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点点头:“嗯,我来镇上卖点东西。”
这句话说完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赵小甜忙道:“这大热天的,陆猎户你进来喝口水吧,歇上一会儿再走。”
陆铮摇摇头:“不了,我还有点事,我就是过来想买些猪蹄。”
赵小甜愣了愣,旋即热情地道:“好啊,陆猎户你要些什么?我给你算便宜点。”
陆铮要了两只猪蹄,一只猪舌,一块儿豆干,半斤莲藕,赵小甜切好后分别用油纸包好,再将东西放到个小网兜里,那种网兜还是她们跟隔壁周姐学来的,有些客人买得多,油纸包不好捆,就用这种小网兜装着,也不费什么钱。
“一共五十三文,陆猎户你给四十五文就好。”
赵小甜把东西递过去,大方地给他抹去八文,陆铮掏出钱袋,还是数了五十三文出来,赵小甜不收,他将铜板放到柜面上,拎着东西道:
“都是做生意的,挣点钱不容易,别客气了。”
说完他向赵小甜一点头:“我就先走了。”
“欸…那…那陆猎户慢走啊。”
赵小甜愣愣地看着他转身离开,这才将铜板收到抽屉里,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客气的人。”
陆铮提着东西到了衙门,这会儿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窦勇飞通常不会出去巡街,就呆在衙门里头乘凉。
门口的衙役认识陆铮,打了个招呼就让他进去了,他走进去轻车熟路找到正躺在两根长凳上打盹儿的窦勇飞,将东西往桌上一搁,坐到旁边倒了杯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窦勇飞揉揉眼睛,一看是兄弟来了,伸了个懒腰坐起来道:“你怎么来了?”
陆铮把东西往他跟前推了推:“买点东西来看看你。”
窦勇飞把网兜扯过去,打开一个油纸包往里面看,食物的香气顿时就飘了出来,屋子里另外还有两个在打瞌睡的衙役,闻到这香味儿立刻就爬了起来,抽着鼻子问:
“什么东西这么香?”
窦勇飞一看里头装的东西,顿时就乐了:“你这不是上程记买的嘛?”
陆铮嗯了一声:“叫兄弟们都来尝尝吧。”
窦勇飞就招呼弟兄们过来,把油纸包放在桌上摊开,那两个衙役又出去叫了几个人进来,大伙儿看见吃的都精神起来,直接就用手拿了往嘴里丢,边吃边跟陆铮道谢。
陆铮只看他们吃,自己不动,窦勇飞啃了块猪蹄,把手指一嘬,嘿嘿笑道:“你这是特地去照顾人家生意来着?”
陆铮没搭理他,他又拿起块豆干,边嚼边说:“既然来了就等我放衙吧,晚上咱哥俩去喝一盅。”
陆铮过来本就是要找他晚上一道吃饭的,自然没有意见,等衙役们把东西一扫而空,凑在一起开始打牌消遣,他就坐在边上闭目养神,静待放衙的时刻到来。
他来时已近申时半,靠在墙上打了个盹儿就到了放衙的时间,窦勇飞拿起雁翎刀,勾着他的肩膀道:
“走走走,咱们今儿去哪儿喝酒?”
“找个安静些的地方。”陆铮道。
窦勇飞想了想:“那不如去我家里好了,咱们买些酒菜回去吃。”
陆铮没意见,窦勇飞就和他去外头打包了几份菜,再拎了坛子酒,二人一道去了他家。
窦勇飞的家离衙门不算远,过两条街就到了,他同人合租的一间小院子,对方是个走镖的,大半时间都不在,所以院子里通常只有他一个人。
他将菜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好,又取了两个碗出来,把酒倒上,两人碰了碗就开始吃喝起来。
喝了几口酒,窦勇飞看陆铮有些心不在焉,不由开口问他:“怎么?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陆铮沉默不语,窦勇飞一看他就是有事的样子,皱了皱眉道:“莫非是你那天杀的爷奶又来找麻烦了?”
陆铮摇摇头:“没有,他们哪还会来找我,你想多了。”
听见不是这个,窦勇飞松了口气,想了一阵忽然露出个暧昧的笑容:“既然不是那家子人的事,那就是同那位程姑娘有关了?”
听他提到程芷娘,陆铮拿着筷子的手就是一顿,窦勇飞瞧出他的反应,立刻笃定了自己的猜想,贼笑道:
“看来给我猜对了,快和兄弟说说,你们俩进展得如何了?”
说完他看陆铮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怎么瞧都不像是顺利的样子,诧异道:“难不成你们俩闹矛盾了?”
陆铮迟迟未开口,窦勇飞就知道自己又猜对了,意外道:“好好的怎会闹矛盾?我瞧那程姑娘是个挺和气的人,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惹得人家不开心了?”
陆铮默了默,放下筷子端起酒喝了一大口,缓缓吐出口浊气,这才闷闷地道:“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她,她……”
窦勇飞忙拿起酒坛将他手中的碗再倒满,嘴里问道:“她怎么了?”
“她……”陆铮微微蹙眉,“我也不知道怎地,她最近对我显得很生疏,路上遇见也不怎么同我说话了。”
窦勇飞一听,问他:“她是突然变成这样的么?之前有没有什么征兆?”
陆铮摇摇头:“没有,我仔细想过,之前她送药粉给我,还有前不久我和她在山脚碰上,我帮她拎了一段路的东西,她还叫我进去喝水,要留我吃饭来着,只是我看她家里人在休息,就没好意思留下来。”
说到这儿他停住了,片刻后迟疑地道:“莫非是因为这个?”
窦勇飞听他说得没头没脑的,催促道:“你说清楚些成不?我这听得云里雾里的。”
陆铮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这段时日他同程芷娘的相处大致说了一遍,然后提到最近两次遇见她,她的反应以及对他称呼的转变,说完大抵是觉得郁闷,又埋头喝了一大口酒。
窦勇飞听了也觉得挺奇怪的,感觉陆铮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算是他没留在程芷娘家吃饭,但也是出于礼貌不想打扰人家,这又有什么可值得生气的?
他疑惑道:“我看程姑娘性子直爽,不像是脾气古怪的人,你会不会哪里记漏了?”
陆铮搁下酒碗,满脸郁色:“我反复想过数次,如何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了。”
窦勇飞看他这样子也挺稀奇,他可从来没见过陆铮这副模样,哪怕是从前他家里有烦心事,他也没表现出过这样的焦躁。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取笑陆铮:“看看,你上回还嘴硬说自己对程姑娘没意思,现在该急了吧?”
陆铮面色一窘,默了半晌才沉沉地说:“她总归是个姑娘家,我怕传出去不好……”
这倒是为了程芷娘着想了,窦勇飞是知道自己这个兄弟的,长这么大头一回开窍,又向来是个沉默少言的,没到嫁娶之前低调些也正常。
不过他可是他兄弟,窦勇飞有些不满地道:“你还怕我出去乱说不成?我是那样大嘴巴的人吗?”
陆铮看他一眼,板着脸吐出一个字:“是。”
窦勇飞:“…………”
他抹了把脸,决定不跟陆铮计较,两人又安静了一阵,他看陆铮一直喝酒,不由出声提醒:“你少喝些,等会儿还得回去呢。”
陆铮想到小黑还等在家里,便也将碗搁下,窦勇飞看他这副样子也有点儿不忍心,遂开口道:“是不是你往常性子太冷淡了,把人家程姑娘给吓跑了?”
“……但我对她没那样冷淡。”
陆铮觉得自己对程芷娘已经比对旁人温和许多,他平日话是少,但在程芷娘面前也比平常要多一些,难道是他还不够热情?
窦勇飞自己也是个没经验的光棍儿,不过他认识的人多,对这方面比陆铮要懂一些,就给他出主意道:
“人家是个姑娘家,你总得主动些才行,许是你从前不够主动,她渐渐也就淡了,不如你以后表现热络些,多往她跟前凑,日子久了关系不就恢复了?”
陆铮本身就不是个热络的性子,但自打明白了自己对程芷娘的心意之后,他还真的挺想往她跟前凑的,窦勇飞的主意跟他本来想的也差不多,遂点头道:
“我知道了。”
窦勇飞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菜:“你知道就好,来来,吃菜吃菜,回头等事情成了,你可得请我好好吃一顿啊。”
两人吃喝一番,看天色渐晚,陆铮便从窦勇飞家里出来,慢悠悠地往回走,也不知怎的,一路上竟没碰见一辆车经过,等他走到清河村,天差不多都已经快黑完了。
陆铮进了村口,本要往自己家走,却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走到了程家院子外头,刚好听见里头程芷娘同家人在说话,他就忍不住在院墙外站了一阵。
程芷娘的声音很清甜,他想起往日她对自己说话也是这样的语气,而且听着还要更活泼一些,但是前两回遇到她,她的语气就变了,莫名多了疏离与客气。
他心里不由又郁闷起来,揉了揉眉心,抬脚准备回家去,就在这时程家院子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程芷娘领着圈圈从里头出来,嘴里还在念叨:
“去远些尿啊,别尿在家门口。”
圈圈一出来就发现了陆铮,立刻跑过来在他裤腿边一阵嗅闻,还友好地摇了摇尾巴,程芷娘朝这边一看,顿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陆猎户?你怎么会在这儿?”
原本想走的陆铮顿时僵在了原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程芷娘看他不说话,向这边走了几步,奇怪地问:
“陆猎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