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进了山,他心里挂着事,一上午都心绪不宁的,连打猎也受了影响,途中频频失手,半天下来也才逮了一只野兔。
好在他设的陷阱里还有些收获,陆铮将几只猎物放进竹篓,下山直接去了镇上,最近天气愈发炎热,回家一趟剥皮再拿去镇上卖太耽搁时间,不说肉容易坏掉,就是他自个儿来回走这么两趟也热得够呛。
他到珍味楼把猎物卖掉,原本想直接回村,想了想又朝衙门去了,这会儿正是午休的时候,衙门里头静悄悄的,他找到打盹儿的窦勇飞,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小黑就在他身旁趴了下来,吐着舌头直喘气。
窦勇飞被小黑的声音弄醒,他一开始还有些茫然,等看清是自己兄弟才打了个呵欠坐起来,懒洋洋地道:
“你怎么来了?”
陆铮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握在手里却不喝,沉沉看了他一眼:“你昨日叫她给我送东西过来。”
窦勇飞一听就露出个暧昧的笑容,冲他挤眉弄眼道:“怎么样?还是好兄弟我够意思吧?我一看见她就想起你,便想到这么个法子,昨日她送东西过来怎么样?你有没有多跟她说几句话?”
陆铮默了默:“有。”
窦勇飞一乐:“快和兄弟说说,你们进展怎么样了?”
问完他见陆铮面色不大好看,不由疑惑道:“怎么了?你这看着好像不怎么开心,是跟程姑娘闹矛盾了?”
陆铮面色沉郁,闷声道:“我知道她为何会突然疏远我了。”
窦勇飞一愣,急忙追问:“为何?”
陆铮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那日我们在顺兴酒家碰面,你问我是不是对她有意。”
“对,是有这么回事。”窦勇飞有些费解,“那跟程姑娘疏远你有什么关系?”
陆铮捏了捏手中的茶杯:“当时她过来打酒,正好听见了我们俩的对话。”
窦勇飞起先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恍然道:“你是说——你是说她听见你后头否认的那句话了?”
陆铮没说话,只闷头喝了口茶,也就是默认了,窦勇飞满脸不可思议:“这…这也太……”
他‘太’了半晌,最后憋出来一句:“你这也太倒霉了!”
他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又回到桌边问陆铮:“那你跟她解释了么?”
陆铮揉了揉眉心,烦躁地道:“她昨晚和我说了就走了,我还没来得及向她解释。”
“嘿,你不知道追出去啊?”
窦勇飞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自家这个兄弟平日是闷,可这种事上怎么能还这么闷呢?
陆铮郁闷地说:“我也想,可是她大哥来接她了,当着她大哥的面我怎么说?”
窦勇飞哑然,坐到板凳上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两人静默了片刻,他才开口道:
“那你再寻个机会同她解释,你们都是一个村儿的,应当很容易就能找到机会吧?”
陆铮叹了口气:“我打算今日去等等她,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和她解释。”
“那就对了。”窦勇飞一拍桌子,“今日找不到机会就明日,明日不行就后日,总有一日能解释清楚,你还赖在我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陆铮喝光手中的茶,起身道:“那我走了。”
窦勇飞送他出去:“赶紧的,你说你这人,偏要嘴硬吧?这下好了,人姑娘不理你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嘴硬。”
陆铮被他说得有点犯窘,瞪了他一眼就转身走了,窦勇飞站在门里看他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句:
“有个这么闷的兄弟,真是操碎了我的心啊。”
陆铮走到半路才搭上牛车,回到清河村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他原本想直接回家,脚下却不知怎的又走到了程家院子外面。
他看见院门紧闭着,也不知道程芷娘在不在,便在门外站了一阵,小黑和圈圈隔着门板在那冲对方呜呜叫唤,除此之外陆铮再没听见其他任何响动。
许是在午睡吧,他想,又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回了自己家。
他推开门走进院子,正趴在地上的鹿赶紧站了起来,害怕地看着他,陆铮走过去看了一眼,见草都被它吃光了,水也喝了不少,地上还有些粪便。
他皱了皱眉,拿铲子过去把地上清理干净,又用拖把拖了一下,看着这头鹿心里又纠结起来。
这是他本来要送给程芷娘的鹿,要杀了总觉得有些下不了手,但是这院子没有养牲畜的地方,这样养在家里又不好打扫。
算了,先过两日再说,说不定他同她解释清楚之后,她就愿意收下这头鹿了呢?
这样想着陆铮又出去割了些草回来,还替鹿的伤口换了次药,他换药的时候那鹿吓得瑟瑟发抖,眼睛湿漉漉的就像要哭了一样。
陆铮看它这副怕得要死的样子,索性将它脖子上的绳子解开,也不再管它,自个儿直接去水缸边冲凉去了。
等他冲完凉,那鹿还是呆在棚子里没动,小黑在屋檐底下虎视眈眈地盯着它,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小黑给吓着的。
陆铮冲完凉就回屋休息,小黑也跟着进了屋子,他在床上小憩了一阵,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起床准备出门,才刚推开房门就见到那头鹿如惊弓之鸟一般嗖地跑回了棚子里,陆铮愣了愣,原来那鹿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屋檐底下来乘凉了。
他笑了笑,也没管它,洗了把脸带上草帽,就领着小黑出了门。
陆铮算着程芷娘去接程浩的时间,直接在清河村村口等她,他想在她去的时候就同她谈谈,只有两个人也更好说话一些。
可是他等了许久程芷娘也没出现,眼看都快到她回来的时辰了,路上还是连个人影儿都没有,陆铮不由皱起眉,心道莫非今日她又不去接程浩?
他正想着,就看到前方远远走过来几个人,看身形是两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小孩儿,陆铮本来没往程芷娘身上想,以为只是从桥沟村过来的,没想到小黑却突然一下蹿了出去,对直朝那几个人奔去。
陆铮有些惊讶,正想叫住小黑,忽然发现走过来的几个人轮廓很熟悉,他向前走了几步,才发觉那几人并不是别的村民,而是程康程江以及程芷娘和程浩。
他一时愣住,直到四人走到他跟前,程康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陆猎户,你这是要去桥沟村啊?”
陆铮看了眼程芷娘,见她神色平静,心里又开始闷闷的难受起来,摇头道:
“我从桥沟村回来,刚才在村口歇了一会儿。”
“这样啊,那我们就先回去啦。”
程康笑着和他挥挥手,同家人走到前面去了,陆铮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程芷娘一直没有回头,只有程浩时不时回过头看一眼小黑。
陆铮心里发闷,站了好半晌才带着小黑又往回走,算了,明日再来等她吧。
“陆猎户还真是天天都往桥沟村去啊。”
几人走得远了程康才开口,程芷娘笑笑:“许是就这么一个亲近的,便多过去瞧瞧吧。”
程江道:“应该是了,那陆家大姑也是一个人独居,陆猎户多过去看看她,帮她做些事也正常。”
程康点点头:“陆猎户还是挺孝顺一人,就是那陆家老两口没良心,硬生生把这么好个孙子给逼走了。”
三人聊着天,程芷娘不自觉想起方才陆铮的神情,他看上去好像挺失望的,是在失望什么?
她轻轻眯起眼,回想昨晚和陆铮说的话,她都已经同他说得那样清楚,可是刚才他却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莫非他还有什么话想跟她说?
她正想着,家门口就到了,朱雪兰两人已经先回来了,乌秀秀一见他们回来就迎过来问:
“你们去哪儿了?怎么都不在家。”
程江道:“我们去桥沟村看大伯了。”
几人走进去,朱雪兰忙着倒水给他们喝,程芷娘拿起蒲扇,对二人道:
“今早孙五家的来了咱家一趟,说是昨日在桥沟村看见大伯把腿给摔了,我上午就赶紧去了大伯家,后来下午的时候大哥他们不放心,也过来了,所以咱们才一道回来的。”
听见程大伯把腿给摔了,朱雪兰紧张地问:“大伯怎么会把腿给摔了?你们去看过怎么样?他人还好吗?”
程康拿过朱雪兰手里的巾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还好,没孙五媳妇说的那么严重,就是脚脖子给扭伤了,小妹给他重新换了药,还留了些药在那儿,过上十天半个月应当就没事了。”
朱雪兰这才松了口气,又道:“那我和秀秀明日去看看大伯,对了,小甜有喜的事儿你们告诉大伯大娘了么?”
“说啦,大伯大娘可高兴坏了。”程芷娘笑道,“大伯还中气十足地把大堂哥骂了一顿,说三嫂都有喜了他都还没着落。”
乌秀秀听了就哈哈笑起来:“芷娘没告诉大伯大堂哥喜欢周姐的事儿?”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程康顿时愣住:“什么周姐?怎么回事?”
这件事当初第一个知道的是程芷娘,接着乌秀秀瞧出端倪也告诉了赵小甜,后来乌秀秀没憋住又接连告诉了朱雪兰和程江,也就是说整个家里还不知道这件事的就只剩程康和程毅了。
这下乌秀秀都说出来了,大伙儿也没有再瞒着他的道理,便将程家旺对隔壁糕点铺的周姐有意思的事告诉了程康,程康听完愣了半晌,然后感叹道:
“大堂哥总算开窍了,这下大伯大娘也能安心了。”
“安心什么啊,人家周姐对大堂哥不定有意思呢,你们可别出去说啊。”乌秀秀道。
程家人无语地看着她,明明就是她自己包不住话,还好意思提醒别人,程江咳了声道:
“我们知道了,这件事你也别和大伯大娘说,回头等大堂哥自己说去。”
乌秀秀得意地道:“我当然知道,还用得着你说?”
程家人:…………他就是说了,你怕是也不定能包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