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能被发现!你就是胡说!”
秦涓皱眉:“你现在就跟个孩子似的,我也懒得和你说!”
“你他娘的才是奶孩子呢!老子不知比你大多少,而且我最后说一遍,他们不可能知道我有反心,如果他们知道绝不会留着我,在没被你害之前我一直掌握着王殿重要的军队。”
秦涓脑袋都疼了:“说这么多,你这么厉害干嘛跟我逃命去!”
“……”古月僵着的脸虽说无甚表情,但那削
薄的唇颤抖着,显出他的愤怒。
“古月哥哥……”小曲儿想问他喝不喝水。
古月冷眼看过来:“叫伯伯!”
小曲儿递水囊的手缩了缩:“……”心道这人不光想占秦涓大哥的便宜,还想占他狐狐爹爹的便宜。
桃花笑了笑,在他看来古月和他们相处久了,比之前好了许多。
冷硬的青年逐渐学会和他们说话,会反驳,会斗嘴,也有了喜怒哀乐。
不知道此刻的古月是如何想法,但他还是希望古月是开心的,因为他一直记得当初容颜倾倒银山十六县的少年是眉目温柔的。
至少那一年少年的古月,见到他的第一眼是在对他笑的,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连古月自己都不记得了。
长街灯火,霎时回眸,他惊动了那个少年的马,少年伸手扶他起来,笑问他:“没事吧。”
或许于古月这是他们第一次对话,只是桃花已经熟知这个少年的许多事迹了。
不得不说,在桃花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古月的时候,他是自惭形秽的。
与容貌惊艳的少年相比,他的容貌只能算作中上,不太美也不至于丑。
而那时的古月,周身的气度与一身的暖意,才是真正让他觉得自惭形秽的所在。
他想避开古月的手,哪知古月竟然更担心他的身体了,强行带他去医馆。
桃花想,现在的古月应该压根没有丁点的印象了,现在的古月开口会喊他贱奴。
他还记得在医馆的那夜,约摸是三更天的时候,古月匆匆骑马离去,他付了药费,还说明日清晨还会过来一趟的。
只是,没有明日清晨。
少年的古月一去不复返,次日等待古月的是禧芸公主的死。
等到次年桃花盛开的时候,他再见古月,苍白的脸,无一丝血色与神情。
当年的绝美容貌,成了雕刻似的木板,那双眸里也没有了华彩。
而他们的久别于古月而言,是初见。
“古将军,此人是楼里的公子,桃花,是大理……的公子哦。”
听得内侍谄媚解释,古月的下颌扬起:“区区贱奴,也配称公子!”
也是从那日以后,他听到的唤他贱奴的声音更多了。也是,有这样一个身份地位显赫的人带头,自然那些人有恃无恐。
终于,时光也将那个少年最后一点温柔磨灭了。
无情的,悄然的。
只是,似乎多少年过去了,桃花的心里,看向古月的时候,仍然会看到当年那个少年的影子。
无关情爱,只是背井离乡时,也是他少年时,唯一感受的那一点温柔。
古月于他就像是一面镜子,碎成片,却仍然能看到当初的自己。
一样的,在被命运无情的戏弄,背负着本不该背负的罪名。
却又在一片死寂中寻找新的出路,直到有一天逃出来了,却又面目全非。
*
太阳落下了,林子里的光在一点一点的退去。
终于,林中几道鸦声划过后,天彻底黑了。
小曲儿提着油灯,桃花抱着小曲儿。
小曲儿问桃花:“桃花哥哥,你身上为什么这么香……”他一路都有闻到桃花身上的香味,也一直想问,天黑了有些害怕,今日他们是打算走夜路不歇息了,所以他才问的。
小曲儿这么一问,林子里的氛围都变了,秦涓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的,反正他挺尴尬的,都想去把小曲儿嘴巴捂上了。
半天没人说话,秦涓都想找个理由让小曲儿和他同骑,来缓解尴尬了。
却停桃花毫不避讳的说道:“七岁起日日蔷薇泡澡,便有了自然的体.香。”
这是楼子里惯用的伎俩,会让楼子里的姑娘公子们日日花水泡澡,这样长大以后能有自然的淡香,即使许多日不曾洗漱,这些香味也是存在的。
桃花这么一说秦涓隐约听懂了,古月彻底懂了,只有小曲儿抱着桃花说:“喜欢桃花哥哥身上的香味,好喜欢……”
桃花爱怜的揉揉小曲儿的头。
桃花自然比小曲儿喜欢他更要喜欢小曲儿……
冰凉了二十三年的生命里,少年的古月是暖阳,秦涓是光束,小曲儿则是星子。
“小曲儿,做我儿子好不好,我们相依为命。”桃花的声音淡淡的,看似不经意,也似乎还是含着笑的。
“这……”小曲儿突然爆红了脸,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能……要问问狐狐爹爹的意思……”
小曲儿抓耳挠腮的才说出这一句。
他想这个问题得问狐狐爹爹,毕竟他现在是狐狐爹爹的儿子呀,可他又害怕桃花哥哥伤心,他后怕的将提灯抬起来看向桃花的脸。
他看到了桃花的笑容,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什么声音。”古月走在最前面,突然停下了。
这和他们前几次遇到熊和豹子是一样的,光是听到细微的动静就让人背部发麻。
“把火把点起来。”秦涓说话间已下马。
没过多久秦涓将手中燃起的火把递给古月,又递给桃花。
“没事,之前都能应付过去,现在也不会太难。”秦涓安慰他们。
只要不是没见过的猛兽都好对付。
“我在前面探路,你们跟紧。”古月低冷的声音传来。
秦涓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摸向腰下的长刀。
他们一直在往南走,本来预计是明天能走到这座森林的中心,所以才连夜赶路。
桃花说他听人说绿林口到森林的正中心是五六天的路程,因为许多想从绿林口出去的人都只走到了森林的中心就不敢走了。
这些传说,自然是回来的人说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走过森林的正中心,答案五花八门,但大多的传言都表明那里有一个湖。
“是湖水吗?前面为何会有光。”古月的声音再度传来。
因为他们此前预计会在明日正午抵达湖泊所在的地方。
“当然,我们的行程比较快。”桃花说,“毕竟那些回来的人的传言也不尽是真的。”
但也不尽是假的。
古月:“我们走快点,过去看看,刚才听到的异动或许只是风声。”
在这样的森林里,他们都很敏感,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草木皆兵。
当他们快速的穿过这一片林子,看到了远远泛着波光的湖泊。
这一刻桃花才真正意识到从小在楼子里听到的那些传言不假。
“真的有湖……”桃花都觉得恍惚了。
就像是那个方士的故事,展开在他的眼前。
湖东石,湖西木,湖之北湖之南,迷重重,影重重,莫要勇,勇后无骨还。
那打油诗,愕然浮现于记忆。
他怔怔然站着那里。
直到他听到秦涓的声音,才惊呼道:“先别过去!”
秦涓自然被他这一吼,吼得站住了。
记忆里桃花没有这般厉色过。
秦涓还顺势把古月给堵了回来。
古月:“你什么意思。”
秦涓冷声说:“回去。”
“凭什么听你的。”
秦涓扬了扬刀:“凭你打不过我。”
“……”
古月被秦涓堵回去了,恶狠狠的看向桃花。
桃花明白古月想问什么。他立刻将那首诗重复了一遍:“湖东石……湖东石,湖西木,湖之北湖之南,迷重重,影重重,莫要勇,勇后无骨还。”
古月:“什么意思,搞得这么诡异!”
“这是我十几岁时一个住在楼子里很久的一个方士说的,他说他年轻时喜欢冒险,曾经和他十几个兄弟想走绿林口出去,到最后却只有他一个人回来。”
桃花说到这里,几日背后都一凉。
“他把他的故事编成了诗歌唱出来,没有人信他,我少时感兴趣,便听他说了许多。”
古月:“你不是感兴趣吧!你是想逃出去!没想到你这贱……你这人从小就想逃!”
桃花低笑:“咱们彼此彼此。”
秦涓琢磨了几遍这诗里的意思:“他是说湖东的石头有问题,湖西的木有问题……还只是单纯的说这些物,只是帮助他记忆?”
桃花一听怔了一瞬,而后点点头道:“确实不好理解,我路上也琢磨过。”
古月:“他这一首诗都在说这里不行那里不行,这地方多么诡异,死了多少人,可是我们都来这里了,为何要惧怕?听一个失败者说的,倒不如仔细想想那些进谷中的士兵怎么进去的!”
秦涓突然一笑,走过去拍了拍古月的肩膀:“兄弟,你这话我倒是很赞同。”
“谁他妈的跟你兄弟。”
“……”秦涓见这人又没名堂的横起来了,反手就是一拳头。
“……”
桃花和小曲儿直接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