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维特在旅馆里醒来,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七点二十,比他想象的要早,因为他昨晚又失眠了,很晚才能入睡。不过既然醒了,他也不打算继续再睡下去,因为今天还有一个重要的行程——上午九点整,他要去参加伊莱亚斯的葬礼。
屋外下着大雨,而旅馆的服务生早已给他准备好了一份早餐,正摆在床头。
因为时间充裕,艾维特慢条斯理地起床,梳洗,吃完那份由面包、牛奶和依然冒着热气的煎蛋组成的早餐。七点四十。
休息片刻,换上昨天准备好的礼服,整理妥当,拿上花束。七点五十五。
他走下楼,等候预约的马车到来。
八点的时候,马车准时地停在了旅馆门口。
还有一个小时,足够他赶到城外的墓园了,甚还能提早一些,以示礼节。
完美的安排。
雨实在是太大了,铺天盖地,把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了雨声里,盖过了摩南那座大钟准点报时的声音。骏马在暴雨中不安地轻声嘶鸣,马车夫披着雨衣,水顺着他的衣角往下滴落。
艾维特上了马车,向城外驶去。
为了挡雨,四面的车帘都遮挡得严严实实,车厢内温暖而潮湿,只有一盏油灯照明。艾维特在大雨和马车颠簸中想着心事,偶尔掏出怀表看一眼。一切正常。
马车似乎行驶了很久。
久到连心事重重的艾维特都注意到了异常,有些疑惑,掀开车帘,冒雨往外看了一眼。
雨幕模糊了视野,不过依然可以分辨出,四周都是极夜之地最常见的旷野,而他面前只有一条小路,路边倒着一颗枯树,远处隐隐有山峦起伏。
艾维特不认得这里。
——但这绝不是去墓园的路,伊莱亚斯生前声名显赫,又是战死,他的葬礼一定会有许多联盟重要人物出席,这条路上,绝不可能如此荒凉!
艾维特立刻意识到了问题,从车厢里探出头,不顾昂贵的礼服被大雨淋湿,大声地向车夫喊道:“先生!这是哪里?”
“是去墓园的路,老爷。”车夫说。
艾维特半信半疑,指着自己的怀表,说:“我们已经走了四十分钟了,今天是伊莱亚斯阁下的葬礼,会有很多人出席,就算还没到墓园,这条路上也应该会有行人。但是现在,这边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这是怎么回事?”
车夫回过头,奇怪地看着这位客人,“——可是,葬礼已经开始了啊,老爷?”
艾维特一惊,“什么?”
“葬礼在九点就开始了,现在是九点十分,老爷。”
艾维特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怀表:这件小巧的精密仪器向他显示,现在是八点四十。
这不可能,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九点十分,他错过的不止葬礼,还有议院和斯派科特家族的交换——那场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交换,而他甚至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但是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就是这样,这就是真相。想想看吧,因为雨声太大,他今天早上,确实没有听到摩南钟楼报时的声音。
或许,这不是大雨的原因,而是那座大钟根本就没有报时!
艾维特暴躁地问:“既然葬礼已经开始了,那我们又是在哪里?!”
“这确实是去墓园的路,老爷。”车夫说:“您的随从说您想看望一位好友,他长眠在山脚的村落里,因为位置偏僻,还特意画了张地图和我解释。”
“我的……随从?”艾维特张口结舌,然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慢慢地坐回了原位,向后仰去,无力地靠倒在座椅里,又重复了一遍,“——我的随从?”
再明显不过,他被人算计了。
车夫也察觉到事情有异,勒住马头,把马车缓缓地停在路边。艾维特靠在长椅里,平缓了片刻呼吸,然后点起一支照明的火把,走下马车,用巫术挡开雨水,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在葬礼上迟到而已,他是个巫师,他有能力应付一切意外情况。
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了。
这该死的雨。
要不是大雨遮蔽了钟声,要不是天上的阴云挡住了星相,他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正在这时,他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几乎被大雨掩盖。一个人踩着积水向他走来。
艾维特回过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道恩女伯爵。
他本想上去打招呼,可是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他迟疑了——这副样子的道恩,是他从未见过的,深沉,冷峻,像个陌生人。
她没有打伞,穿一件黑色长大衣,戴着高筒礼帽,马靴踩在地上的积水里。大衣敞开着,内里是一件最常见的黑色衬衫,束在腰带里,腰间还悬着一柄银色的细十字剑。
确实是很像去参加葬礼的打扮。
她走近了,艾维特终于看清,道恩那一头漂亮的淡金色长发编成了繁复的发辫,盘在脑后,只有一缕卷发顺着鬓角散了下来,在高筒礼帽的遮挡下,面容如雕塑般典雅,眉眼明艳。
隔着雨幕,她向艾维特走来,马靴踩在积水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说得不错,现在已经是九点十分了,艾维特巫师。”阿芙洛平静地说着,一步一步地走近了他,“一个小小的诡计——是我买通了旅馆的服务生,让他在给你送早餐的时候,把你的房间挂钟、怀表和旅馆大堂挂钟同时往后拨慢了半个小时。”
艾维特诧异地望着她,火把失手掉到地上,很快就熄灭在了雨里。然而,光线并未就此黯淡下去,路旁的油灯一盏接着一盏地亮起,笼罩在雨幕中,照亮了他们两人的身影。
阿芙洛就这样向他走来,像是带着光。
“……至于这位赶马车的先生,当然,也是我告诉的他,你想去墓园拜访一位故友。很容易就做到了,只需要多花一点点钱,我就可以把你孤立在没有任何人能找到的地方。”
阿芙洛在距他十米的地方站住了,静静地问:“你陷害麦雅、谋杀伊莱亚斯、向帝国出卖联盟将士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我这么容易?”
艾维特觉得自己快疯了,慌乱地向后退去,撞在了马车车厢上,“——你在胡说些什么,道恩?!你怎么会在这里?!车夫!车夫!立刻返程——”
“我来参加葬礼,”阿芙洛按住了腰间的细十字剑,说:“你的葬礼。”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
一万字可能还写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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