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内苑庭(1 / 1)

初将明月比佳期,长向月圆时候、望人归。——《虞美人》晏几道

——

这一日太叔卢都没有再与她说话。

至入了夜。

谈凝坐在小案旁出神的剪着新烛,呆呆的望着夜里这一簇幽幽燃奉着的烛火,万千的思绪最终只化作了一片的空白,忽听到了他放下书册走过来的声音,但伸手罩上了灯罩起身为他宽衣。

太叔卢不主动与她说话,她却没得那个胆子敢也对他不理不睬。

“王爷。”解下了他的外衣,谈凝低着头温声的唤了他一声。

“嗯。”

预料之外的,他还是应了她一声。

谈凝心里稍稍的舒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那一件外衣搭在了屏风上,轻声的问他,“王爷是在怪我吗?”

太叔卢望了她一眼,不语。

他的心思,她历来是捉摸不透,见他没有说话,谈凝便潜意识的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我知王爷怜惜我,待我好。”谈凝伸手解下了他的宝冠,强打着勇气的抬头望着他,见他正看着自己,便抿了抿唇道,“所以我不能让王爷牵涉进来。”

太叔卢敛下了目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看他的神色像是有听进去了她的话。

谈凝等了等,见他半点儿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反倒而像是在等她继续说下去一般,便继续说道,“王爷说不做贤王,这是王爷的选择,妾身不会置喙一词,并且妾身始终是站在王爷身边的人。但是王爷,不做贤王和大庭广众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中不经慎刑司,不过官府,不予法审,只以王权之力将百姓处以极刑,长久下去,国中必有传王爷恶名,使王爷得千万人所怨恨。”

太叔卢敛着目,窥不清他的心思。

谈凝解下了他的宝冠捧在了手上,抿直了唇道,“今日王爷如此待妾身,妾身受宠若惊,本是无有任何立场说王爷的不是,也不敢来道王爷的是非,只是……王爷,我实在是不愿看见,因为我的原因,让您失了民心得千万人所唾弃,只为了一个谈絮柳,这对于王爷来说,太不值得了。”

对付谈絮柳有很多的办法,断没有必要把卢怀王给赔进去,那代价太大。

而且……

这本来就是她的私事,她的私怨。

只因为一个谈絮柳便毁了太叔卢,这是她绝对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见她说完了。

太叔卢睁开了一双眸,只说了一句,“我何以要民心?”

谈凝一愣,放下了他的宝冠,有些迟疑的答道,“民心向之,自是万古亘始,青史之间单这民心二字有哪一朝不是放在首要之重?一如世俗有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若逆民心而为事,结果只会……”

谈凝说到了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前世里与太叔卢的交际实在是太少了,全然不知道他日后会如何,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太叔卢见她久久没有说下去,便抬起了眸道,“那你认为民心是谁最需要的东西呢?”

“自然是皇——”

谈凝想也没有想的脱口而出,只是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她愣愣的抬头像是头一次望着太叔卢一样,带有着几分呆愣。

太叔卢落下了眸望着她再问,“举世间,一朝君王最需民心,但如若皇上最看重的民心不在他身而在我身,你说,会发生什么事情?”

“……”‘

谈凝抬头怔怔地望着他,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觉得身后一阵无来由冒起的恶寒。

太叔卢没在说下去,只是合衣走了过去掀开了被子,道了一句,“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罢。”

裹上了被子,谈凝缩在了厢床的里头,只探出了一张小脸望着躺在一旁的太叔卢。

她见惯了太叔卢正容宝冠的雍华之像,但这几日同寝时每每都会惊艳于他散发合衣的慵懒之色,这是一个傲慢的男人,可每每当人觉得他傲慢不视一物的时候,细察之下,他却又很是认真的且耐心的俯听民语。

偶尔的,她会觉得他的行事处世很矛盾,却又找不到一个因由根果。

他太深,经常会用那一双深地的眸子审夺着周围一应的人,却好似没有一个人能读懂他。

谈凝裹着一床小被子缩着,只露着一张小脸怔怔地望着他半边的睡脸,望着他脖颈上微微凸起的喉结,见他的发散在了织锦的软被上,慵懒之余竟异外的见着……性感?

这个词可真是与他很不搭。

目光不经意落下,久久落在了他的喉结上,见着他很浅的呼吸声缓慢起伏的胸膛。

“……”

“怎了?”太叔卢睁开了眼望向了她。

“没……”

像是做错事一样,谈凝裹着一床小被子往里头缩了缩,神色有些尴尬,她原是以为他已经睡下来,却不想他闭上了眼睛对周围的一切都如此敏锐。

“……”太叔卢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她。

“王爷,还生我的气吗?”缩进被子里头的谈凝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隔着一床被子,声音但听的闷闷的。

太叔卢只是望着她,不答。

“对不起。”

他不答,谈凝便习惯性的潜意识当成了他的默认,何况也是她处理的有些妥当,露出的一双眼睛有些愧疚的垂下。

太叔卢望了她一会,伸手抚上了她左眼的伤处,眸色有深。

“可还疼?”他问道。

“……”

指腹的余温正熨着她的肤里,谈凝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无声的笑了,“不疼,这点伤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伤,不妨事的。”

太叔卢眸色一深。

谈凝壮了壮胆子,伸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抿直了唇道,“还有就是……谢谢王爷。”

活了两世,第一次有人偏爱她,怜惜她,照顾她,在一应事情发生的时候不计因由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那是一种很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在看见那一个站在她面前的背影时。

让她恍惚中觉得——

自己好似被人宠溺着,疼爱着,捧在了掌心里爱着。

*

翌日。

绣衣坊的事情很快的在满城里传开了。

“可不是,王爷那会儿可是当场下令要当场杖毙那个疯妇。”

“不会吧,难道那些卢怀王暴戾残杀的传闻都是真的?”

“嗳,谁知道呢。”

濮阳城内,来往的百姓茶歇饭谈的时候,直把昨日个绣衣坊的事情说的有声有色沸沸扬扬,里面更是少不了添油加醋的,并且很快的分衍成了无数个版本。

但无论是哪一个版本,均给他扣上了一个暴戾凶狠草菅人命的头冠。

蔓如丝草的消息疯长在整个濮阳城之中。

却唯独没有潜入进卢王府内,做为当事人的谈凝更是对此毫无所知。

“喜欢吗?”

“这……”

秋日彻红,层层叠叠的枫叶染上了半府的春色。

那日,太叔卢在谈府看到了那支秋千架后便嘱了禄民也在卢王府上架上一个,只等了几日,那上等的金丝楠木便运进了府,请是城中一等的匠手。

“……真的看上去与家里的一模一样。”谈凝伸手摸着那一根爬上藤蔓的秋千索,不可思议道。

“喜欢便好。”

太叔卢颌首,随即侧首对一旁的禄民说道,“代本王赐赏下去。”

“是!”禄民领令退下了。

这座秋千架在了府内的满芳庭园内,纹理精细的金丝楠木架上爬了一蔓的藤蔓绿绦,完满的镶入在了这一片层叠的秋红之中,地上则铺满了一地飘落的红枫。

木头是硬的,却在坐上去的时候又觉着软。

“嘎吱——”

“嘎吱——”

那是久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谈凝坐在秋千架上又惊又喜,望着揽手正站在自己面前的太叔卢,揣着一颗怦怦的心,勉力还守着几分矜持的说道,“谢谢王爷!”

太叔卢只是揽着手敛目立在了那里,不答。

正当这会儿,老管家走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太叔卢神色不变的立在原地听着,脸上全无半分的浮动,只等他说完了后睁开了眸子说道,“让他到内堂见我。”

“是。”老管家领命退了下去。

“王爷是有事吗?”谈凝见状走了下来问道。

“不打紧的小事,只是来者是客,总归要见上一面。”太叔卢走了过去,伸手解下了自己的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你在这里无妨,我让阮琳和邴绮过来陪你。”

“好,那我在这里等王爷处理好事情过来。”谈凝抿唇。

太叔卢一离开,几个姑娘就轻松了不少,玩起来也肆意了些。

邴绮是她陪嫁的丫环,自小就与她亲近,便笑嘻嘻的小跑了过来推她,阮琳则站在了一旁陪着她与她闲聊。

“嘎吱——”

“嘎吱——”

谈凝笑得直弯了眉眼。

“王妃可是要小心些。”阮琳看着也忍不住笑了,不忘提醒她。

“没事,可高了!一会儿你们也来试试,我来推你们呢!”谈凝被推得荡了起来,直笑道。

“奴婢陪着主子玩心里就高兴了。”邴绮笑。

“可不是,那日里回来,王爷就吩咐下去张罗着府上开始来搭秋千架,只望着王妃能说一句喜欢呢。”阮琳偷笑道。

“是啊是啊,王爷待王妃真好!”邴绮连声附和着。

见她们两人笑得很是暧昧的望着自己,谈凝嗔了她们两人一眼。

满芳庭里秋红层叠见着蝴蝶蹁跹飞舞。

满园的笑声,就在几人笑得欢畅时候,突然看到有一只白兔蹦哒着跳了过来,湿漉漉的黑鼻头微动,一双红色的眼睛四下张望着。

最先发现这只兔子的是谈凝,秋千渐渐地缓了下来,她握紧了藤索香履落了地,却是笑了,“这是厨房里跑来的兔子吗?我倒不知道王府上还养着兔子的。”

阮琳的笑容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时瞬间凝固了。

邴绮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停下了秋千架。

小兔子一蹦一跳的跳了过来,直跳到了谈凝的脚边,谈凝坐在秋千架上,看着这只白兔生得讨喜,便弯腰抱起了它,“这小家伙望着可真讨喜。”

“王妃……”阮琳抿了抿唇,神色凝重的望着这只兔子,脸色沉了下去。

“怎了?”谈凝有些疑惑。

阮琳沉默了许久,面色沉凝的开口说道,“这是客身借住在王府里虞姑娘养的兔子,她是久前过世了的虞西侯千金。”

小兔子窝在了怀里,小小的抽着黑乎乎的鼻头四下望着。

谈凝愣住了。

和着……

这府上,还住着其它的姑娘?

阮琳像是也有些难以开口,只道,“她一直都住在西柳芫的内苑,住的偏也住的深,很少会到这府堂里来,所以也没有告诉王妃。但请王妃相信王爷,虞姑娘只是王爷念她丧父无所归处的一念之仁,才安置她在……”

说到了这里,阮琳停住了,谈凝抱着那只兔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粉黛柔荷长衣的女子正立在了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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