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到山顶民宿时,已经是傍晚了。达瓦更扎算是冷门景点,即使是国庆期间,来这里观景的游客也并不多。
山顶民宿的坝子里零零星星扎着几个帐篷。他们同这些帐篷外坐着的游客打了招呼,闲谈了几句。
池莞尔发现,人们在外旅行时,总是格外容易卸下心防。平常在城市里,鲜少有机会跟素不相识的人交谈。但到了景点,大家的目的都变得格外单纯,可以互相分享景点信息、遇到小问题了彼此搭把手。
见他们一行人是高中生,周围帐篷的大学生们热情地过来聊天,帮着他们搭好了帐篷。这里海拔极高,晚上都必须在单人睡袋里入睡,所以每个人都租了一顶单人小帐篷。刚搭好帐篷,一个大学生姐姐便兴奋地招手,吆喝大家过去坐。他们搭好了一个大大的火炉,周围摆了许多小板凳,勉强围成一圈。
老板娘吆喝了一声,“让开,小心烫。”便端着一锅汤水放在了火炉子上。火炉边摆着成捆的柴火,锅里已经下了不少菜,吃光了可以到他们备菜车上拿,这里的牦牛火锅是按人头计费的,可以吃到饱。池莞尔他们一行十人全部都选择了牦牛火锅,加上一对大学生情侣,一共十二个人坐了一圈儿。
“阿嚏——”周思思侧身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好冷哦,太阳还没落山,就已经降温了。”
池莞尔紧了紧身上的大衣:“烤一会儿火,暖暖身子就好了。”
大学生姐姐自我介绍说,可以叫她琴姐,旁边的是她男朋友巡哥,两人都是四川农业大学大三的学生。川农的雅安校区就在雅安市,池莞尔他们来时还路过了。
琴姐把着锅里的长勺子给大家一一盛汤,大家都有些腼腆。
“看着你们啊,都让我怀念起我的高中时光了。”她笑着说,“只是我那时候真的瞎了眼,怎么选了这么个男朋友。”
巡哥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满脸宠溺:“你后悔了?”
“对呀,那时候好歹还是我们文科班最好看的男生,现在怎么胖成这样。”她笑着摇头,“让我十分想退货。”
池莞尔被他们逗笑:“有趣的灵魂二百多斤嘛。”
郑彬双手捧着脸颊看着琴姐,随后附到宋智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两个人一起笑得前仰后合。
琴姐一看便懂了是怎么回事,池莞尔同她话说得多,她也神秘兮兮地问莞尔:“你们这么多人,就这一对?”
池莞尔有点尴尬地扫了一圈其他人,低声说:“或许吧。”
起码看起来,只有这一对。
琴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笑着说:“光吃饭没什么意思,要不大家一边吃,一边玩儿点游戏,活跃一下气氛?”
她从包里拿出一只头花,提议在汤烧开前,玩两把击鼓传花的真心话大冒险。规则很简单,她闭上眼睛拍手,替代击鼓,拍手声停下的时候,头花传到谁的手上,谁就得进行大冒险或者回答真心话。
没有人提反对意见,游戏很快就开始了。巡哥拿出手机放起了快节奏的轻音乐,除了手上正好传着花的,众人都随着琴姐一起拍手。
“停——”
“到谁啦?”琴姐兴奋地睁开眼睛,和一脸懵的焦元亮对视上。
焦元亮:“……我。”
“哟,刚才搭帐篷的时候你一直在忙吧,”琴姐对他挑挑眉,“这么靠谱的小伙子,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焦元亮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做第一个被抽中的人,他平常可是连五毛钱的棒棒糖买一送一都没中过奖,怎么一到这种没什么物质奖励的抽选时,他总是被选中。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焦元亮想起她刚刚的问题,红着脸说:“我选大冒险。”
“切……”众人失望地摇摇头,遗憾他没有回答这个劲爆的问题,八卦向来听到就是赚到。
琴姐拖长嗓子:“哦——那让我们看看大冒险里有哪些选项。”
她神秘地翻出手机备忘录,巡哥把下巴放到她的肩头,同她一起看:“选个数字。”
想了想,焦元亮说:“七。”
“哈哈哈,”琴姐举起手机念,“亲一下你左边第二个人,并对ta说,‘宝宝,我爱你’。”
“哦!!!”众人激动地欢呼起来,好家伙,这比真心话还刺激。
焦元亮一下子懵了,朝左边看,刘一江、谢许澄……
第二个他妈的是谢许澄!!
他下意识地朝池莞尔看过去,发现对方早已经笑得前仰后合,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许澄瞪大双眼,一脸“你别过来”,大有你敢对我下手,我就搞得鱼死网破的架势。
“现在还可以选择真心话哦……”琴姐在一旁诱惑他,“说出你喜欢的人也可以。”
焦元亮红着脸,脑子里乱成一团,含糊道:“问题是我没有喜欢的人啊。”
“那你脸红什么!”谢许澄盯着他,“赶紧选真心话,好兄弟,喜欢别人没必要藏着掖着。”
“我脸红?”焦元亮破罐子破摔,“这不是能跟我心上人亲密接触,我兴奋了吗?”
“哈哈哈……”池莞尔笑得肩膀颤抖,一巴掌拍在顾熙的膝盖上。
“……”有那么好笑吗?顾熙膝盖一疼,有点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池莞尔笑得声音断断续续的:“啊……不好、不好意思,弄疼你了吗?要不,你打回来?”
顾熙心中轻叹一声,虽然有点疼,但看她笑得那么开心,他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焦元亮起身了!她紧张的眨巴眨巴眼睛,看戏。
“滚啊!!”谢许澄发出惨叫,但紧随其后的是,焦元亮暴力地环住他的脖子,往他脸上啄了一下,跟秃鹫似的,不仅没有感情,甚至有点凶狠。
“啊啊啊啊——”谢许澄崩溃地大叫,焦元亮也跟着他一起大吼。
“我不干净了啊啊啊!!”
“焦元亮,你还我清白!”
众人笑作一团,笑声在山间回荡,好像整个天地都充斥着欢乐的气氛。
王诗瑶指着天边:“哇,你们看,夕阳要落山了。”
众人朝着天边看去,只见层岩叠嶂之间一轮红日寂静地下沉,太阳的边际正好触到对面山顶,山顶之下翻腾着连绵的云海,厚得看不见云以外的任何东西。金红色的阳光染红了云层,在众人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现着最震撼人心的美丽。
锅里满盛的汤底液开始吐起了小泡泡,气温虽低,火烧的旺,估计过一会也就烧开了。众人掏出手机一阵拍,池莞尔拉起坐在身边的顾熙和焦元亮,邀请大家一起合影。
琴姐和巡哥表示可以帮他们拍集体照,大家都开开心心地站起来,男生站后面一排,女生在前面,两排半错开站着。
池莞尔站在最中心,两旁分别站着郑彬和王诗瑶,她朝后面看了一眼,发现顾熙就站在她背后。他戴着一条灰色的围巾,虽然只裹住了脖子,但莫名地给她一种他藏在了围巾里的感觉。
她转身帮他理了一下围巾,露出他好看的下巴。
顾熙整个人都呆住了,周围的人也彼此调整着站姿和容仪,但……她的动作是不是太亲昵了?
不过,周围人不知为何,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起哄。焦元亮和谢许澄虽然注意到了,依旧继续着他俩的插科打诨。
“嗯,这样才完美。”她笑得眯眯眼,转过身子,“琴姐,你喊一二三,我们说,茄子!”
“哈哈,好。”琴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位,两只手认真地举着手机,“一……”
“二——”
“三!”
“茄子!”众人异口同声。
手机拍照的“咔嚓声”连连响起,众人摆出各种姿势,笑得灿烂。
-
太阳很快落了下去,山顶名义上说是民宿,但其实只是藏民开设的一个帐篷租赁点,几辆补给车和老板们长期住的帐篷房子。山上没有电,老板娘用移动电源在中间挂了一盏高功率的灯,勉强给整个坝子提供微弱的光。
好在来旅行的人大多都备上了移动电源和照明用具,甚至有人带了专业的摄影器材,立好了三脚架,打算拍星空和日出。众人吃完饭后,就各自去洗漱点洗漱,各自回帐篷了。
山顶的夜晚寒凉,昆虫的鸣叫此起彼伏。打开帐篷门,并排坐着看星空的情侣窃窃私语,围坐打牌的大叔大妈们笑闹成一团。谢许澄和焦元亮在群里又聊起了游戏活动,两人忙着打公会战,池莞尔无聊地玩手机。
她忽然想起顾熙的夜盲症,翻身坐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手电筒摸到他的帐篷前。
“顾熙,你在里面吗?”池莞尔问。
“嗯。”突然听到池莞尔的声音,顾熙有点愣。
“我可以打开帐篷么?”
不知怎么的,他脑子里忽然闪过那个梦,池莞尔坐在窗台上,也是唤他的名字。
“……”帐篷里响起了窸窣的穿衣声,他套好羽绒服外套,从里面伸手拉开了帐篷拉链。
“怎么了?”
怕被别人听见,池莞尔乖巧又小声:“我担心你看不见,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她在关心自己,心里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顾熙垂眸:“夜盲症不是失明,只是夜晚时,看周围的环境会比常人暗很多,上次在车库是完全无光源,又密闭了那么久,算是特殊情况。”
或者说,那时候心态已经有些崩了。
“这里的话,我看得见的。”他晃晃手机,“而且有电筒。”
池莞尔:“原来夜盲症不是到夜晚就完全看不见啊,我才知道。”
她笑了一下,问:“那你能看见星星吗?”
想了一下,顾熙说:“以前在西藏的时候可以,因为漫天都是闪耀的星星,星星和月光可以照亮整个草原,跟城市的天空一点都不像。”
“那……顾熙,你想和我一起看星星吗?”
“什么?”忽然听到她的邀请,顾熙有点不敢相信。
而且依池莞尔跳脱活泼的性子,就算邀请,也是邀请他出去打斗地主啊什么的,比较像她。
看星星这种文艺而安静的事……
他迟疑地看向她,果然,下一秒她就有点恼羞成怒:“需要想这么久吗?”
“不就邀请你出来玩一会儿,扭扭捏捏的干什么。”灵光一闪,她又想起那个称呼,“小媳妇。”
顾熙气笑了:“哈?”
“哎呀,你到底来不来!快点啦。”一片黑暗中,她悄悄红了脸颊,也不知道刚刚自己这么大声,周围帐篷里的人听见没有。
顾熙真讨厌,故意拖着她这个急性子,是想让全世界都听见,她池莞尔强迫顾熙陪自己看星星么?
讨厌讨厌真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