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要买药酒程芷娘当然乐意,虽说她上回是便宜了卖给许清安的,但以后程浩要来学堂念书,许清安是他的夫子,这个人情不能不卖,她便爽快地道:“许夫子要买自然没问题,不过那酒我家里所剩无几了,许夫子且等我回去重新酿过,约莫下月下旬能酿好,到时候我让我侄子来学堂的时候给你带过来。”
许清安听见还要等大半个月,面上不由露出几分犹豫,程芷娘观察到他的神色,问道:“夫子可是有什么难处?”
许清安忙道:“也不算什么难处,就是上回买的药酒我那长辈快用完了,不过这阵子天气晴朗,应当不容易再犯病,那在下就先谢过姑娘,等姑娘下月酿好了再卖与在下便好。”
程芷娘冲他点点头,程家人便告别许清安出了院子,一出去程家旺就开口问:“小妹,他说的那药酒是哪种?难不成就是你给我的那瓶跌打酒?”
程芷娘颔首道:“没错,就是那瓶,前阵子我去药铺送药酒给老板,刚巧碰见那位许夫子跟药铺里的老大夫说家里长辈膝腿痛,我见他衣着简朴,猜他手头不会太宽裕,便便宜卖了一瓶跌打酒给他。”
程家人也都看出来了,许清安虽然衣着整洁,但衣袖上还打有补丁,一看就过得十分清贫,程大娘叹了口气道:“小四做得不错,你们不知,那位许秀才家里原先是没有这样穷的,后来他父亲得了病,为了治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但还是没能治好,他父亲过世后他连棺材都买不起,还是他们家的邻居秦婶儿可怜他,借了钱出来,他才能顺利将他父亲下葬的。”
这件事程家旺也略有耳闻,不由叹道:“我还记得小时候许秀才就一直在屋里念书,都不出来和我们玩儿,我们私底下还偷偷说过他以后说不定会当大官呢,没想到世事无常,他父亲这一场病下来,他以后也没法再继续考功名了吧。”
程大伯对此颇为惋惜:“可不是,他以前只用专心念书,后来他父亲病了,地里的活就都是他干了,不过他一个文弱书生,做粗活也做不大来,后头他就把田赁了出去收些租子,自己再靠带学生赚点口粮钱。”
程芷娘这才知道许清安家里情况居然是这样的,她想了想问:“那他家里还有个长辈?”
程大娘道:“不是的,许秀才一家本来就是外地迁来的,他母亲早逝父亲又走了,家里早没人了,他说的那个长辈就是他们家邻居秦婶儿,那秦婶儿是个独居的老婆子,没有孩子,生活也不大好,许秀才父亲过世之后他就把秦婶儿当长辈看待,经常去她家帮忙做点事,我就说了这孩子是个有良心的,知恩图报呢。”
被程大娘称作婶儿的那都是六十多岁的婆子了,像程家旺他们这辈都唤那位秦婶儿为秦婆婆,也因此许清安进出她家才不用避嫌。
听程大伯程大娘这么一说,大伙儿都挺同情许清安的,程芷娘心里对他的印象也更好了几分,觉得这人人品端正,程浩跟着他学习是件好事。
这时程家旺突然问她:“小妹,你那个跌打酒效果真那么好?”
程芷娘笑道:“好不好的大堂哥你试试就知道了,对了,大娘不是每到下雨天就肩膀疼吗?回去之后可以每晚按揉一下肩膀,下回雨天保准会缓解很多。”
程家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先前对这事还没有那么上心,只当帮家里人一个忙,方才见许清安亲口说药效很好,这下他倒是稍微重视了一些,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果程芷娘的药酒真的好,那他该怎么替她找路子出售了。
“成,回去我就给我娘试试。”程家旺道。
众人回了程大伯家,程大娘问程康:“小浩他爹,小浩以后在咱们村儿念书了,你打算让他怎么住?”
程大伯道:“要我说小浩就住我们家,也省得跑来跑去麻烦。”
程浩听了抱紧怀里的圈圈,有些紧张地看了程康一眼,朱雪兰察觉到儿子的反应,忙道:“我知道大伯大娘疼小浩,不过咱们两个村儿挨得这么近,走路来回也用不了太多时间,而且大伯大娘你们平日事情忙,小浩在这儿也挺麻烦你们的,我就想以后小浩还是从家里来上学的好。”
程大伯想说不麻烦,却被程大娘先一步开了口:“好了,知道你们舍不得小浩,那也成,不过中午小浩就在咱们家吃饭,这总没问题吧?”
程大娘作为女人自然看得出来朱雪兰舍不得儿子,程浩才几岁,必定也是舍不得爹娘的,果然听了她这番话,朱雪兰母子都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就听程康道:“这自然是好的,那就要劳烦大伯大娘了。”
程大伯本来想让小侄孙住自己这儿,不过每日中午也能看见小侄孙,便也没了什么意见,笑呵呵地连说不麻烦,又问他们打算怎么送程浩每日来上学。
程芷娘道:“二嫂跟三嫂不是每日都要去镇上么?途中正好要经过桥沟村,让她们俩把小浩带着不就成了?”
这倒是个办法,程大伯又问:“那下学回去呢?”
这下程康夫妇还犯了难,程浩年纪小了点,要让他自个走回清河村他们不大放心,而朱雪兰晚上要准备晚饭,去接程浩也来不及,两人正纠结之时就听乌秀秀磕着瓜子道:“嗨,下午我跟小甜回来的时候我就在桥沟村下车,那会儿离小浩下学也没多久了,我就等着带他一块儿回来就是。”
朱雪兰眼睛一亮,随即又犹豫道:“但这样也太麻烦三弟妹你了……”
乌秀秀挥挥手道:“这有什么,做饭我又帮不上忙,帮着接小浩回家还是可以的,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
这下问题解决了,程家人都挺高兴的,程康要拿程浩的饭钱给程大娘,程大娘死活不收,还是朱雪兰说他们要是不收,她跟程康也不好意思让小浩过来吃饭了,程大娘才终于收下,还埋怨了他们几句。
晚上一家子其乐融融吃了晚饭,程康他们才跟程大伯一家道别回了清河村,回到家里程芷娘想起程毅嘱托她的事儿,便去放药酒的房间倒腾了一瓶子鹿血酒出来,仔细写好用法之后又想起今日许清安跟她说的话。
她把那坛子跌打酒揭开瞅了瞅,里面还剩个底,她翻了只最小的酒瓶子出来,小心翼翼把药酒倒进去,完了刚刚好装满一瓶。
程芷娘把酒瓶子封好,先出去找到程毅,把鹿血酒给他,程毅一看赶紧跟做贼似的把酒瓶藏进怀里,压低声音对程芷娘道:“谢了啊小妹,我下回回来的时候给你钱。”
程芷娘无所谓地摆摆手,又来到大房屋子里,把那瓶跌打酒递给朱雪兰:“大嫂,这是许夫子要的跌打酒,我刚才看了下刚好还够一瓶的,明日你让小浩带去给他吧。”
朱雪兰接过去道:“好,这跌打酒得收多少钱啊?”
程芷娘笑道:“不用了,也没剩多少,小浩刚刚去学堂,就当送许夫子的拜师礼好了。”
朱雪兰其实也想到拜师礼这回事的,她本来还在琢磨送些什么好,见程芷娘这么一说倒是个好主意,许夫子正需要这东西,送这个可不正合他的意么?
“那这药酒多少钱?大嫂给你。”朱雪兰去翻钱袋。
“不用了。”程芷娘按住她的手,“这也没多少钱,我平日在家也没干什么活,多赖大嫂照顾,这酒就当我这小姑姑对侄子的一点心意吧。”
朱雪兰想推辞,程芷娘又道:“以后我一直住家里,麻烦大嫂的地方还多的是,大嫂可不要和我见外了,要不我心里也过意不去的。”
朱雪兰这才没再坚持,拍拍她的手背道:“那大嫂就收下了,芷娘啊,小浩能有你这样的小姑姑真是他的福气。”
程芷娘笑吟吟地道:“我能有大嫂这样的嫂子才是我的福气呢。”
朱雪兰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脸道:“好了不说了,我去灶房烧水了,你先回屋歇着吧,等水烧好了我让你大哥给你送屋里去。”
程芷娘这才笑着起身回了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