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寻思着,卫冲这一点,还是得点拨一下。
在书里,皇后用真公主换假太子的布局,其实做的还算干净,没有留下太大的马脚。
一开始只是坊间起了一些谣言,说什么皇后给皇上戴了绿帽子,容昭根本不是皇上的儿子。
急公好义的卫冲看不下去,自告奋勇地追查此事,发誓一定要还好友一个清白。
这一查就带出了一桩十八年前的惊天大秘密。
换旁人来查,未必能查到什么,可卫冲毕竟是卫冲,作为这本书的男主,查案技能点都是点满的,这方面的金手指太多了。
后来越来越接近真相,卫冲也无数次自问:“我该继续查下去吗?”
于理,太子容昭,品行敦厚,温良恭谦,素有才名,不管是黄河水患,还是苏北蝗灾,都由他一手治理,深得民心。
于情,容昭还是卫冲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好兄弟。
可惜,到了那个时候,事情已经脱离他的掌控,他们都只是被命运推着走,最终站在了对立面。
后来的后来,皇帝薨,三皇子继位,荒淫无道,百姓揭竿而起,敌国蛮夷入侵。
夜深人静的时候,卫冲的脑海里,总有一个念头在打转,“如果皇位上坐的人是容昭……黎民苍生何至于此?”
事实真相和天下百姓,到底哪个更重要,这是卫冲一生也想不明白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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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事情就要落幕,陶然忽然开口,先是不轻不重地刺了卫冲一句:“谁要你逞英雄啊?”
就借着今天这件事,先帮卫冲改改“总是抢着替好友出头,结果却管了闲事”的这点小毛病吧。
要是能因此影响到剧情,直接让卫冲放弃探查当年的案情,那就美滋滋了。
小投入,大回报啊。
她记得谣言就在这段时间四起,现在再去查谣言的源头在哪里,时间上或许来不及了,直接封谣言又太麻烦,还不如从卫冲这里下手,掐断这件事的苗头。
陶然转向皇上,脆生生地说:“皇姑父,我听我哥哥说过,世人只知道卫冲射艺和他平分秋色,却不知道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强!”
这话里的意思太过明显,再加上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飘向容昭,她说的人很显然就是容昭。
皇上来了兴致:“哦?有点意思,灵儿说来听听。”
陶然笑嘻嘻地,来到容昭面前,“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太子哥哥咯!”
上官耀确实当着原主的面,夸过容昭的射艺。不过原主没往心里去,她从没见过容昭出手,便以为哥哥是想骗她喜欢容昭。
但作为这本书的作者,陶然很清楚反派的人设,文韬武略的技能点全都点满了,不然也不会在后来被挑断手筋、脚筋、都成了一个废人的时候,还能凭一己之力组建天机阁,一跃成为江湖第一势力。
天色越来越暗,如同不小心打翻了书法大家的一方砚台,浓稠的墨色泼在了天幕之上。
篝火的火蛇肆意地吞吐,又把近处的天边烧得艳丽,好似神话中的织女织出的晚霞。
群臣之间,暗流涌动。
那些人都离得太远,容昭看不清楚,只依稀能觉察到苏贵妃的愤怒和上官岳对于女儿的疑惑。
他唯一能看清楚的是眼前的少女,一身藕荷色的轻纱质长裙,长发如同做工最顶级的丝绸那样顺滑,只用一根白色的丝带松松地绾着,肌肤晶莹剔透,如同冰雪雕刻而成。
就连她身上的气息,都那么清晰,如幽如兰。
就算她有着绝世的容颜,可明明是他从小讨厌到大的人,却偏偏用那种干净得不像话的眼神看着他。
双眸如一剪秋水般,楚楚动人。
里面倒映的全是他的影子,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就好像他是她的盖世英雄。
容昭心神一漾。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忘了自己身处何方,忘了一生下来就背负的一国之重,忘了朝堂上的刀光血影。
主要还是因为,陶然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她上个世界那一大堆小金人,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她凭借自己的实力获得的。
当她专注地投入一个剧本里的时候,轻易地就能带动和她演对手戏的人的情绪,把人家也带得入戏。
有的演员特别喜欢和陶然拍对手戏,比如顾言希,只要把主导权交给陶然,就能一条过。
也有的演员特别排斥和陶然拍对手戏,毕竟观众的注意力是有限的,她们怕陶然抢了自己的风头。
刚才陶然就无意识地表现出了这种能力,她太投入地去表演一个爱慕容昭的少女,连带着容昭也被她影响了。
但他毕竟是容昭,转瞬间便回过神来,然后便是恼怒。
恼怒自己心神不够坚定,差点被少女的双眼迷惑。
恼怒今天的上官灵和往常很不一样,明明是她和卫冲之间的桃花账,偏要把火引到他的身上。
容昭心道:“难道这就是上官灵说的,想要吸引卫冲的新方法吗?拿孤做筏子,故意和卫冲作对?”
卫冲很生气,以为上官灵记恨他,所以拿他好友出气,故意拖容昭下水。
可当着皇上和群臣的面,他决不能把这种话说出口,那将置天家的颜面于何地?
话赶着话到了这个份上,绝不是他能插手的了。
三皇子很开心,因为他知道上官灵一向不喜欢容昭。
这话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哪有人放着凤位不要,帮着外人踩自己未来的夫君?
但皇后的侄女、宰相府上的千金,就是这种蠢人。
三皇子命下人重新取来一张金弓,挑眉看向容昭:“大哥,到底比不比?”
容昭生性淡薄,本来不想出这种风头,卫冲是个急脾气,方才卫冲替他揽了比试,他也不想驳了好友的好意。
可如今局面已经被陶然搅成这样,容昭不得不收拾残局,不再避让:“三弟,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