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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郎梦擒火狐狸,送馃子两姐妹说亲(1 / 1)

鸳鸯帐里,睡莲听着枕边许三郎平稳绵长的呼吸声,似是已经沉睡,她却辗转反侧睡不着了,若不是今晚歪打正着的袒露心迹,她还真的不知道三郎对自己用心如斯,不纳新妾,不生庶子,单是这两条,她心里就轻松了大半。

这三天皇宫和永定侯府之行的艰难,她是真的害怕了,许三郎这样一个皇上身边的宠臣,又是魏王的人,就如同一个巨大的移动活靶子,四周危机四伏,这种危机还不是以前在颜府时那种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内部矛盾,这种危机一旦爆发,就要赔上尊严和身家性命的!

君不见伪帝之乱,多少昔日身娇玉贵的贵妇和闺阁小姐因家败,就像污泥似的被人践踏,生不如死!在这个时代,男人就是天、是房子,天和房子都塌了,屋里的女人们就瞬间从云朵跌落地狱,被恶鬼吞噬。

睡莲忧叹,嫁给许三郎有千种万种好处,唯有这一条很棘手——身处各种政治漩涡,不能急流勇退,唯有前进,一条路走到黑——或者,是见到光明。

正思忖时,许三郎睡梦中一个翻身,左手搭在她的胳膊上,似乎很满意这种香滑的手感,他身子一蜷,顺手将睡莲囫囵个搂在怀里,平缓的鼻息在睡莲颈脖间翕动着,霸道的提醒妻子自己的存在。

睡莲觉得颈脖处痒痒的,作势就要挣脱开来,谁知她越是挣脱,许三郎楼的越紧,睡莲干脆躺倒装死,三郎这才缓了缓胳膊,继续朝着睡莲的颈脖吹气。

睡莲从枕头下面掏出绢帕来,裹住脖子,充当三郎鼻息的屏障,总算是没有那股麻痒的感觉了。

看着许三郎沉稳的睡颜,睡莲想,荣耀原本和风险就是孪生兄弟,一来就是一双,活在当下,过好每一天,即使将来家门有变,也不至于遗憾了。人生就是一场面临许多选择的赌注,选择这个,就要舍弃其他。对于未来,是不是要多一些自信呢?这条船很颠簸,但未必经不起风浪,三郎他,是个很有经验的掌舵人……

许三郎梦见自己看到一只又香又软的火狐狸,这狐狸狡猾的紧,左突右闪想要挣脱,许三郎暗叫,这狐狸怎么和我老婆似的,我还非捉到你不可,许三郎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斗智斗勇,终于擒到这只狐狸,许三郎心满意足的磨蹭着火狐狸的毛皮,香软润泽,居然老婆的肌肤神似!

更奇妙的是,这只火狐狸在他的触碰下慢慢幻化成睡莲的模样——还是没有穿衣服的版本,许三郎大怒,喝道:“何方妖孽?!”

这一吼,许三郎从梦境中惊醒,借着卧房角落宫灯的光亮,许三郎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从枕头上滚下来,埋头睡在睡莲的乌发之中,左手还抓着她光溜溜的膀子。

这些年养成的习惯,许三郎不用看怀表就知道要起来去大朝会了,他悄然起身,给睡莲掖了掖被角,俯身时见睡莲双眼下面有一圈淡淡的青黑,定是这几天累的,心思又重,没好生休息的缘故,心下顿生怜惜。

今天是添炭和添菜当值,两人服侍许三郎在隔间换衣梳洗,早饭用了一半,睡莲不知何时醒了,穿着风毛缂丝披风,屏退众人,一边给三叔剥着水煮蛋,一边将昨天宁珂在大牢巧遇恩人药老三和布青天被傅姨娘娘家药铺坑害的事情缓缓道来。

许三郎就着睡莲的手,一口咬掉半只鸡蛋,听完背后是傅家搞鬼,高兴的差点被蛋黄给噎住了,睡莲忙倒了一杯温茶递过去,许三郎拍案道:“夫人还真是一员福将,我大哥和他的生母傅姨娘一样,最擅长装无辜,装好人,再冷不防的咬你一口,又狠又毒。行事谨慎,滴水不漏,乌龟似的难以下口,我一直找他们的把柄,可惜都是些小事,不足以撼动这两人。”

“不过百密一疏,倘若真的是傅家药铺为了赖账,构陷药老三夫妇罪名,甚至不惜纵火污蔑布青天,我们倒可以以此为契机,将傅家一军,最好是把他们家皇商的牌子砸了,看那傅姨娘还还有没有脸面以仁慈自居。”

睡莲微微颔首,还是有些担忧:“即便如此,也只是动了傅家而已——从礼法来看,傅家也不算是永定侯正经舅家。”

许三郎头摇得和破浪鼓似的,“你是新媳妇,还不明白里头的道道,傅家就是我大哥大嫂的钱袋子啊……”

原来永定侯府每年都入不敷出——宫里头贤嫔娘娘要银子打点,侯府一年到头都有喂不饱的太监伸手“借钱”买房置地,虽明知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但永定侯夫人能不给么?贤嫔娘娘在色衰无子的情况下,还要保持地位和尊宠,去慈宁宫讨好太后,那样不需要银子打点?

宫里头虽然每年都会给永定侯府赏赐,可这些赏赐都是祭祖的,谁敢动用,这些年的赏赐挪在一起,都尚不及永定侯府偷偷送给贤嫔娘娘钱财的冰山一角。

还有永定侯为了立嫡长子许应辕为世子,每年打点礼部官员,还有宫里头上下更是填了无数银子进去。而永定侯至今只有个骑兵都尉的虚衔,不管正经实差,单靠侯府里的勋田和家产,还有公中那点出息如何得够?

更别提侯府至今都没有分家,四房人家几十人口都住在府里,每日开支,婚丧嫁娶,都指望着公中,永定侯夫妇负担甚重,但又不敢提分家的事。

为何?许三郎讽刺笑道:“许应辕一天没册封世子,大哥大嫂一天不敢谈分家,就是为了拉拢亲戚博得贤名,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你就瞧着罢,若应辕那小子真的封了世子,我大哥大嫂保准挥着扫把赶二房、五房、七房出门。”

睡莲恍然大悟,“绊倒了傅家,就是夺断了侯府的财路!”

“正是!”许三郎咬掉睡莲手里剩下的半枚鸡蛋,喉头一股,竟是囫囵个吞下,他痛饮了半盏温茶,眼里居然有饿狼似的凶狠,“釜底抽薪,没有了钱财,看他们怎么瞎折腾。”

睡莲开始敲第二只白水煮蛋,许三郎看着一双芊芊玉手剥蛋壳,不由得感叹问道:“你可知为何我习惯每天吃两三只没滋没味的白水煮蛋?”

睡莲摇头,新剥开的蛋白几乎她的玉手是一个颜色。

许三郎目光一沉,说道:“都说我父亲命硬,克妻克子,娶了三任夫人,要么早亡,要么难产一尸两命,其实这一半是天命,一半是人为,傅姨娘出身医药世家,懂得医术,心思缜密,她生下庶长子之后,侯府足足有十来年没有听到婴儿的哭声。”

“而我是遗腹子,我母亲日夜担惊受怕,怕傅姨娘在我的饮食里做手脚,每次吃饭她都亲自尝过,才敢喂给我。这白水煮蛋虽无滋味,但胜在安全,所以小时候我吃的最多的,就是这白水蛋。”

原来如此,吃白水蛋,是为了纪念母亲养育之恩,许三郎过的实在不容易,睡莲剥好了鸡蛋壳,将白嫩的鸡蛋送在三郎唇边,轻声道:“如今由我打理你的饮食,谁敢从中做手脚,我就砍谁的手。”

“有你在,我定是放心的。”许三郎张开大嘴咬起,稍微咀嚼几下,就咽下去,惊得睡莲忙倒水递上。

许三郎吃罢早饭,睡莲给他披上那身厚实的熊皮大氅,系好带子,淡淡道:“我打算在腊月二十八那天去侯府接两个姨娘回来。”

“不用急,什么接都行,你——你放心。”许三郎不知该说什么好,反反复复就是这句“你放心”。

睡莲噗呲笑了,说道:“我就是因为放心了,才急着接她们回来嘛,我若不是放心,总得熬个三年五载的才提这事。”

许三叔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想了想,又叮嘱道:“药老三夫妻的事我会派密探去查,等找到了证据,再一把板倒傅家;先委屈你的救命恩人在牢房里住几天,莫要打草惊蛇。”

睡莲点头道:“我省的,顺天府府尹是我表兄的岳父,那边已经打点妥当,就等翻案了。”

许三叔嗷呜一声将睡莲如刚剥出鸡蛋般白嫩的小脸上咬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的出门了。

这样这闹腾,睡莲睡意全无,添菜添饭伺候梳洗更衣,用罢了早饭,就去了归元堂准备理事。

按照惯例,是卯正(上午七点)理事,睡莲今日起的早,到了归元堂时,才卯初(上午六点),归元堂的地龙才刚开始烧起来。

昨日是第一次理事,就大张旗鼓的在归元堂正堂。今日睡莲在西次间的暖炕上坐着,懒懒的端起青花花卉杯,添菜见睡莲眼里的疲态,不由得心疼,说道:“夫人要不在炕上睡个回笼觉?横竖被褥都是现成的,或者奴婢派人把管事们叫过来,提前理事,您也可以早点回去休息。总不能要您这个主子坐在这里干等他们。”

睡莲缓缓摇头道:“我提前半个时辰,是想看看这十七个管事谁的消息最灵通,再考验一下我的归田居是不是一块板,密不透风,你们仔细记下,有谁反常来的早,谁的神色泰然,就八成是归田居那十七个丫鬟告的密,你们也别吱声,顺藤摸瓜慢慢查,揪出人来。”

“若以后归田居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被人知晓了,上下筛子似的漏洞,耳报神千里眼一堆一堆的,那你我都要被人把玩在手心里啰。”

添饭添菜应下了,小姐向来谨慎,以前闺房听涛院就铁桶似的,谁的探子也进不来,如今到了伯府,就更要小心了。两姐妹放亮了眼睛,等着观察管事们的言行。

这时石绿提着一个娟袋进来了,笑道:“这是昨天下午曹大奶奶命人送来的曹家钱庄新铸的各色小金银馃子,说若夫人看的上,她就派人送一筐来,给夫人打赏用,如今快要过年了,这些馃子花用的也快。”

“哦?倒出来瞧瞧。”睡莲来了兴致,石绿哗啦啦将娟袋倒空了,黄花梨炕几上新铸的一堆各种式样的金银馃子闪亮的闪花人眼!

“采菱真是有福气,如今生了一双儿女,模样气质竟比以前更出挑了,正经管家太太都比不过她呢。”辛嬷嬷赞道:

“如今她夫家曹家钱庄也有了名气,他家铸的金银馃子在燕京城是出了名的样式多,分量够,足金足银,从不掺假,打赏起来好看又气派,多少大户人家都是去曹家钱庄里用银两兑换,听说生意好的要提前一个月定呢。”

“夫人是个有福的,连伺候的丫鬟都鸡犬升天,嫁的那么好。”辛嬷嬷瞧着睡莲的脸色,装作不经意说道:“不知道老奴这两个不成器的闺女能找个什么人家,老奴也不贪心,能有曹大奶奶一个手指头好就足够了。”

添饭添菜已经十九了,明年就二十,已经是老姑娘了,在颜府的时候,并不是没有人惦记着,只是一来家生子要跟随主子守三年孝,二来辛嬷嬷一心想从伯府里挑年轻的管事做女婿,形成裙带关系,将来辛家一家子都能在伯府站稳脚跟,何等威风呢,所以耽误到了现在。

石绿嘻嘻的朝孪生姐妹笑,添饭添菜红着脸出去了。

睡莲那里不明白辛嬷嬷的意思,她一边从炕几上挑喜欢的金银馃子样式,一边笑道:“嬷嬷放心,添饭添菜的婚事包在我身上,无论是伯爷手下的小军官,还是伯府青年能干的管事,只要是良配,我都会出面做这个媒人。你自己也挑着,若有得眼的,便来和我直说,少不得掏银子给她们添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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