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个人走在一起,张有为觉得芷娘从前和他出门的时候从来没那么放松过，她总是有些羞涩，何曾像现在这样自然大方？
他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终是忍不住喊了她一声，没想到她居然都不理自己，张有为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声,还朝她走了几步，这次程芷娘才终于有了回应。
只是这回应冷冰冰的，她明明刚才对身边的那个男人都是一副笑脸,面对他时的表情却充满了冷漠与疏离。
张有为一时说不出话来,程芷娘也懒得与他多说,转身就跟陆铮继续往前面走,张有为一急,张口又喊了她一声,还朝她小跑了几步，程芷娘不得不再次停下来,蹙眉看着他。
“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张有为嗓子眼有些发涩，最终干巴巴地挤出几个字,“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嗯。”程芷娘点点头，“挺好的。”
比在你们家的时候好多了。
张有为也觉得程芷娘现在看起来的确过得不错,她比之前稍稍丰腴了一些,两颊也透着健康的红润，整个人有种神采奕奕的感觉。
从头到脚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那…那就好……”
张有为喃喃地说,看着程芷娘有些出神，见他又说不出什么话来，程芷娘再次道，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便。”
这回张有为没再拦她，眼睁睁看着她和陆铮远去，两人的背影有种莫名的相衬，他一时觉得扎眼，心里像是有把火在烧，难受得掉头就快步回了家。
张有为回到家里张小雁还在生气，见他回来立刻站起身问：
“哥！你遇着他们没？”
张有为头也不抬，拖着脚往自个儿房间走，张小雁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他是见着程芷娘了，顿时拔高音量道，
“看吧，我就说她跟其他男人打得火热吧！这下哥你该知道我没骗你了！”
张有为脚下一停，忍不住扭过头道：“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什么叫打得火热？她只是跟别人走在一起而已。”
“呵。”张小雁嗤笑了一声。
“哥你到现在还护着她啊？人家都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前阵子我就听说她跟人议亲没成，又跟什么她们村儿的猎户不清不楚，就哥你还觉得她记挂着你呢。”
这话半分不留情面，张有为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对张小雁呵斥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整天脑子里就是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难怪许秀才看不上你！”
这下可戳了张小雁的痛脚，她一张脸迅速胀得通红：“哥你什么意思！你为了程芷娘那个女人这么凶我？”
两兄妹眼看就要吵起来了，徐氏端着簸箕快步从灶房里走出来道，
“行了行了，说几句就成了，别为个外人自己兄妹闹心。”
她瞪了张小雁一眼：“你也是，程芷娘都跟咱们家没关系了，你还老提她作什么？”
张小雁不服气地道：“我那不是今天在外面看见她了么？不然谁稀得提她？”
徐氏又埋怨儿子：“有为也是，你做哥哥的就不能让着妹妹点，为个被休的女人这么埋汰你妹妹，还有点做哥哥的样儿没？”
张有为忍不住道：“什么叫被休的？芷娘是跟我和离的。”
自打程芷娘回去之后，徐氏跟张小雁老爱说程芷娘是被他们家休的，村子里知道实情的都在背地里笑话他们家呢。
张有为心里憋着气，语气也不好：“娘你能不能不要老跟小雁出去乱讲，当人家不知道芷娘是跟我和离咋的？”
徐氏老脸一拉：“怎么？你还怪上娘了？”
张有为闷头不说话，徐氏看他这副德性也不高兴，把手里的簸箕重重往桌上一搁，
“那个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了她你还跟家里人使上气了！”
张有为不想和她们多说，掉头往屋里走，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张小雁对徐氏说：
“娘，我刚才看跟程芷娘走一起的那个人个头挺高的，旁边还跟了条大黑狗，该不会就是她们村儿那个猎户吧？”
“猎户？”徐氏愣了愣，“是那个姓陆的猎户？”
“啊，娘你也知道那个猎户？”张小雁奇道。
徐氏哂了一声：“我道她那么有本事，原来是找的那个姓陆的小子，我告诉你，她要二嫁给那个姓陆的，以后有她的好果子吃。”
“那个姓陆的有什么问题？娘快和我说说！”
张小雁顿时来了兴趣，张有为也回头朝徐氏看去，徐氏端起碗喝了口水，润过喉咙才道，
“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这件事应该不少人知道，你们姨母不是桥沟村的嘛？这事儿当初还是她跟我说的。”
“那个姓陆的猎户原先是桥沟村的人，前两年跟家里闹了矛盾才迁去清河村，据说闹得挺大，跟家里都断绝关系了。”
“我可告诉你们。”徐氏斜睨了张有为一眼，“那个陆猎户家里人可不是省油的灯，要不当初怎么会把家里孩子逼得离家？虽说是断绝了关系，但血脉亲缘不是那么容易就断得了的，程芷娘以后要真嫁给他，首先他家里那关就难应付。”
张小雁越发好奇了：“娘，他怎么会跟家里人断绝关系？你知道具体原委不？”
“倒是知道一点。”徐氏道，“你们姨母说当初是他堂弟犯了事，他家里想让他顶缸，那个陆猎户又不傻，谁会乐意为堂弟犯的事儿背黑锅？他不同意，家里就闹呗，这一闹就闹得有些大，后来他就离了家去清河村了。”
“他堂弟犯了什么事儿啊？”张小雁问。
徐氏想了想，这事儿也有两年了，她一时还记不太清楚，仔细想了一阵才说，
“似乎是他堂弟在外面顶着他的名头惹了祸，人家要报官，陆猎户的爷奶就想让他干脆把这事儿认了，替他堂弟蹲大牢，嗨，要我说这老两口的心也是偏得没谁了，都是他们的孙子，怎么做得出来？”
“然后陆猎户自然不肯，就这么跟家里闹掰了呗。”
“那他堂弟呢？真去蹲大牢啦？”张小雁继续问。
徐氏又喝了口水，搁下碗道：“他们家哪儿舍得，自然是凑了一大笔钱把事情给了了。”
“所以啊。”徐氏冷笑，“她要找上那个陆猎户，以后可有得她受了，要教她知道，可不是每户人家待儿媳都会像咱们家这样宽和。”
听了徐氏一番话，张有为心情复杂地回了屋，张小雁倒是幸灾乐祸得紧，她先前被程芷娘那么怼了一通，又看她身边那个男人样貌出众，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程芷娘就一弃妇，凭什么还能找个那么出挑的男人？
不过现在她心里可就舒坦多了，模样儿好有什么用？家里那个样子程芷娘嫁过去不知道得受多少磋磨呢。
还是许秀才好，无父无母，嫁过去就能当家作主，虽说穷了些，等她娘给她多置办点嫁妆带过去就成了。
就是许秀才为人太死板了点，每回她去找他都表现得客气疏离。她还是得加把劲，多去找他几回，就不信他不喜欢自己，张小雁美滋滋地想。
——
这边程芷娘跟陆铮绕着永明村外围走回清河村，四张饼她吃了两张，陆铮吃了一张，还有一张进了小黑的肚子。
刚才张有为来找了她，两个人离开后程芷娘没再提这件事，陆铮也没问，不过心里倒若有所思，之前听说程芷娘跟张家是闹得很僵才和离的，但从方才她前夫的表现看来，似乎对她还有些惦念。
再一想到张小雁对程芷娘的态度，陆铮忍不住又暗自轻嗤，自己的媳妇都护不住，怪道程芷娘要同他和离了，这样的男人也真是没半点能耐。
两人走着走着，程芷娘突然开口：“陆兄弟，过两日你来咱们家吃顿饭吧。”
陆铮一滞，吃饭做什么？她这是想把他介绍给自己家里人？
就听程芷娘继续说：“上回你帮了我那么多，至今我都还没正式谢过你，我想请你来家里好好吃顿饭，也当向你道个谢。”
陆铮默了默，绷着脸道：“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刚巧遇到你顺手帮一把而已。”
“对你来说不是大事，对我来说真的是帮了大忙啊。”程芷娘笑嘻嘻地道，“你就别和我客气了，咱俩现在都这么熟了，来我家吃顿饭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陆铮：……谁不好意思了！
他想起前两日这女人才跟窦勇飞说她和他不熟，现在又这样讲，忍不住轻哼道：
“前几日你不是跟窦捕快说和我不熟么？”
程芷娘笑眯眯的：“那不是前两日么，今日你特地带我去一趟越西村，咱俩这不就熟了么？”
还真会给自己找理由，陆铮瞥她一眼，见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受，像是有什么在心口轻轻挠了一下。
他别过头，平静地嗯了一声，程芷娘高兴地说：“你这是答应了？那就后日好不好？或者你看你哪天有空，咱们就定那天。”
她语气挺欢快，陆铮的嘴角也禁不住往上扬了几分：“就后日吧。”
“成，那就说定了，后日来咱家吃晚饭！记得把小黑也带上。”
两人说定以后又走了一阵就回到清河村了，分别时程芷娘突然想起什么，问陆铮，
“陆兄弟，你回去喝那药酒了吗？效果如何？”
她不问还好，这么一问，陆铮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一张脸迅速变黑，瞪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就往家里去了。
程芷娘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人是怎么啦？先前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铮（耳朵发红）：她送我这个酒又老问我，是不是在暗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