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半个时辰,呼呼秧秧的大部分五品以上的官员便都到了。
曾不甚中了如意毒的贞王爷虽然后来解了毒,却也在腿上落下了一个巴掌大的伤痕。他是最先得到消息的皇子,一来到皇帝寝殿便哀嚎不止,哭得稀里哗啦的连半点皇子之态都不见了,但也没人敢笑话他,毕竟人家是王爷也真的是快死了爹了。
皇后打量了一圈,好嘛!大理寺寺卿、督察院院办刑部尚书都来了,三法司的一把手现在已经齐聚一堂。
那可真是正好,立审、调查、决判定罪三步骤一气呵成,在这几位重臣的面前揭露出太子的“狼子野心”必定能让他万劫不复。
但皇后还是颇有些耐心的又等了片刻,她在等自己的兄长文太尉来,不知是不是巧的,文太尉与住得远些的几位老宗室王爷和其余的四位皇子一起到了。
老六年纪尚幼怕是有些受了惊吓,钱淑妃陪在他身边不断的轻声安慰着。她是后宫妃嫔,和可以面见群臣的皇后不同,她是要遵守男女不同席的规矩,不能面见外男的。
四位成年了的皇子便跪在龙床前抽噎着,姿态和哭泣的话语相似。各位大人也跪在殿前沉默不语,可他们毕竟与各位皇子不同,人家哭是在关心父亲,若是他们也哭了,那就是在哭丧,在诅咒陛下了。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宗室面色沉痛,他抚了抚自己宽大的衣袖,花白的眉毛紧紧的簇起,正面于皇后道“皇帝年不过半百,而老臣已近古稀,先年还见陛下龙精虎猛,却如何只一年便要…”
他未尽之言表达了他的疑惑,他们陆氏一族男子多是比较长寿,先帝便是活到了六十八岁,熬死了好几个儿子,要不然也不会被既无德也无才的皇帝捡了漏子。
可现在的皇帝不足五十,便要驾鹤西去了,这不就有些奇怪了?
各位大臣也表示疑惑不解,昨日皇帝上朝时还是精神翼翼,脸色红润,并未有病态,怎的今日就能病得这么厉害?
这番话刚好起了皇后可以做文章的开头,只见皇后紧紧的握着手帕,目光哀怯。
“这…”皇后迟疑了一下,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娘娘,您有话直说,陛下可是被歹人所害才昏迷不醒的?”进宫前便得了提示的文太尉顺势问道。
“这…这,”皇后吞吞吐吐了半天,后又好似终于要下定决心一般道,“陛下昏迷前曾在本宫耳边呓语,说是…怀疑太子以巫蛊之术害他,可是…太子向来恭顺又孝顺如何会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什么?”
“怎么会?”
“怕不是…”
在场的大臣哗然,纷纷议论了起来。
他们自是不信秉公任直、贤良方正的太子会做这般蠢事,可皇上如此说,莫不是得知了什么消息气成了这般?
难不成是太子等不及要坐上皇位挥斥方遒,不愿再等下去了?
皇后掩面垂泪,用帕子擦干微红眼角的泪痕又道,“陛下病得昏昏沉沉的,说的怕不是胡话?”
大臣们吵吵了一小会儿,秋太子太师向喧嚷的方向凉凉的瞟了一眼,悉悉索索的声音缓缓的消失不见,各大臣恢复静默不语,而柏左相的眼神却是晦暗不明的。
他的女儿柏明月乃贞王之妻,现已生下贞王的嫡长子,他们柏文两家的姻亲关系已然牢不可破。若是贞王可夺天下,那他的女儿便是未来的皇后,他就是未来国丈皇后的母家了。
若是他外孙再能坐上下一代皇帝的宝座,他们柏家何愁不成世家大族?那些在暗地里偷偷嘲笑他们柏家是泥腿子还没洗白的那些世家还能再看不起他柏家!
便道,“陛下说的是不是胡话,现在三司皆在,去查看一番不就是了?”
文太尉点头,“就是啊,是与不是我等去看上一看,若真是陛下病糊涂了,也好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
“可…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娘娘也说了,太子对陛下恭敬有礼,孝顺非常,又一向有严明精干,爱惜百姓的好名声,如何只因为几句模糊不清的呓语就去大咧咧的搜查东宫?”秋太子太师拧着眉头,不同意的道。
“唉,说的也是啊!”
“是啊,是啊!”
“也有道理。”
大齐律法规定:太子的东宫只能够持有圣旨并有皇帝口谕或是三司共议后同意才能搜查。
皇后见大臣们倒戈相向,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低声哭泣于皇帝的突如其来的一场重病。
皇帝吃丹药的消息是仅仅只有几位太医和献上道士的皇后母子知晓,因为前朝哀帝就是因为沉迷丹药而亡了国,所以本国开国之始便下了重令,不得任何人向后代皇帝进贡道士或是丹药。所以当初那道士入宫就是偷偷摸摸的,几位得了消息的皇子也只是当做不知,这样隐秘被牢牢封住的消息外宫之人更是不可能知晓。
自家父皇违背了祖先,他们做儿子的无论如何这个消息都不能出自他们之口。
“这…这不太医院医正就在此处,问上一问,不就知晓了?”文太尉不甘心一个绝好的绊倒太子的机会就此流失。
“是啊,就是,张医正在此,还是让太医们说一说,皇上为何病重如此?”
“哎,昨日陛下召见我还与我商议兵部裁剪人员一事,当时陛下的脸色还是红润有光泽的,莫不是真的有人下了巫蛊之术?”兵部侍郎摸着自己的胡子,眸子里面精光一闪而逝。
“这…好吧!就请各位大人听一听太医所言。“皇后摆了摆手,让张院正上前。
张院正只是个五品官员,自是站在后方。他听到皇后让他讲述一番,便先拱了拱手道“陛下之前身体康健,此次昏迷不醒确实是有些诡异,若说是巫蛊之术倒也不无可能。”
“这…这,天呐竟真是巫蛊之术吗?”
“怎会有贼子如此胆大包天!”一个四品官员一挥袖子,表示震惊愤怒。
“真是的,必要查出来个水落石出才是…”
“就是…就是。”
听到太医所言,各大臣议论纷纷,均是认为该去搜查。
今日来的大臣有支持太子的太子太师一脉,但更多的却是支持其他四个皇子一脉的,其中贞王既有母亲身在后宫母仪天下,又有文太尉柏左丞这样的重臣支持的势力最甚。
且现如今太子远在江南若真是被陷害了,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秋太子太师紧皱着眉头,踌躇着不知所措。
“不如,让我三司商议一番,看是不是要去东宫一探。”大理寺卿沉吟片刻,向皇后提议道。
“就按越大人所言。”皇后知晓这商议的结果会是自己想要的,便很痛快的同意了。
大理寺卿拱手给皇后施了一礼,便和督察院院办,刑部尚书三人到角落商谈去了。
他们声音不大,隔的远些的都听不大清。
他们这头说着,太子太师却很是忧愁的看着殿门口外,也不知他儿染衣有没有找到致远那孩子,现在可是非常时机,若是没有镇国将军那一股势力,若一会儿真的在太子那里搜到了不好的东西,殿下的名声和地位怕是都要变得混浊了。
他这马上就要急得跳脚的时候,李谦拽着秋染衣到了。这些日子来,秋染衣的身体好了不少,但要和自小习武的李谦相比,那还真是比不了的。
“太师,我…我们来了。”李谦喘着粗气,他只是去了趟郊外,本来是想明日再回府的,谁知道大半夜的会遇上前来找他的秋渊,知晓了宫里出了大事,他马不停蹄的就往回赶,希望没有来晚就是。
“去,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秋太子太师如何不知今晚之事十有八九就是皇后从中作梗,可该有的礼节不能少,他们不能在此时留下把柄,给太子殿下拖后腿。
“是”
两人给皇后和比较周围的大臣们问了好,就站在一旁等待了。
那头三司商议的结果也出来了,他们决定该去东宫“拜访”一趟。
三司皆同意之事,就是皇帝亲临也难以改变结果。
本来皇帝出事就是在后半夜了,这些大臣过来又耗费了不少时间,如此这般的折腾了许久,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诸位大人在此做证,我三司商议共赴东宫,若有何不甚,还请各位大人为我等做证。”大理寺卿站出人群,对着人群拜了拜。
各大臣忙回礼道不敢。
以皇后和三司为首,五个皇子紧随其后,各大臣在最后跟随。
他们这波声势浩大的“拜访”,还没到达东宫就这个消息已经传达到了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