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婆子送走了二儿子一家,又亲自去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告别:“之前在京城就是因为老二一大家子,如今他们去了四川,我在这没什么意思,索性回老家去。在村里头说话的人多,也热闹。”
老夫人闻言难免有些伤感:“嘉懿走之前留了几十个话本子给我,我正琢磨着叫她们说了给我们听,谁知你也要走了。”
徐婆子笑道:“等子裕他们小两口从四川回来,我还再来。”
“子裕他们三年就回来了,估摸那时候你儿子不一定能回来。”老夫人神色很认真:“你一个人在家难免无趣,到时候你就住我家来。咱俩一个屋,说说话还能解闷。”
徐婆子见老夫人说的认真,也一本正经的应承:“行,到时候陪你说话,只要你家儿女不厌烦就行。”
老夫人闻言喜笑颜开,连连说道:“谁有意见就撵谁出去,在府里我辈分最大,我说的算。”
徐婆子笑的很真心:“那是自然,您可是老封君。”
老夫人闻言也笑了,喝了口茶,又嘱咐徐婆子:“你们村上新鲜事多,你都留心记着,等你来的时候说给我听,我就喜欢听那些乡野村事。”
两个老太太一本正经的约定好了,老夫人还叫人拿了青青留下的那摞话本子给徐婆子看。徐婆子不识字,但看那厚厚的一摞也有些咋舌:“这么多,什么时候写出来的。”
老夫人道:“说是攒了好几年的,等我听完这些他们就该回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朱子昊进来了,笑着请了安,道:“祖母安,徐祖母安!”
老夫人看着小孙子顿时满面笑容,把他拽怀里来:“又去耍剑了?”
朱子昊一脸黑线,刚想说那不叫耍剑,就想起哥哥说的万事顺着祖母的话,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嗯,耍剑来着。”
老夫人搂着他和徐婆子道:“和他哥一样,就喜欢这些刀啊剑啊,我看以后也是个不着家的主。”
徐婆子笑眯了眼:“男孩子就得在外头闯荡,更何况他们是武将,哪有整天窝在家里不出门的将军呢。”
老夫人喟叹道:“嫁了个会打仗的男人,年轻时候几年才见一回,好在生了儿子算是老实的,到这些孙子一个个都随他爷爷。”
徐婆子道:“这样你家才能兴旺呢。”
这几年老夫人听的话本子里也有不少世家的故事,儿孙一个个娇生惯养,多半家道会败落。也些年也看到了一些老牌世家的起起落落,这才又想起年轻时候老镇国公骂自己的话来,再看看自己儿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样子难免心里不是滋味。好在子裕小小年纪能征善战,有他在,这国公府就倒不了。
老夫人看着子昊也颇为感叹:“我虽养废了儿子,好在这两个孙子都强,以后我死了也能见他祖父了。”
见老夫人今日感慨颇多,徐婆子也没敢早走,陪着说了一天的话,直到吃了晚饭才家去。休息了两日,装好宁氏早备下的各种东西以及镇国公府送来的土仪,徐婆子在徐鸿飞的护送下风风光光的还乡了。
因怕徐婆子累着,徐鸿飞并不急着赶路。他每年来往老家和京城多次,早把这条路摸熟了,晚上住店,晌午吃饭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遇到风景好的地方还停下一两日带徐婆子赏玩一番,等到家时足足用了两个月的时间。
拉着各色礼物和土仪的车早就到了家,徐鸿翼和王氏在家左盼右盼,久等不来还打发人去寻。因此徐婆子人还没到,村里、镇上、甚至连县太爷都知道徐家的诰命老太太要回来了。
等徐婆子到平阴镇那天,县太爷早就定好了酒楼,亲自到城外去迎,一见面就笑着请安:“老夫人好。”
徐婆子瞅了瞅他,回头问儿子:“他谁啊?”
徐鸿飞见县令有些尴尬,忙笑道:“这是咱们的县的县令大人,王大人。”
徐婆子这才笑道:“县令大人好,还劳您出来迎。”
王县令满脸堆笑:“应当的应当的,老夫人一路可辛苦?”又道:“我已备下酒席为老夫人洗尘。”
徐婆子想着徐鸿翼说家里很得王大人照应,宁老大几次想拿徐鸿达的由头弄事都叫王县令给压了下去,心里对他也颇为感激,便应承下来。王县令十分会琢磨人心思,他知道徐婆子归心似箭,因此吃了饭也没多耽搁,亲自将人送到沣水村。
此时沣水村可比过年还热闹,头一个月好几车的东西送回来时这些人就看到眼花缭乱,都盼着徐婆子回来。
舒适的马车缓缓地进了村子,后面还跟着县令的轿子,整个沣水村都骚动起来,一个个都到村口去看。徐婆子听见熟悉的乡音,叫人停了马车,掀了帘子扶着儿子的手下了车。
原先徐婆子在村里的时候又瘦又黑,看起来和她们也没啥分别,只不过衣裳干净整洁些没有补丁罢了。这回一瞧,哪还像当初那乡下老太太,脸上身上富态了不说,那皮肤更是细嫩白皙了不少,身上穿着绣花的绫罗绸缎,头上戴着没见过的首饰,脑门上还带了镶珠嵌宝的抹额,顿时瞧的村里人直咂舌。
有和他家亲近的,凑过去打招呼:“老嫂子,你咋回来了?不在京城享福啦?”
徐婆子一瞧,也乐了:“铁柱他娘啊,现在几个孙子啦?家里都还好吧?这不我家老二放了外任,领了媳妇孩子去四川做官。他本也想带我去,可我想着实在是太远了,说话也听不明白,倒不如回乡自在。”
又有媳妇一个凑过来问:“徐婶子,听说你家大妞也成官太太了?”
徐婆子笑眯了眼:“可不是,这回也外放了,跟我家老二在一处,彼此能照应。这大妞也就罢了,我家二妞那才叫能耐了。咱们太后娘娘最喜欢的就是她了,在京城的时候隔两日就打发太监来接她进宫,几天不见就吃睡不香。”
“太后啊!”村里人闻言都咂舌不已,他们瞧见县太爷还哆嗦呢,这太后在他们眼里可是和天老爷一样的人物。
“太后在她宫里还给我家二妞置办了屋子,四季的衣裳都不用我们自家做,宫里专门有拨给她的绣娘。”徐婆子提起自己最得意的孙女那是滔滔不绝。
“哎呦,那丫头从小就好看,以后怕是得进宫当娘娘吧?”有一个老婆子插嘴道。
“什么娘娘啊,皇上的年龄都能当我们二妞的爹了。”徐婆子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回头瞅了眼大儿媳妇:“咱家青青当郡主的事你没和她们说啊?”
王氏一脸尴尬,她从来不是多嘴的人,京城的事她时常捡些无关紧要的提,这些郡主啊之类的她都闹不明白,自然不会多说了。
徐婆子将头扭了回来:“皇上封我家二妞当郡主啦,还有封地呢,还给她赐了婚。这不刚成婚几个月,嫁的是镇国公府的少爷,以后我们家二妞啊可是镇国公夫人呢。”
这一串串吓人的名号听着就厉害,村里顿时像炸了锅一样,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连后边的县令都惊动了。王县令家世普通,全家就他一个做官的,因此也没什么消息渠道。这一听徐家姑娘都当郡主了,还嫁到镇国公府,忙凑过来说:“咱家姑娘可真了不得,通常只有皇上的亲侄女才能当郡主呢。”
徐婆子洋洋得意:“皇上对我们家二妞可比亲侄女还亲,你知道她封号叫什么不?懿德,我虽不懂,但听我人说是夸赞女子最好的词了。”
王县令连连点头:“那是那是,您家可真是走了福运了。”
“阿嚏!”坐在马车里看书的青青忽然打了个喷嚏,顿时把宁氏吓了一跳,连忙摸她额头道:“可是生病了?”
也不怪宁氏紧张,这青青打小就没生过病,什么咳嗽啊喷嚏啊素来和她无缘。青青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吞了吞口水,觉得没什么异常,方道:“感觉并无大碍。”算了算离家的日子,青青忽然笑道:“定是祖母到家了,这么些年没回去,肯定得显摆上几个月,我估摸着祖母指不定在家里怎么念叨我呢。”
想起婆婆的性子,宁氏也笑了:“儿孙一个比一个能耐,你祖母这是高兴。”
青青道:“我就猜会如此,走的时候特意给她塞了好些润喉的药丸子,说多了话晚上吃上一粒就成,也不知她记不记得。”
人算不如天算,纵然青青准备的齐全,可徐婆子过于兴奋早就把这事忘在脑后了。她站在村口足足说了一下午,等到了家吃了晚饭,又和来串门的邻居说了半个时辰。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徐婆子悲剧地发现自己嗓子哑了。
翻箱倒柜的找出药来,就着茶水咽了下去,张了张嘴,依然一副公鸭嗓,顿时有些生气:“这药也不灵验啊!”
王氏笑道:“又不是仙丹,哪能吃了就好。”
徐婆子失落地叹了口气,哑着嗓子道:“我还打算今天去坟上和你父亲叨叨一回呢。”
***
马车走了三四个月,徐鸿达一行人终于到了四川境内。一进四川就是川南府的地界,徐鸿达任川南府的同知,沈雪峰管理盐务也在川南府任职,杨成德和朱子裕一行则要往成都去,众人便在此地别过。川南和成都离的并不算远,马车又走了四五日便到了成都境内。
圣旨早已下到成都,杨成德一行人到后,便有官员出来相迎,验了印章,贴了告示,这算正式上任了。有长官到任,提督府的副将少不得摆上一桌酒席为杨成德等人接风洗尘。
因有女眷,副将差人将杨夫人和青青送到准备好的宅子里,又打发人送了一桌酒席。青青坐了几个月的车,早就疲惫不堪,只略吃了一些粥饼,垫垫胃。
朱子裕如今是正四品的指挥佥事,因此特拨给他一个二进的小宅子。青青四处转了转,倒是还算齐整,屋子里家具也算齐全。青青这次带了十来个丫鬟、小厮,有的烧水有的擦拭家具,半天功夫就将宅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
珍珠和玛瑙提了烧好的热水,青青好生泡了一回,玛瑙和珍珠拿大汗巾替她将头发擦干,便躺床上睡着了。等醒来时,天已擦黑,青青微微皱起眉头:“三爷还没回来?”
珍珠道:“可不是,我还琢磨着是不是找不到家,还特意打发了两个小厮去寻。”正说着,就听见外面有嘈杂的声音,青青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定是回来了,你们去煮上一碗醒酒汤,喝了这一下午,还不知醉成什么样呢。”
果然,朱子裕扶着小厮进来时腿脚漂浮,看着青青直乐。青青打开匣子摸出一粒醒酒丸来塞他嘴里,少不得斥责两句:“是不是喝酒前没吃醒酒丸?怎么醉成这样?”
朱子裕搂住青青的肩膀,挥手让小厮退下:“你不晓得,在军中都是拿坛子倒大碗里,一干就是三碗,这样的喝法你那醒酒丸也不管事了。”
青青小心翼翼地扶他在榻上坐下,拧了汗巾子替他擦脸。少时,珍珠端了醒酒汤来,朱子裕连喝了两碗,这才回过神来:“喝了一下午酒,也没吃什么东西,喝上两碗汤倒觉得饿了,家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青青道:“晚上熬了鸡汤,让他们下碗面条给你吃?”
鸡汤是现成的,有个专做点心的厨娘手脚麻利,不多时就擀出一碗面条,下在鸡汤里,又放了些青嫩的菜叶,热气腾腾的送了进来。
朱子裕早就肚饥,一闻这鸡汤的香味顿时忍不住了,盘腿坐起来先问青青:“你要不要吃一碗?”
青青笑道:“我晚上拿鸡汤煮的馄饨,比这还香呢。”
朱子裕闻言也不再让,唏哩呼噜地吃下去两大碗,吃出了一身的汗。
丛京城到四川,一路途径多省,虽路上也有驿站、酒楼可以歇息,但沐浴不过是以洁身为主,不如在家里泡着自在。
朱子裕脱了衣裳,往浴桶里一坐,青青在后头帮他洗了头发又一点点擦干。刚吃了个饱腹、此时又坐在微烫的水里,旁边又有娇妻伺候,朱子裕的眼神忍不住活泛起来。手一伸就抓住了青青的小手,笑嘻嘻地问道:“青青要不要和我一起洗。”
顺着他的视线,青青也瞧见的水中的光景,登时忍不住脸一红,手抽出来在他胳膊上捏了两下:“在路上折腾了几个月,也不嫌累的慌,今晚好好睡觉,旁的你什么都别想。”
朱子裕不甘地撅起了嘴,朝青青示意:“要不就亲两口。”
青青笑着在他嘴上一拍,随即往后一躲:“我才不信你,我一近前你定会把我拽桶里去。这招你都用过好几遍了,我才不信。”
朱子裕遗憾地叹了口气:“媳妇太聪明,越来越不好骗了,只能晚上被窝里再行使夫权了。”
朱子裕的想法倒是很多,只可惜心有余力不足,他本就疲惫加上喝了不少酒,上床之前还想着要怎样怎样,可一躺在床上,头刚挨着枕头,便呼呼地睡着了。
在家休息了几日,日子便上了正轨。朱子裕要每日到军中当值,青青也受了杨夫人的邀请,到提督府一聚。
杨夫人之前随丈夫在边疆多年,和这些将领夫人们打交道可谓是轻车熟路。青青以往交际的多是文官的家眷,除了杨家外还未和其他的武官家眷打过交道。
到了约定的日子,青青早早地来到了提督府,先给杨夫人请了安,方才笑道:“这还是我成亲后第一次以朱夫人的身份和旁人打交道,说起来还有些紧张不安呢。”
杨夫人闻言也笑了,少不得传授些经验给她:“虽说武官夫人性子直爽的比较多,但那也分人,相处长了就知道了。等一会说话时,看谁合得来就多聊些,话不投机的以后远着些就得了。”
青青道:“咱们初来乍到的,少不得先主动些。”两人正说着话呢,便陆续有夫人到了。
杨成德身为四川提督,在军中杨夫人可算是第一夫人了,因此来的夫人多奉承她。青青坐在一边,一边暗暗记住这些夫人的称呼和她们丈夫的职位,一边还要时不时地与这些人说笑两句。
蜀地富裕,军中的油水也很足,因此这些夫人们打扮的格外精致。青青正抿着嘴喝茶,忽然察觉一个夫人在打量她,便放下茶碗朝那人一笑。指挥使李夫人回了一笑,声音和善:“我听说朱大人年纪不大,但已是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了,真真是年轻有为。”
青青笑道:“他去年跟着提督大人攻打了缅甸,得了些军功。”
李夫人闻言面带惊喜:“咱四川和云南挨着,去年那场战役时常听我们家老爷提起,原来朱大人那时也在军中。”
青青点头:“是,他作为副将辅佐提督大人。”
众人闻言忽然恍然大悟,许夫人说道:“原来朱大人是那名斩杀缅甸王的小将。以前也听我们老爷说过,只是没对上名号。这么说,朱大人是镇国公府的三少爷?”
作为将领的家眷,年纪大些的都听说过镇国公府那对战死在沙场上的双胞胎的事。如今又知道朱大人是镇国公府的人,登时都对青青亲热不少。
指挥同知许夫人还道:“我们老爷前一阵子还光提提督大人的英勇、朱大人的果敢,谁知这回来了真神倒不晓得和我说一声,险些闹出笑话。”
笑了一回,气氛热烈许多,杨夫人趁机问道:“我们才来对四川也不熟悉,听说常闹些匪患?”
许夫人是四川本地人,便细细和她将来:“咱们这个地方旁的都好,就有一样让人头疼,时常会发生地动。每回地动都有不少百姓流离失所,虽朝廷每回都有拨赈灾的钱粮,但也只够他们饿不死罢了,老人孩子倒还罢了,青壮少不得去寻些别的法子。那老实能干的到哪都能活下来,也有的性子凶悍见一切都没了铤而走险去做了山匪也是有的。”
李夫人接着说道:“夫人刚来对这里还不熟悉,旁的也就罢了,有一样一定记住,只要觉得地动山摇,一定要赶紧往外面跑。”
杨夫人和青青闻言连连点头,王千户的夫人笑道:“其实也不用紧张,地动都凭老天的心意,有时候一年地动几次,有时十来年都平安无事。”杨夫人闻言便不再纠结此事。
李夫人也转了话题,问杨夫人道:“夫人来成都,怎么没先拜见蜀王妃?”
杨夫人道:“来的那天就给蜀王府递了帖子,只是王妃身上不爽力,叫过几日再去拜见。”
副将张夫人闻言道:“这倒是我们的不是了,王妃病了也不知道,夫人去蜀王府的时候知会我们一声,我们也该去给王妃请安的。”
蜀王,是盛德皇帝的亲弟弟,十余岁的时候就被先王赏赐了封地,打那以后除了先皇殡天时回过一次京城,便再也没回去过。
因蜀王离京的时候早,和盛德皇帝并没有明显的龌龊,但天家的兄弟情一直十分淡薄,这些年,盛德皇帝极少提起蜀王,而蜀王除了固定的请安折子,年、寿的礼物外,连封信也不写给盛德皇帝。
想起自己也给蜀王府递了帖子,但一直未收到回信,青青隐隐约约觉得,这蜀王妃怕是不喜欢自己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写的徐鸿达是自贡同知,但是自贡这个词是建国后期改的,所以改写川南府;另外杨成德的官位从总兵改成了提督。朱平章的年龄是我算错了,应该是五十岁,已更改。特此说明下,不影响阅读。
这一章卡的我要死要活的,对军中的职位并不算特别了解,参考了许多朝代的,咱就别考据了哈,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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