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泰药铺的吴掌柜今日到铺子特别早,守着伙计把铺子打扫干净了才坐下，先是把账本翻开看了两页，突然想起什么又对伙计道：“小曾,你待会儿去菜市口跑一趟，帮我找个叫赵小甜的妇人，让她捎个口信给她小姑子程姑娘,就说是同泰药铺的掌柜找她。”
伙计应了，把手上的活干完就准备出去，刚走到铺子门口就看见街对面走过来一个年轻姑娘,她背着个大竹篓,眉眼俏丽,身形窈窕,脑边斜梳一根标志性的辫子,伙计忙回去对吴掌柜道：“掌柜,程姑娘来了！”
吴掌柜把笔一搁，从柜面后走出来,笑呵呵地迎上去道：“程姑娘，我正想叫伙计去找你家里人捎信呢,没成想你就来了，真是太巧了。”
程芷娘走进铺子将背篓放到地上,这才缓了口气,她边揉着肩膀边对掌柜道：“那还真是赶巧了，我前几日又进了趟山，昨日才把采回来的药草处理好,这不今日特地到镇上一趟把药草给您送来。”
吴掌柜很高兴，程芷娘送来的药草品质比他在别处进的好，他卖的时候是提了价的，像那些有钱人家不在乎药贵不贵，只在乎效果好不好，程芷娘上次送来的他都已经卖得差不多了。
他吩咐伙计给程芷娘倒茶，将她请进去坐下，这才道：“程姑娘，上回你拿来的药酒我回去试过了，我觉得药效很不错，想和姑娘你细谈一下这药酒怎么个卖法为好。”
那日程芷娘留下药酒之后，吴掌柜按瓶身上写的用法一一试用，养身酒他连喝了几日，的确感觉精气神比从前好些，甚至于晚上也没那么畏寒，连盖的被子都替换成了薄被。
至于跌打酒，家里有老人的谁没个腰酸背痛？他拿回去给自家父亲用了两回，他父亲就说腰痛缓解了许多，睡觉都比以前更安稳了些。
他将这些跟程芷娘说了，又道：“我夫人自从年轻时生了孩子就有些体弱，容易感染风寒，往日天气冷的时候时常用药汤养着，我尝试让她喝了几日姑娘给的疏风驱寒酒，上回雨天没用药汤倒是也好好的，我想这酒多少也起了作用。”
程芷娘一听就笑了：“自然是有效的，既然令夫人体弱，那掌柜可以让她平日服用养身酒，遇到天气转冷之时再辅以疏风驱寒酒，这样效果应当更好。”
吴掌柜连连颔首，捋着短须道：“姑娘说的是，回去我就让我夫人也和我一同饮用这养身酒，那么姑娘现在可以说说这药酒打算怎么个卖法？”
程芷娘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她从背篓里翻出一张折好的纸递给吴掌柜：“这上面写有我目前能酿的药酒的名称、效用，以及价钱，掌柜您看看，看过了咱们再谈。”
吴掌柜接过去展开一看，上面的确将每种药酒罗列得清清楚楚，他大致浏览了几行，抬起头问程芷娘：“程姑娘写的价钱是对外售卖还是卖与药铺的价钱？”
程芷娘笑着说：“这价钱是我平日卖的价，但是如果吴掌柜收得多，我可以让出二成的利。”
吴掌柜微微蹙眉：“就二成？是不是太少了些？”
程芷娘笑眯眯地道：“欸，吴掌柜您想想，这药酒您买了去，想卖多少还不是您自己定？您卖多少钱我又不干预，就算将价钱翻倍，只要能卖出去那赚的还不都是您的么？而且您要是怕不好卖，咱们首次合作我可以先不收您的银子，等您卖出去之后再把银子给我，如何？”
吴掌柜心头一动，沉吟片刻道：“话虽这么说，但我也不可能卖得太贵，姑娘就不能再让一些？”
程芷娘早料到他会砍价，她也早想好了对策，只不慌不忙地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法子，不知吴掌柜可愿意听听？”
吴掌柜忙道：“姑娘请讲。”
程芷娘道：“吴掌柜您也知道，我家里采药酿酒全靠我一人，而采药算是个体力活，且进山也有不少危险，我一个人每回采的药数量有限，酿的酒自然也有限。”
这是实话，吴掌柜点头，就听她继续道：“所以其实我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您知道什么东西都分个好次，像我自己采回来炮制的药自然是好的，而您在别处进的药材，恕我直言，品相与药效是要差上一些的。”
吴掌柜没有否认：“的确如此，那姑娘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呢就是，吴掌柜可以为我提供药材，我酿好酒后再送过来，成本您出，我就收个工钱，按每坛八十文来算，如何？”
吴掌柜认真看了她一眼：“姑娘倒是很会算，这样你的确省事不少，但药酒的品质却比不上你原来酿的那些了。”
程芷娘笑道：“掌柜将价钱定低一些即可，这样普通人家也买得起，薄利多销不是？”
“就好像同样是老参，品相好的与品相差的价钱大不相同，但都会有人需要，哪怕是穷人家在需要吊命的时候也舍得掏银子买几根参须回去呢。”
她说得头头是道，吴掌柜忍不住陷入沉思，在心里将程芷娘提议的可行性估量了一番，吁出口气道：“那就依姑娘所言，咱们先试上一试，若卖得不好……”
“若卖得不好，吴掌柜可以随时与我中止合作。”程芷娘大方道。
吴掌柜脸上重新露出笑容：“程姑娘是个爽快人，那咱们就先立个契，后面如有变动再做商议。”
两人便拿纸笔写了契书一式两份，吴掌柜倒是没有占程芷娘的便宜，写明每次银货两讫，两人各自按下指印，将契书揣好后吴掌柜便要跟程芷娘结账，程芷娘从背篓里将药材拿出来让他与伙计过目称重，再把带来的药酒一字排开，吴掌柜看见其中一瓶写了鹿血酒，不由一愣。
“程姑娘，这鹿血酒是……”
程芷娘冲他微微一笑：“自然是补肾益气的，方才我在那张纸上不是写了？吴掌柜没看见？”
她写在最后头的吴掌柜便没太注意，此时听她说是补肾益气的，便知道这是具体用来做什么的了，立时老脸一红，咳了声道：“姑娘还会酿这个啊…咳咳，咳咳……”
相比较吴掌柜的尴尬，程芷娘倒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只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吴掌柜，我这边跟您提个醒，这鹿血酒您尽可往高了卖，保管供不应求。”
吴掌柜更尴尬了，只觉得这姑娘年纪轻轻倒是什么都敢说，不过他偷偷看了一眼那瓶鹿血酒，做他这行的日子久了总知道些各门各户的私隐，有些男子的确有某方面的难言之隐，这药酒要是能起作用，他几乎可以想见日后能多赚多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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