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气候比冀州那边温暖得多,这里像是压根就没有冬天这种说法。
在盎然的绿意和锦簇的繁花中,陶然见到了声震两朝的镇南王本人。
他年纪很大了,七十多岁,放在平均寿命不高的古代来说,已经是相当的高寿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
但他看起来却还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穿着一件黑色的道袍,走起路来步伐十分稳健。
陶然、容昭、冯老,都向镇南王问好。
容昭说:“我这次来岭南,也是想查明自己的身世。”
容昭身上带着一幅上官岳亲手画的画,画里就是他的母亲,是上官岳于容昭诞生的那个大雨夜所见。
他用双手把画递给了镇南王。
老王爷眼眶微微湿润:“这是五皇妃,她一向喜静,极少在外人面前出现,喜欢幽居在古刹里。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躲过当年那一劫吧。”
世上见过五皇妃的人并不多,知道她真实身份的那就更少了。
他说:“孩子,你过来,我替你把把脉。”
容昭依言向前。
没有什么比脉象更能证明容昭身份的了,他的的确确是楚国皇室遗孤。
“和五儿一模一样的病症,这是只有容楚皇室才会得的病。”老王爷摇头叹气,在心里想道,“这孩子能活过三十吗?”
如果不是容楚皇室之人,各个都生来病弱,就算出了再是惊才绝艳之辈,也是个短命鬼,无法带领楚国走的更远,前朝何至于败在容德手中?
陶然问道:“王爷,容昭的父母,五皇子和五皇妃,是怎么样的人呢?”
其实这也是容昭想问的,只不过他情绪内敛,还在思考该怎么问出口,不像陶然这样单刀直入,他感激地看向陶然。
陶然对他微微点头,报以一笑。
原来她真的很懂容昭啊。
不是作者对笔下人物那种。
她总能轻易地就看清他表面的平静之下暗藏的波澜。
当然,他莫名其妙脸红的时候的除外,鬼知道他整天脸红个什么劲儿啊喂!
“五儿和他妻子吗?”老王爷双眼里有着追忆,把往事娓娓道来,“他们是最不像皇室中人的,反而像是一对江湖隐士,一个颇有诗情,另一个很有画意……”
陶然:“哇,容昭画画就很厉害,他就是清静山人哦,原来是随了爹娘。”
“本王府上就珍藏了几幅清静山人的墨宝。”镇南王微笑着说,“我也算是看着五儿长大的,他以前叫我一声世伯,你如果不嫌弃的话,也可以叫我一声爷爷。”
镇南王是前朝唯一一位异姓王,皇室之人尊称他为世伯很恰当。
这样的称呼对容昭来说,本该是艰涩的,很难叫出口。可对上老王爷那满眼的慈爱,从来没有体会过亲情、一直在被人当作棋子的他,似乎第一次触碰到了长辈对晚辈真正的关爱。
他叫了一声:“宋爷爷。”
老王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
冯老忽然开口:“王爷您虽然久居岭南,却对天下大事一点也不生疏,看来之前容昭因为真实身世引起的轩然大波,您也应该有所耳闻了吧?”
镇南王:“自然。”
事实上,他的人一直在设法接触容昭,想要看看这位所谓的前朝皇室血脉到底是真是假,只不过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就被容昭先一步登门拜访。
冯老重操旧业,捡起他在酒楼里说书的本事,又是一段公主为爱叛出皇家的精彩故事,只不过删去了其中非常明显的逻辑硬伤,比如什么女婴换夫成龙啦。
老王爷听得如痴如醉,看向陶然的眼光越来越亮。
陶然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简直是公开处刑嘛,有没有地缝给我钻一钻?
容昭适时地解救了她:“其实我们这次来岭南,叨扰您老人家,还有一事相求。”
他说起冀州告危一事,陶然连忙附和:“对、对、对,还请王爷慷慨相助!”
她对容昭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身体还不自觉地向他那里移动了几步。
这副夫唱妇随的小模样,落在老王爷眼里,自然更是印证了说书先生嘴里的“真公主和假太子喜结良缘,婚约仍然奏效,择日就要完婚”,他老人家开怀大笑。
镇南王:“容德糊涂,生出来的儿子也不太精明。当年容德坑杀楚国皇室血脉,我算他是个手段狠辣的枭雄人物,可他后来坑杀上官家父子,那就是真的蠢了。
什么是皇家?皇族不过是一个最大的世家大族罢了。天下向来是豪族林立,那些贵族门阀历经几代而不衰,多得是传承数百年乃至上千年之家。
豪族手里有钱有兵马有势力,而且盘踞一地,经营上百年,在当地的影响是何等的深远?容德一个容姓旁支,能得到天下,靠的就是上官一族啊。
可此人心胸狭隘,明明靠上官家上位,却最忌讳别人提起他上官家女婿的身份。如果不是他先坑杀了上官家的文臣武将,待容周安定,他们休整一段时间,未必不能拿下岭南。
容德害上官家,那是自剪双翼,三皇子就更傻了,这是完全不把我宋某人放在眼里啊。真当我已经老的提不动刀了?这次本王就让他看看,什么叫廉颇虽老,尚能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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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王的兵马打到了皇城下,皇上从重病中惊醒:“这是怎么回事?”
苏贵妃吓得花容失色,和他说了这件事的原委:“我们本想着趁蛮夷攻打边关,逼上官家交出平关以北,哪知道镇南王忽然发兵……”
皇上气得重重地锤向床头:“糊涂、糊涂,你糊涂啊!”又呕出几口血来。
苏贵妃从小所学就是以色侍人,她的狠毒也全用在后宅之中,并不通天下大势。
皇上想起了皇后,从前他总能放心地让她坐镇大本营,她也从没辜负过他的期待。
听说镇南王兵临城下,宫里的人早就散的散、逃的逃。
侍卫还主动给他打开了宫门,几乎没有发生流血事件。
兵马声近了。
皇上的意识也变得轻飘飘的,这些天的沉疴尽去,好似脱离了这具病体,他的意识变得无比清明。
时间仿佛回到了他第一次血洗皇城之时。
那时候他这样对自己说:“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些人都该杀。
可杀人者,人恒杀之。
这次轮到他自己了。
他好像看到了萦绕在皇城之上的楚国冤魂。
当年只为了一己之私,就掀起一场天下大乱。
我,错了吗?
回光返照的劲头过去,他的意识又慢慢变得浑浊……
最后的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他少年发妻的面容。
皇后美得一如初见,却对他一脸漠然:“来世不见。”
大太监凄厉的声音响起:“陛下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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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王这一路,只是在后方压阵,前方是容昭领兵,一路轻取。
好多城池,几乎是一看到他们,就打开了城门欢迎。
这些人早就苦三皇子的暴|政久矣,处处都民不聊生,大家无比怀念曾经的太子容昭。
这一行人才刚刚赶到宫门外,就听到皇帝薨了。
就连镇南王都是一声轻叹,皇上毕竟是他一生之敌。
容昭也神色复杂,他恨过皇上,皇上杀他全族,这是血海深仇,可皇上毕竟对他有养育之恩,也教导过他很多东西。
陶然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觉得此时的容昭,格外脆弱。
他像是一个冰雪雕成的人,或许太阳一出来就被晒化了。
她的手很小,无法把容昭的手整个包住,柔软无骨,又滑腻如脂,足以温暖容昭的心田。
他回握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陶然接管了皇城,但也不必她自己费心,她有冯老相助,自己照样可以当甩手掌柜。
容周之人,一个也没有滥杀,该关进牢里就关进牢里,该送去劳改就送去劳改。杀人有什么意思呢?人活着才是生产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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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陶然头大的事情在后面,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危机解除,镇南王却不回岭南了,反而天天追在容昭和她身后问:“乖孙子、乖孙媳,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大婚啊?我这一把老骨头,也不知道哪一天突然就进土了,就这点遗愿。”
陶然:“……”
不是,您堂堂威震两朝的异姓王,瞬间变身村子里七大姑、八大姨那样的催婚党,是要闹哪样啊!
为了解救陶然被老王爷魔音穿耳,容昭照旧把他拉走:“宋爷爷,我有一些兵法上的事情,想要向您请教。”
所幸,陶然千呼万唤的系统,终于在这时候回来了。
陶然连忙问:“怎么样?”
果冻样的蓝团子答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宿主,你要先听哪个呀?”
陶然:“先说好的吧。”
系统:“恭喜你!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免费获得手机、电脑、游戏机,还有网络流量什么的,而且这些东西只有你才能看到,其他人全都看不到。以后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和在现代完全没差别。”
这好消息好的有点过分,等于是白送了好多钱,天道可能这么好吗?
“所以坏消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