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惜,一点儿都不可惜。”
穆箖芸心中清明得很,自己只不过是在剽窃想法罢了。如果要说从政,她是一丁点儿的天赋都没有的。
“这儿的戏基本上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她与萧瑾珏道:“王爷还没有正式尝过火锅吧?我拜托老板留了菜,咱去试试?”
从后门入院,品锅轩不似三得楼那般精致。一楼全是桌子,二楼虽然有栅栏隔开一二,但总体而言空间也是相通的,并不具有什么隐私性。
“火锅讲究的便是个热闹。”穆箖芸道:“而且我现在对于火锅的受众定义就是在普通百姓身上,他们不会愿意多花钱就是为了将自己与别人隔开的。”
品轩锅的桌子都是掏了洞的,下面放置炭火,上面架着铁锅。微红的炭火叫锅中的红油始终保持翻滚,可又不至于飞溅得到处都是。
萧瑾珏看着那些被片得薄薄的肉片,道:“前日老板与我说你对于厨房师傅的要求太高了,我还以为他是在夸大其词。”
“没有办法,不薄的话肉都烫老了还没烫熟。”穆箖芸已然坐下,“而且你看这么薄薄的肉片,装这么大的一盘子,实际上却花不了多少肉,反到能够叫人产生物美价廉的错觉。”
“眼睛会被错觉所迷惑,但是肠胃并不会。”
“所以我特意嘱咐了他们准备主食。”穆箖芸笑得有些小得意:“没有一碗面吃不饱的肚子。”
萧瑾珏看着面条旁边挂着的价格:不得不说这个定价叫人非常心动。
“你这完全是打的价格战。”萧瑾珏看着她夹起了一片黑色的、上面布满了细小颗粒的肉片在翻滚的红油中七上八下:“以及旁人的好奇心。”
穆箖芸将烫好的肉片放在萧瑾珏的碟子中,“王爷不若试试?”
萧瑾珏看着她好长时间,才终于在她充满了期翼的目光下伸出了筷子。
咸辣,脆爽。
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牛肚会是这种味道,明明本身连宰牛的屠夫也对这种黑乎乎的东西没有什么兴趣。
所以品锅轩才能够这么考虑用价格来打动食客。
看他的神情,穆箖芸松了一口气,赶紧又帮他涮烫别的肉菜:“牛光胃就有四个,每一个胃的功能不一样,口感便也有所不同。方才那块是脆牛肚,这种看起来像是很多布头一样的是千层肚,还有一种上面有很多颗粒的,但那个视觉效果连我都不太敢吃。”
“内脏一类的食材,不是自诩高贵的大人物们愿意尝试的。”穆箖芸说这话的时候丝毫不避讳萧瑾珏:“但王爷应该深有感触,牛肉从来都不是单一的吃法。”
萧瑾珏咽下口中的千层肚以后,点头。
火锅虽然新鲜,但对于萧瑾珏而言味道还是过重了一些,所以除了穆箖芸以公筷烫好了放在他碗碟中的肉以外,他只是吃了少许的素肉,以及单独上上来菜叶子。
但他并没有觉得这般重口味不好,因为他知道,劳作出汗的人,是需要用盐分来补充自身的。
“三得楼能够成功的最主要一点,是因为它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要做的生意是针对京中最舍得花钱在吃喝上的那一批人。”他突然开口,“所以你准备用什么样的方法,将火锅这一形式登上三得楼的台面?”
他筷子敲了一下铁锅边缘:“而且这一大锅油,成本亦是不低。”
“这主要也是招待王爷,才架起来了这口大锅,否则四人桌的铁锅比这个要小上一圈。我甚至还计划了更小一号的锅,这样即便是两个人也能够使用。”
锅底成本需要控制,这一点穆箖芸是非常清楚的。所以除了本身品锅轩殿内面积不大、安排的桌子并不多之外,她还是做了一套麻辣烫的方案。
针对来西城区的客人,肯定只能够走物美价廉的路线,但对于没有食品添加剂的年代,物美就很难价廉。
火锅一定会成为一个叫民众喜爱的饮食方式。这个是经历过那么多年时间验证之后得到的结果。
但是如何进行合理的经营,这不是仅仅靠抄袭一套排号的方案就能够作为答案的。
品锅轩需要做到的是下沉普通民众市场,并且勾起高端市场人群的好奇心。然后在品锅轩真正能够做好以后,三得楼那边再适时推出火锅,便就能够将两边的市场都占据。
“三得楼能够成功的最主要一点,是因为它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要做的生意是针对京中最舍得花钱在吃喝上的那一批人。”萧瑾珏问到:“所以你准备用什么样的方法,将火锅这一形式登上三得楼的台面?”
“而且现在的火锅闻起来虽然引人生津,但味道有些过重了。”他也抬手闻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眉头微皱:“还容易沾染在衣服上。”
“内脏一类的食材,不是自诩高贵的大人物们愿意尝试的。”穆箖芸说这话的时候丝毫不避讳萧瑾珏:“但王爷应该深有感触,牛肉从来都不是单一的吃法。”
“所以后面关于火锅的方案,便就是利用牛本身不同部位的肉质诧异了。顺便还能够解决味道的问题。”
潮汕牛肉锅。
利用清汤来汤涮最新鲜的牛肉。
这个时候,一位侍从上来了,摆在桌上的餐碟里面是炸的金光的长条。
“小酥肉。”穆箖芸赶紧介绍:“属于不用再下锅涮烫的小点心。就这么趁热直接吃也很好吃,如果嫌味道不够刺激,还可以沾取一些调味粉。”
“本来还想弄一弄红糖糍粑的,但糖终究算是一个奢侈品,所以老板准备将那个放在三得楼的菜谱上。”
萧瑾珏点头:“那个我试过了,确实很有意思,会是孩童或者姑娘、夫人们喜欢的食物。”
他这话立刻就提醒了穆箖芸。就见她一句“稍等片刻”之后离开,再回来的时候隔着毛巾捧着一个小蒸屉。
打开蒸屉,里面的包子表皮金黄。
“这便是我一直欠着王爷的奶黄包。”女孩笑容灿烂:“日后王爷可不能够再说我赖账了。”
热乎的包子面皮柔软却又富有弹性。萧瑾珏架起一个,在“小心烫口”的提醒下咬开了包子皮,里面锁住的热气瞬间就喷涌了出来,夹带着一股咸咸的香甜味道,具有流动性的流沙馅立刻就从破口处露出,带着油光。
“包子的配方我也已经给老板了。”穆箖芸道:“不过也就是今天刚给,老板还没有来得及安排人尝试,所以这一批还是我做的。”
“很好吃。”萧瑾珏给出了最直接的评价,然后轻笑:“我是不是应该好好品尝它们?毕竟有可能是你唯一一次给我做的了?”
这一顿饭开始道现在,穆箖芸终于见到了萧瑾珏的笑容,叫她终于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
对于萧瑾珏说的话,她不置可否:“对于一个只是将它们作为爱好的人,自然希望做的是不断尝试新的。说不定以后我吃的包子也是从三得楼直接买的了。”
“老板是个好人。说就凭我现在算得上三得楼的合伙人了,以后可以再去三得楼可以免单。”她咧嘴道:“以后再去三得楼便是我请王爷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穆箖芸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叫萧瑾珏忍不住摇了摇头,却又不忍心抚了她的小得意,便说了句“这般甚好”。
“而且老板说的这话,让我觉得我真的能够通过小点心们就成为一个可以小有财富的人。”
这个穆箖芸说的是真的。她原本喜欢捣腾面包蛋糕一类东西的时候就老是在感叹自己有做面点师、甜点师的天赋。
只是现在难度大,是由于食材种类的缺乏。
所以需要寻找各种食材进行替代。
比如说现在的火锅,其实更严格来说应该是属于椒麻锅,而不是辣椒锅。
“看来三姑娘这脑袋里面是装了不少新奇的点子。”萧瑾珏道:“真不知道你这些菜谱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灵感。”
“自然是来自于各地的美食了。”
“所以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走遍天下,探寻各地美食,然后将它们集中起来开一家酒楼?”
萧瑾珏这话可谓道出了穆箖芸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如果能够做到这般,那么我这一生也算是能够有所成就了。”穆箖芸却又自己否决了自己:“太难了,太难了。想要做到王爷所说的这般,至少要有机会离开京城吧。”
她你脑海中突然闪过宋朝礼。
但即便是他,可能最多也就是会在每年休假的时候带自己出去转一转?
除非她能够成为海棠那般的人,否则,命运永远都没有可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穆箖芸与萧瑾珏道:“我原来听说过一个前朝人的故事,非常非常厉害。他的一生,可以说是人生的盛宴。”
“他一生仕途坎坷,数次被升被贬,可以说是去过这天下每一角落。但不论被贬往的地方,他能够因地制宜地取得一定的政绩,并且获得当地民众的拥戴。”
“而更绝的是,他在美食方面可以说也倾注了大量的心血。记得有一回是被贬到了偏僻的海岛。起初上岛的时候,他都快绝望了,只觉得在那里的不仅都没有开化的野蛮人,而且住也住不好,吃也吃不好。”
“毒蛇猛兽遍地皆是,瘴疠和疟疾四处肆虐。但在那里,他发现了一种美食,便是撬开从海里打捞上来的贝壳,吃里面的嫩肉。以至于他甚至在给儿子的书信中写到:不要让朝中的其他人知道了,我害怕他们会因此争相恐后地南迁,来我这里分享这等美味。”
“这倒是个有趣的人。”萧瑾珏的兴趣被激了起来:“但仅仅只是美食,不会让人愿意长期在那等地方呆着吧?就你的描述,岭南都不至于这般。”
当然不至于。那个时候犯下大错的大臣,一般也就只是流放到岭南罢了,至于到更南的儋州,那基本上就是已经放在那里等死了。
地处边陲,孤悬海外,闭塞落后,相去京城几千里,鸟飞犹用半年程,因此常被称为“蛮荒瘴炎之地,死囚流放之所”。
这个人就是苏轼,曾经以他的卓越文学才华折磨着一批又一批考生的人。
可有的人作为旷世之才,哪里是在文坛取得的成就就能够概括其才华的?
“因为他是一个真正心系百姓的人。”穆箖芸道:“不论是被流放到哪里,他都能够在当地做出一番利民事业来,甚至可以说他每一回离开此地、调任彼地的时候,当地百姓都是夹道相送,涕泪横流。”
“比如在那偏远海岛上,他发现民众身体多病,主要是由于当地人直接饮用海滩上的积水导致的。所以他亲自带领乡民挖井取水。”
“此等良臣,得之国兴呀。”
“我也觉得。”穆箖芸点头:“只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他最后便是死在了从海南回京城的路上。”
璀璨而丰富的一生,就此殒落。
“所以寻常男子又有几个希望自己能够走遍天下、尝尽美食呢?”
那意味着的往往是颠沛流离。
“得意者常居于京。”萧瑾珏缓缓道:“即便地方各州再如何好,想要有所成就最终还是要回归到京中才行。”
“不仅仅是对在朝当官之人来说是如此,对于行商之人也是这样的。”穆箖芸很是认真地道:“所以我如果想要能够尝尽天下美食,唯一可行的方法便是自己能够承担起相对应的一切,这对于我自己而言真是太难了。”
所以说科技发达还是好呀,一个高铁加飞机,哪里还有到达不了的省市?
“不过人的梦想还是要有的。”她强行叫自己显得不是那么消极:“将想要去的地方一个一个列出来,以后一项一项达成。那也是非常具有成就感的。”
萧瑾珏心中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个官职。身为朝廷督查,便能够因公下到各州去。
但他却不太想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