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淮之若是为宋国的事来班城,那他想以赵淮之的身份接近的人是谁?
这么说赵淮之本意就是想找郭饵的王子。
那么是不是今日清晨九覃和赵淮之从一个屋子里出来的事也说的通了?
想到这里秦涓深吸一口气……
再看向赵淮之,连目光也变得深邃了许多。
“我若去安荻枯,大概要二十多日,你会一直在班城吗?”秦涓问他。
他很认真的等待着赵淮之的回答,却不料面前的人突然伸手将他的衣领一提,秦涓顺势靠向他,也睁大了眼睛……
当秦涓靠近的时候,赵淮之就明显察觉到秦涓的身高应该有高出他一厘左右了……
他抬起头微眯起眼仔细看了看,几乎确定了秦涓确实高出他了。
“怎么,分别二十来日就会忍不住想我了吗?”赵淮之手指摩挲着秦涓的下巴,细腻的指尖划过狼崽愈发线条分明的下颌骨……
一日日,少年的成长显而易见。
一天天,少年都在奇异的变化着,这样介于少年与成年男子之间的模样,一辈子只有一次……
在慢慢的退掉青涩,却又是盛开时的模样,这样的秦涓又如何不让狐狸垂涎。
赵淮之轻轻一推,秦涓怕赵淮之摔倒,手足无措的抱住他,却又在感受到这人的“玩心”之时猛地放开了他,倨傲的别过脸去……
赵淮之轻勾起唇角不甚在意少年狼此刻的神情,他微踮起脚尖,将唇送上……
衣料在摩挲间发出簌簌的声响……
妆台前的铜镜中鬓影斑驳。
秦涓的双颊滚烫无比。
在赵淮之失神的一刹那,他反客为主。
赵淮之霎时间睁开眼眸,勾唇一笑。
直到不合时宜的,门外花园里传来龚熙然的声音。
秦涓顿时放开赵淮之,又低头在赵淮之额角轻吻了一下,皱眉问道:“外面那个傻狍子是你什么人?”
赵淮之一边整理衣物与头发一边答道:“同窗。”
“同窗?宋国的同窗?”秦涓问。
赵淮之微怔,点点头。
秦涓:“哦,你的同窗和你关系不错。”
“……”
他也念过学堂,可能没念几天……唯一有一丁点印象的就是几个小孩把鸟蛋从树上扔下来砸到了先生的头上……
因为被连坐,都被罚了,所以还记得一丁点,再之后他就没去过学堂了,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他连先生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但单单只是同窗肯定不会这么要好,赵淮之肯定有所隐瞒。
秦涓整理好衣裳,转身快步往外走,那龚熙然在外面喊了几声正想冲进来,却迎面和秦涓撞了个正着。
“秦小兄弟,要不要去我府上小住?”龚熙然笑嘻嘻的说道。
“谢过龚兄,不过我有急事要去一趟安荻枯,改日再说。”秦涓说着抱拳一礼。
龚熙然正想追上去,却见赵淮之从殿内走出来,龚熙然一怔,甚至还揉了揉眼睛……
他回头看看走远了的秦涓,又看看赵淮之……
龚熙然:“……”似乎扔不敢确定这二人是从同一个偏殿里出来的。
他过来找秦涓,碰巧撞见了自己兄弟,这叫他如何作想?
他又不是什么傻瓜蛋,他也曾太学内天子门生,奇门之中才满楚山的学子……
“淮之,你和他?”他以极低的声音问道。
却不想,得到赵淮之的四字:“吾心悦之。”
“……”
真的是活见鬼了!最没心没情的同门师弟,竟然信誓旦旦,言之灼灼的对他说,他心悦某个人……那人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少年啊!
活见鬼!
龚熙然觉得自己头都要裂开了,怎生比前夜醉酒还要混乱!
赵淮之啊赵淮之!
龚熙然指着赵淮之半天,嗯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可能连他这个同门师兄都不知道该对赵淮之说什么!
当年清风霁月的赵淮之,他一个天潢贵胄,一个才倾天下的王爷,他怎能喜欢上一个少年……
若是这样,若是官家知道了当如何……赵淮之真的的粉身碎骨浑不怕啊!
赵淮之看着龚熙然脸上阴晴变化,便知他这位同门师兄脑子里在想什么,他一定把过去的赵淮之,现在的赵淮之,乃至未来的里里外外全都想了一遍。
“熙然兄无需为我担忧,昨日之日不可留,来日之日不可思量。”赵淮之轻缓一笑,叫龚熙然说不出的心疼。
赵淮之伸出一手扶住他:“熙然兄,我先送你回去。”
赵淮之自然是有安排的,他不跟着秦涓去安荻枯,因为他要去找九覃。
等秦涓出城以后,阿达就会带他去找九覃。
*
秦涓见过阿达,将马蹄银给了阿达,阿达知道他若不收下秦涓也不会安心离开,于是没有客套。
阿达要送秦涓出城,秦涓说不必了,于是阿达送了一段后回府了。
秦涓出城后,心里想着赵淮之,所以一路上也并不踏实。
他不是担心别的,而是担心赵淮之和那郭饵王子密谋什么事……
什么事无所谓,只希望赵淮之不要有事。
秦涓用赵淮之给的银子在城外马市买了一匹马。
因为来的时候遇上了劫匪,所以秦涓避开了那一处,绕道往西走。
十来日后,一日半夜秦涓察觉到他已抵达安荻枯境内。
因为商旅不断增多的缘故,他也不再担心劫匪会突然出现了。
问过人,方知还有半日的路就能见到安荻枯的城门了。
于是秦涓跟着这一队商队歇息了一两个时辰。
再启程,没行多久天缓缓见亮。
看到安荻枯的城门是近正午的时候。
蒙哥王的大军中的一小支现在驻守着安荻枯,曾经这里的军队归雪别台将军管辖,现在是蒙哥王的哪个兄弟在管,秦涓不知道。
就连雪别台将军现在去了哪里,秦涓也不得而知。
想了想,秦涓还是拿出了阿达给他造的假户籍,郭饵班城人士,乌思藏人。
因为他会吐蕃话,阿达便将他的户籍写成乌思藏人。
秦涓跟在商队的后面,等待着守城军的检查。
显然安荻枯比班城严格的多。
没有户籍的不是被赶走,而是直接被抓起来送去军营。
换句话说,越过安荻枯,便是西征的战场,是他十一岁以前的世界,与黑白无常赛跑,与刍狗争夺食物……
班城也许是郭饵唯一介于和平与战争之间的城池,而安荻枯他已是西征大军的战场。
只是,仍有贪图巨大利润的商人,冒死踏向西征的战场,贸丝贩茶,赚取黄金白银。
那个士兵拿着秦涓的户籍检查了许久又问了他一些话,停了一会儿才放他过去。
秦涓想过,几遍他被拦住了,他也有办法进去的。
进城之后,秦涓先找地方吃饭。
齐林给他的布包内,除了钱庄的契子,还有一张羊皮。
羊皮上用畏兀字写着两行字,是人名和地址。
他吃完饭就去找这个人。
秦涓吃饱以后,便按照地址去问人。
地址上写的上:月色照耀处我的泪,弟穹。
弟穹应该是那个人的名字。
那月色照耀处我的泪又是什么东西?
秦涓问人,没有一个人知道,甚至别人还想骂他有病。
秦涓又不敢贸然打听这个弟穹,若是个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他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这个和宁柏是什么关系他都没搞清楚。
但他必须要明白一点,肯接这种私铁买卖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人……
秦涓在城东吃的饭,跑城西去住着了。
没别的,就是为了小心行事。
把东西收拾好,下楼吃饭已天黑。
安荻枯没有夜市,但也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宵禁,一般是酉时末刻不许小贩再卖东西了,但是酒楼茶肆仍是营业。
秦涓出客栈是申时,申酉更替的时候街上已无多少人走动了。
秦涓没有回去,而是在街上走来走去,因为官兵催促他们回去,催了几次,他有些不耐烦了,便跳上了房顶。
月色照耀处我的泪。
他心里默念着那一句,下意识的看向漆黑的天际。
他清楚这事得在晚上来查。
只可惜今夜的月色是昏暗的。
不知走了多久,秦涓迷路了,街上无人,只有远处不时传来马蹄声和整齐的步伐声。
他定然不能去问路于军队的,可这附近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茫茫然走了一会儿,不知走到了何处,一抬头看向夜空,只见那月儿高悬着,破开云层,如此明亮。
他微微平视前方,却在这一刹那惨白了脸,后退数步。
那是一大座雕在山壁上的佛像,只是佛像没有佛头。
释迦牟尼生前没有塑像,以至于后来许多求佛之人都执著于寻找佛祖真容。
关于佛祖的来历,佛祖的容颜,千百年来争论不休。
可是,这并不像是一开始就没有塑像的佛像。
遗忘了开始时的惊恐,秦涓盯着佛像看了许久……
终于他又想起了那句:月色照耀处我的泪。
他闭眸,先设想一下若有佛头,佛头倒下的位置应该在哪里,月亮的位置又在哪里……
可是,这地方始终是逆着月光的,月光根本照耀不到佛头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