王府的管事直接跪在了地上,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是小人负责的,这块玉佩的确是放在王爷的私库里的,小人看到玉佩上有个娇字,觉得和临光侯很相配,就给王爷戴上了。”
徐太妃不轻不重地说:“哀家又没说罚你,只是问两句话,你怕什么?你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促成了一段好姻缘呢。起来吧,快别跪着了,今儿个可是战王和临光侯大喜的日子,真是一段天赐良缘。”
世上还真有这么巧的事?
闻煜恰好就是纳兰娇一直在找的意中人?
不过纳兰娇只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姑娘,根本不足为惧,徐太妃真正捉摸不透的是定国公的态度。
国公爷向来和闻煜是死对头,两人的政见有太大的分歧了,闻煜是主战派,国公爷是主守派,他老人家常年驻守边关,每年递进宫里的折子,全都是弹劾闻煜行军打仗太过激进。
从前闻煜贵为战王,满朝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不是夸他的,只有国公爷和他唱反调。
现在闻煜成了傻子,全京城的人都在看他的笑话,还有人暗中想要再次出手害他,偏偏他的死对头定国公却逼着嫡孙女嫁给他。
定国公这是想保住闻煜?
通过这种强势的方法,哪怕牺牲自己孙女的幸福,也要把闻煜纳入他的羽翼之下,就是想告诉世人,闻煜是他想死保的人。
——在他心里,比他最疼爱的嫡孙女还要重要!
国公府的女婿,谁敢动?
老国公爷和闻煜可不一样。
闻煜其实没有真正的支持者,除去那近十万和他一路拼杀出来的神骁军,他几乎是一匹孤狼。
他的母妃是平民出身,他并没有显赫的母家支持。他从小就上了战场,和京中的官员交情也很浅。他又是少年锐气,不屑于结党营私,看见不平事随手管一管,不知道就得罪了多少官员派系。
他就像是一株天山雪莲,你看他开得高洁美丽,谁都夸他用兵如神,可他身处悬崖峭壁,根本无依无靠。
定国公可不一样,那是一棵参天大树,不仅长在地面上的部分枝繁叶茂、华盖如云,就是掩藏在地下的也是根深蒂固、盘根错节。
国公府累世经营,北靖国的国公爷称号,历来都只有一位,从来都只在纳兰一族,从前是开国公,数百年承袭下来,如今是定国公。一个“开”字,一个“定”字,这其中的分量不言而喻。
哪怕国公爷嫡子早逝,哪怕他不肯抱养旁支养在膝下,先帝都愿意为了他特许女子可以袭爵,让他的嫡孙女继承定国公爵位。
文武百官、朝廷内外、中央地方、七国之中……国公爷的影响力都不容小觑!
算了,如今的闻煜不过是个傻子,留他一命又能怎样?何必非要对上定国公。
就当留着闻煜这条命,看这个傻子的笑话了。
再说了,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还能再活几年?
徐太妃不满地斥责道:“你们也太不会做事了,都愣着干嘛呢?还不快请太医帮战王妃看一看伤势。如果她身体无碍,可别耽误了拜堂的吉时。”
纳兰娇自己找死是一回事,你孙女不想活了,就算你是定国公,也怪罪不了我们啊。
但是纳兰娇不寻短见了,却没人帮她查看伤势,这要是传到国公爷的耳朵里,谁担得起?
“呜哩哇啦”的声音里,喜堂里的人跪了一地,“奴婢/奴才罪该万死!还请太妃恕罪。”
反正下人永远都是背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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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很快就来了,为陶然包扎伤口,“万幸只撞了一下,这要是再撞第二下,您这小身板可是真的吃不消。”
他说的可太对了,原书里纳兰娇就是又补撞了第二下,彻底香消玉殒。
被太医这样一提醒,陶然又想起来戚雪柔刚才是怎么恶意教唆她自杀了,真是又坏又毒。
陶然凉凉地看了一眼戚雪柔。
徐太妃很会察言观色,立马补充道:“万嬷嬷,二皇妃对战王妃出言不敬,掌掴三十,禁足一个月,再罚抄她佛经……具体怎么罚,你是宫里的教养嬷嬷,你来处理吧。”
戚雪柔连忙跪在地上认错,态度别提有多乖顺了,不管心里怎么憋着气,反正表面上是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放。
徐太妃对着陶然慈爱地笑了一笑,就像先前冷漠地看着原主自杀的人不是她一样:“哀家为你主持公道,你伤得不轻,可别再为这点小事费心了。”
别看徐太妃这么上赶着给陶然当刀使,可陶然心里很清楚,徐太妃这个老阴货,也不是什么好人。
卧龙坡之战,闻煜被人出卖,这里面的水可太深了。
总有收拾到徐太妃头上的时候,不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