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苏婳便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是骄傲的长公主殿下,万千宠爱于一身,她肆意、骄傲,她是王朝最明亮的闪耀在王座上的珠宝。
可是,这一切都被那个男人毁了。
她被禁锢着,被那个男人控制着,她的父皇也因此被毒害。父皇垂死时不瞑目的眼神深深的映刻在她的心上,仿佛在说,苏婳,你怎么能与你的杀父仇人在一起?你怎么敢?
苏婳死死握住拳头,浑身冒冷汗,忍不住发出细微的尖叫声,像是猫儿一般。她紧紧闭着双眼,似乎陷入了梦靥。
俞子晋向来浅眠,很快便发现了苏婳的异常,他轻轻抱住苏婳,低沉的声音温柔而疼惜的哄着:“阿婳不怕,夫君陪着你。”
然后唤来了侍女,端来水为她轻轻擦拭额头的冷汗。
苏婳死死咬住双唇,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呻·吟声,像是极其痛苦,被折磨了一般。
俞子晋疼惜的吻了吻她白皙的额头,起身时却发现苏婳睁开了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
俞子晋欣喜的看过去,却发现那双眸子不再充斥着迷茫,而是混沌的,憎恶的,痛恨的,绝望的。她眸子通红,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小兽一般,张牙舞爪。
她狠狠地咬在俞子晋修长如竹的手上,似乎要咬下一块肉来。
俞子晋微微垂眸,神色不动,手却也不缩,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任人施为。
殷红的血珠顺着伤口缓缓流淌入苏婳的嘴里,苏婳感受到了血腥味才恍然松口。她绝望而害怕的看着眼前高深莫测的男人,害怕他再如当初一般不顾她的反抗的残忍的掠夺。
俞子晋用那只受伤的手轻轻抚摸着小姑娘汗湿的脸颊,一下又一下,血也不断的流下,蹭上了小姑娘的脸颊,奇异的显得有几分迤逦。
他轻柔而了然的道:“阿婳是想起来了吗?”
苏婳惶然的看着他,脑海中突然想起苏季叮嘱的话,眼见面前的俞子晋的状态明显不对劲,于是害怕的躲避了他的注视,惶然的摇头。
俞子晋轻笑地吻了吻她颤动的眼睑:“小骗子。”
苏婳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想要逃离他的掌控。俞子晋却是慢慢逼近,突然道:“封后大典提前,三日后便举行。”
苏婳惊恐的看着他,拼命的摇头,忍不住大声嘶喊道:“俞子晋你会遭报应了!”
俞子晋整理袖口,长身玉立,他笑的灼目:“就算是晋下地狱,阿婳也是要陪着的。”
苏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削尖的小脸显得楚楚可怜:“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你都已经是皇帝了,为什么还要抓着我不放?”
俞子晋走近她,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搂入怀中,轻声道:“阿婳是不愿当晋的妻子?”
还不等苏婳点头,便见俞子晋自说自话一般道:“啊,阿婳似乎还有个弟弟吧,邀请他参加我们阿婳的封后大典好不好?”
这便是□□裸的威胁了,苏婳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俞子晋似乎看不见小公主脸上的绝望一般道:“阿婳若是这几日不小心伤到自己了哪里,晋也是会责怪阿婳的弟弟的。”
这就是完全算准了苏婳的弱点,完全让她无处可逃。
苏婳轻轻闭眼,便是默认的模样。俞子晋眼神幽深,手指微微收紧,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他已经吩咐太医院那边加紧研制的进度了。
他们一定,一定能够回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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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皇帝要求加速封后大典的事宜,后宫内院府加紧了进程,满打满算,几乎都没有的休息。
但还是效率高的完成了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举宫上下皆是一片喜庆的大红色,足以窥见新帝对皇后的重视程度。
苏婳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对着古朴华丽的铜镜微微一笑,用眉笔在嫣红的胭脂上轻轻点了点。镜中的美人眉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似乎有一颗若隐若现的红色小痣,撩人而靡艳。
美人将眉笔上的胭脂轻轻点在眉心的痣上,将她衬托的愈发风华绝代,一举一动都仿若仕女图中走出的古典的美人。
她轻轻的拿起黛笔,笔微微勾起,远山黛眉,庄重而典雅。
朱唇抿上红纸,脸颊微醺,面如桃李,眼若秋波。
艳气逼人,旁边的侍女都不敢抬头瞧她一眼。
她慢慢地戴上龙凤珠翠冠。由喜娘帮忙穿上红色大袖衣,衣上加霞帔,红罗长裙,红褙子,首服特髻上加龙凤饰,衣绣有织金龙凤纹,华丽而庄重。
她看着镜子中的女人,这,就是一国之母?
讽刺一笑,她又算作什么一国之母。
一个亡国的公主,居然成为了新朝的国母,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苏婳跨出门外,心想自己的戏可是够足的了。
接下来,就让这个世界,完美的画上句号吧。
苏婳一步步走上朝堂的高台,红袍迤逦拖地,她身材窈窕,仿若即将乘风而去。
苏婳一步步走近他的身边,红艳艳的唇划出一道张扬的弧度。
她就停在他的面前,俞子晋眼底含着笑意,向她伸出手。
这双手,掌握着生杀大权,几乎掌握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也亲手将自己的力量交给了她。
苏婳眉眼弯弯,呵气如兰:“真是抱歉,欺骗了你这么久。再见了,男主大人。”
苏婳消失了,在所有人的面前,无影无踪。
俞子晋眨了眨干涩的双眼,露出一抹扭曲的笑意,你还是逃开了。
金丝笼里的雀儿终究还是向往着自由,可是,它的主人,是不会放过它的。
俞子晋微微垂眸,在高台之上显得格外孤寂,世界在他的身后重组。
他是最清醒的。
清醒的知道,他应该找到谁。
他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