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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弦琴而知其雅意,十面埋伏睡莲突围(1 / 1)

在慧莲的搅和下,和乐轩美人招凉图成了“美人装聋作哑图”。

慧莲说:“九姐姐手里的产业还真丰厚呢,西四牌楼的铺子足足有四家求,妹妹我羡慕的了不得,四姐姐觉得呢?”

虽然婚期还没定下,但是杨氏已经在颜五爷的督促、窦嬷嬷的监督、颜老太太时不时的敲打下开始着手准备青莲的嫁妆了,按照六十四抬嫁妆,三千压箱银子的标准,但是田地和铺子还有待商榷。所以杨氏每天割肉似的抠出银子来张罗,暗里不少怨言被慧莲听了去。

慧莲心疼母亲,不免对青莲不满,频频言语间挤兑青莲,现在睡莲的嫁妆产业露出一片端倪,慧莲便借此刺激青莲。

谁知青莲眉头都没皱一下,拿着一枚紫葡萄剥着皮,还细细的用银牙签挑出葡萄籽,放在珐琅月季花瓷盘里,供几位妹妹享用,她不紧不慢道:“我这些日子都在做绣活,倒是没注意道这些,不过今日听十妹妹说起,我倒是很替九妹妹心疼的,这么小的年纪就要学着料理庶务了。”

哼,假惺惺!我就不信你们心里不嫉妒!慧莲不甘心的看了看众人:

睡莲拿着银果叉吃青莲剥好挑出籽的葡萄果肉,还不怕甜的蘸了蜂蜜;琪莲也照着睡莲的吃法吃葡萄,看那喜笑颜开的小模样,似乎觉得这个甜死人的吃法很不错。

王素儿垂下眼眸专心数着茶杯里的茶叶;玫儿抱着琵琶继续随性弹曲;怡莲姿态怡然的看着随着清风飘摇的纱帐出神,思绪似乎已经神游到千里之外了。

见到这个情形,慧莲顿生一股无力感,从小到大,她似乎就没有融入过家里的姐妹圈子,几个姐姐也好,唯一的堂妹琪莲也罢,个个对她避退三舍,冷漠至极。

以前四姐姐青莲还着力讨好她和弟弟宁嗣,可去年八月颜姨娘死在井里头,青莲对她也只剩下面子情和敷衍了。

大夏天的,慧莲心生一股冷意,明年她就满十岁,按照颜府的规矩,她就要离开母亲的泰正院,搬来芙蕖苑单独住在这里,左邻右舍都是这幅嘴脸,她真心觉得很孤单。

想到这里,慧莲也懒得挑衅睡莲了,她无精打采喝着茶,瞥了吃葡萄的琪莲一眼:原本打算把这个唯一的堂妹培养成为小跟班,以后搬来芙蕖苑不至于孤掌难鸣,可如今琪莲成了睡莲的小尾巴,总爱跟着她,还学着她的举动。

慧莲蓦地一怔:其实何止琪莲,连刚来的五姐姐玫儿也对睡莲比自己好!也不知睡莲是用什么法子把人笼络了进去,明明我和她都是五房嫡出的小姐,凭什么人们都巴结她……!

五位小姐默默对坐约半个时辰,几乎都不说话,只闻得玫儿调琴试音的声音。

最后慧莲熬不出了,第一个站出来告辞,还想拉琪莲一起走,琪莲却看着玫儿手里的琵琶,抱歉道:“恕妹妹不能和十姐姐一道回了,妹妹还想听五姐姐弹琵琶。”

慧莲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慧莲一走,玫儿戴着玳瑁护甲的右手蓦地一拨,如玉石迸裂般响彻云霄,就像说书先生一记惊堂木似的,众人的心跳也为之齐齐响动。

玫儿抱着琵琶继续弹,正是一首武曲《十面埋伏》,乐声急如骤雨,汉军将至,十面埋伏,霸王被水决战,声动天地,屋瓦若飞坠。金鼓声、剑弩声、人马声,兵戈相见。垓下被困,虞姬拔剑起舞,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香消玉殒,霸王乌江自刎……。

没有比睡莲更能体会十面埋伏之意了,霸王好歹好知道围困他的是刘邦,而睡莲对敌手的真实状况都不清楚。

睡莲看着玫儿手里的琵琶,暗叹看似柔弱优美的乐器,也能弹出金石铿锵之声。

其实事无绝对,还是看弹琵琶的人心境如何,若消沉迷惘,弹出来的便是靡靡之音;若斗志昂然,即使遭遇绝境也要积极求生,便能弹出铿锵之声!

霸王败走乌江,放弃召集江东十万子弟获得东山再起的机会,说天要亡我,渡江再战又如何?霸王选择了以英雄的方式死亡,退出天下之争。

听罢玫儿一曲《十面埋伏》,睡莲心境慢慢打开了,暗想烦闷无益,还是积极面对问题,赵指挥使府、泰宁侯府、襄阳侯府、安顺伯四家无耻的欺负自己这个小女孩。她怎么着,也不能让那四家太过痛快了,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

慧莲一走,玫儿的琵琶曲驱散了方才的沉闷气氛,六个小姐慢慢还是闲聊起来,兴起之时,睡莲她们还命丫鬟把自己的晚饭就摆在这里,一起吃饭说笑。

在座六位中,睡莲食量最大,米饭一碗不够,还要再添。玫儿笑道:“瞧着九妹妹清清瘦瘦的,这吃的饭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王素儿用帕子捂着嘴说道:“都用在长个上了呗,你瞧她比你我还小三岁,仅仅在扬州两三个月的功夫,就和你我一般高了,再过个几年,那还了得。”

青莲仔细一打量,也笑道:“果然如此,我竟然没有发觉,九妹妹模样没有大变化,这个子可就比我矮一丁点了。”

睡莲但笑不语,喝着新鲜的莲子汤,目测着自己的身高,大约是一米六三左右,等到成年,恐怕要到一米七了罢。也好,到那时,起码万不得已肉搏战还能占点优势不是……。

饭罢,睡莲回听涛阁,此时阳光已经退下,不要再打伞了,石绿拿着收起的油纸伞,添衣提着空食盒跟在后面。

睡莲脚步一顿,问道:“添衣,你也会琵琶?”

添衣身子一僵,说道:“回小姐的话,奴婢不会。”

睡莲看了看石绿,石绿抱着伞对添衣说道:“小姐问话,你直说便是,不要遮遮掩掩的。”

添衣低声道:“奴婢以前住在边关的时候,跟着母亲学过一阵子琵琶,只是技艺远远不如五小姐。”

“五姐姐那把紫檀五弦琵琶是唐朝皇家古物,音色自是不同。我书房也有一把琵琶,得空你弹一弹给我解闷儿。”睡莲把玩着手里的象牙丝编织菊蝶图画珐琅柄宫扇,淡淡道:“下午的时候,你打着伞,听到琵琶声似乎若有所思顿了一下,我想着你定是会的。”

添衣放下食盒,扑通跪地道:“奴婢该死,奴婢并不是存心欺瞒小姐,只是奴婢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和五小姐相提并论。”

芙蕖苑小径上铺的是凹凸不平的鹅卵石,添衣这样直挺挺的跪地,想必膝盖是极疼的,可是她额头低落的汗水都润湿了青色鹅卵石,跪姿态依旧纹丝不动。

过了一盏茶时间,睡莲才说道:“你是个谨慎的,这并没有错。只是方才我问你时,并无外人在场,你应该说实话。”

添衣道:“是,奴婢以后一定分清场合,不会隐瞒小姐。”

“你最好牢牢记住这一点,我需要你们坦诚。”睡莲定定的看了添衣一眼,说道:“起来吧。”

膝盖钻心的疼,添衣挣扎着起来,身形晃了晃,差点绊倒了身边的剔红食盒。

石绿紧紧攥住油纸伞,没有去扶添衣,默默回到听涛阁,石绿这趟差算是办完了,朱砂和添饭服侍睡莲在净房洗澡。

石绿将添衣拉到自己和朱砂同住的房间里,取了药酒给添衣。

添衣谢过,拿着药酒打算回去擦膝盖的红肿和淤痕。

“慢着。”石绿拦住,关上房门,说道:“你就在这里擦,若有人闻到你身上的药酒味,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添衣一怔,立刻明白过来,忙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石绿扫了添衣的胳膊一眼。添衣咬牙,屈肘在桌角狠狠一擦!

吱!添衣青色娟衣扯开一道口子,肘部白嫩的肌肤也磨破了。

“你就说在我房里绊倒了,刚才进屋时你手肘好端端的,她们肯定是相信的,不会想到是九小姐罚你。“

石绿拿过药酒瓶子,亲自给添衣上药包扎,说:

“你莫要怪我心狠,其实这也是为你好。做奴婢的,命都在主子手里。你我运气好,跟着九小姐,小姐年纪虽小,但行事极有分寸,对下人也体恤,从不故意为难下人,我和朱砂姐姐都是打小就伺候小姐,她的为人我们都信得过的。”

“九小姐赏人的时候手面大是出了名的,所以外头挤破了头都要来咱们听涛阁。其实九小姐罚的也重,而且一旦触犯底线,便是天王老子的塞进来的,小姐也会撵出去,就像以前的——。”

想起一家三口投水自尽的周妈妈一家、全家神秘死亡的翠簪一家,颜姨娘死后由七夫人做主赶出去的几个五夫人眼线,石绿一顿,说道:

“你若拿着药酒回去抹,别人一定会问起缘由,无论你怎么解释遮掩,终究是下午跟着九小姐当差才出的事,这事传到外头去,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少不得要议论九小姐苛待下人,少不得兴风作浪生出许多事来,九小姐从扬州一回来就面临那么多糟心事,你莫要添乱了。”

“总之,你是九小姐千挑万选才进来的,莫要辜负了她——你生的极好,若真的被撵到外头当差,到时候就没有后悔药吃了。”

添衣忍着痛给石绿行了一礼,感激涕零道:“多谢姐姐教诲。”

“我也就说这么一回,以后你自己瞧着办吧。”石绿叹道:“我和朱砂姐姐都是打算一辈子跟着九小姐的,自是一切以小姐的利益为上。至于你,你也有自己的想法,但有小心思不要紧,只是莫要伤及小姐,否则——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睡莲洗完了澡,刚出净房,便觉得热得慌,似乎又开始出汗了,便吩咐道:“摆冰盆来。”

朱砂为难道:“今日冰块的份例已经用完了,若要再取,只得去泰正院找杨嬷嬷要对牌去冰窖另取。”

这样么?睡莲喝着掺着冰沙的绿豆汤,道:“叫翠帛和添炭去找杨嬷嬷要对牌去。”

有添炭这个服从命令的小丫鬟在,想必翠帛定不辱使命,呵呵,依添炭的性子,若杨嬷嬷不肯给对牌,这丫头肯定会拉着翠帛在泰正院站到下半夜。

慧莲和宁嗣房里一天到晚冰块不断,两个人每天都超过分例好几倍,杨氏习以为常的无限量供应,颜府谁人不知?

如果杨氏坚决不给,睡莲打算中暑装晕一回——这夏天还长着啦,睡莲素来怕热,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等冰块的功夫,睡莲躺在院子竹榻上纳凉,竹榻也是被青纱帐罩着防蚊虫。

刘妈妈来请安,问道:“小姐有事找奴婢?”

“妈妈请坐。”睡莲坐起,示意刘妈妈进来青纱帐小杌子上坐着,吩咐道:“给刘妈妈端一碗冰沙绿豆汤来,不要放糖。”

刘妈妈侧着身子坐着,喝完了绿豆汤,便觉得通体舒坦,行走过来的燥热一下子没了。

睡莲屏退众人,问道:“西四牌楼的铺子修的怎么样了?”

西四牌楼铺子的修缮是交给刘妈妈的丈夫刘管事做的。

刘妈妈说:“只差刷最后一遍漆,油漆干了就能开张。”

睡莲道:“从明天起,前面的三层铺子暂停刷漆,叫刘管家把后面的院子和两排房子好好修一修,不用急,慢慢来,能拖一日是一日。”

那四家逼人太甚,容嬷嬷和窦嬷嬷缩到一旁不管,所有压力都在九小姐身上,九小姐这是缓兵之计。

刘妈妈了然,说:“是,奴婢今晚就给当家的说。不过,后面的院子和两排房子工期再拖,也顶多一两个月,那以后该怎么办?”

睡莲摇着团扇,道:“那就在房子下面修地库。”

刘妈妈说:“可是那个铺子下面本来就带一个地库。”

“我知道啊。”睡莲用团扇遮面,格格一笑,道:“那就再挖一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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