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ls小姐的宽恕
哥帕港口。
用于制造水流给船只加速的大型巫阵缓缓熄灭,舢板全部收回,搬运大型货物的起落架也停了下来。很快,这座港口所有运转的巫阵和机械全部静止,只剩下最纯粹自然的海风,还有一浪一浪的涛声。
灯塔用长短不一的明暗发出了关闭港口的信号,然后彻底暗了下去。
停留在此的船员和商旅们十分惊慌,却没有骚乱,原因很简单——伯爵阿芙洛·道恩大人亲自坐镇,哥帕的四位高阶骑士全部到场,每条街道都有骑士在维持秩序,广场上还站着一个整个骑士团的人马。
阿芙洛站到瞭望的塔楼上,望着下面愤愤不平的人群。
关闭港口的通知早在天亮时就已经发了下去,然而,大部分人对此毫无准备,根本无法抢在港口关闭之前离开,因此格外地愤怒。
她抖了抖手中的演讲稿,纸张发出哗哗的声响。
那是文职官员连夜加班替她准备好的说辞,都是些老生常谈:从黎明战争和联盟历史讲起,告诉民众被帝国趁虚而入有多大的危害,再“深情流露”地回忆一些极夜之地战场的事,用她战场传奇的经历和感情打动愤怒的人群……
可是阿芙洛却突然心灰意冷。
——那些她深藏的,镌刻在骨髓里的情感和记忆,只能换来听众们最廉价的、不超过三分钟的热血。
隔着一整座大陆,北方的战争在南方人听来,和空洞的传言没什么两样。长久的安定磨平了他们对外在危险的敏锐程度,让他们沉迷于争夺各自的利益。
所以他们不明白:联盟历史并非只是书里的精彩故事,而是镌刻在血肉骨髓里的仇恨;极夜之地战士的牺牲也不应是博取同情的筹码,而是真真正正的悲伤与死亡。
眼前的码头和广场上到到处都是人,有滞留的人群,也有她的骑士们,混乱的人群中,不时有人大喊一声,或者爆发出哭叫,而骑士们则始终一丝不苟地维持着秩序。
所有人都在等她开口。
阿芙洛的目光却越过了港口,飘向更遥远的海上。
她当然知道联盟派她南方是为了什么——阿芙洛·道恩,联盟贵族,大骑士,成功刺杀帝国王子的战场传奇,还有什么比她的名字更有说服力的呢?
可是她累了,她不想说服谁了。
联盟的南方人和北方人几乎是两个不同的物种。她不想和他们谈战场,不想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的声望和经历说服这群人。她的命悬一线,在他们只是一个紧张刺激的故事;她的生离死别,在他们只是礼节性的伤感。
她在哥帕待了十三年。没有漏网的帝国间谍,没有内乱,没有脱离联盟的苗头,连最重要的港口控制权都被她收了回来,她自认已经尽到了对联盟的义务。
她还在这里等到了麦雅。
足够了。
阿芙洛把提前准备好的演讲稿扔到一边,抬起头,看着骚乱的人群,冷冷地说:“我不想多说什么,任何人,再敢私自开启港口离开,死刑。谁有异议,欢迎去向秘法议院控诉我——但是在此之前,你们都要遵守我的规定。”
人群陷入了突如其来的死寂。
……
马车停在半道上。
这条道路是通往伯爵城堡的,除了阿芙洛和她的骑士们,没有其他人会经过。
因为车帘只稍微拉开了一条缝,车厢内十分阴暗。
勒住麦雅喉咙的的那缕黑发在她脖子上绕了三圈,还用力地收紧。剩余的黑发也缓缓蠕动伸长着,试图像一个茧一样把她包裹进去,像是某种即将进食的生物。
黑发突然动手的时候,麦雅愣了一个瞬间。
——居然真的有人能愚蠢到这个地步,以为绑住双手就能限制一位巫师的行动?!
下一瞬间她反应了过来:这是阿芙洛的马车。
那么这场刺杀其实是针对高阶骑士的。
这样就合理了。
脖子上的黑发还在继续收紧,试图勒死她;手腕上的黑发倒是很安分,大概是觉得她没有挣扎,于是专心准备消化猎物。
麦雅开始感到窒息,却并不是很惊慌。
对于巫师来说,最麻烦的局面是在施法过程中被打断,轻则精神力动荡无法再次进入施法专注,被敌人趁虚而入;重则直接造成巫术模型反噬,把巫师本人变成白痴。
在保持精神力完好的情况下,□□死亡对于巫师来说,只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而已。
感谢世界奥义,麦雅想,这是针对阿芙洛准备的手段,却运气不好地碰到了她。
她临时借用阿芙洛的马车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她无法开口,于是在心里默念:“leizttin。”
一道强光在她眼前十英尺的地方炸开,甚至盖过了山崖后升起的朝阳。
黑发的力道猛地一松。
麦雅来不及去拿法杖,直接念咒:“effear!”
黑发簌簌地抖了起来,似乎是在害怕,很快就彻底软了下去,像死去的蛇一样挂在她身上。
——恐惧巫术,死灵系与精神系,在她改进巫术模型、把原本的施展条件由三阶降到一阶之后,被命名为“s小姐的宽恕”。
这是奠定她在联盟学术界地位的成果之一。
这场刺杀给她提供了太多可以追查的线索,因此麦雅在用“s小姐的宽恕”控制住这只不知道哪个异世界的召唤生物之后,从戒指里取出一把专用的解剖刀,割下自己的一小段头发,加持了一堆保持性质的巫术之后封进了一个玻璃瓶里。
然后她开始对自己的头发进行试验。
她等了一会儿,等黑发稍微回复了一些活力之后,凭空烧起了一簇暗绿的火焰,把车厢内映出了一片幽幽的绿色,显得她苍白而面无表情的脸尤为渗人。
她将火焰靠近发梢,黑发毫无反应。
羽毛笔和羊皮纸飘在一边,刷刷地自动记录着。
麦雅尝试的第二个巫术是方才用过一次的光耀术。
她刚制造出一点微光,黑发立刻吓得飘了起来。
……
半个小时之后,麦雅终于检测完了这个刺杀巫术的相关性质。她用一个净化术直接彻底解决了这道诅咒——根据她刚才的检测,这应该是一道诅咒。
耳畔仿佛听到了一声遥远的尖叫,有什么东西被烧成了虚无。
麦雅突然感觉右手有些异样。
她拉开窗帘,伸开右手,发现就在刚才诅咒消失的刹那,手心的皮肤裂开,出现了一只眼睛——只有一个眼球,眼瞳是夹着着火焰纹路的黑色,还在骨碌碌飞速转着,四处乱瞄。
麦雅:“……”
她先是试着和眼球沟通,发现眼球只顾自己四处乱看、根本不打算理她之后,直接烧死了这只好奇的眼球,走下马车。
在掌心的皮肤愈合之前,她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断。
眼球是召唤类巫术的标志性特征,刚才附在她头发上的,应当是某种异世界生物的意志。这种生物看起来十分低等而混乱,连巫师和骑士的差别都分不清楚,只知道听命行事,杀死坐在马车里的人。
而留下这么明显的标志,显然这位异界生物的智慧不怎么样,施展诅咒的人手法也不怎么样——这很正常,诅咒是黑巫师擅长的领域,而黑巫师不可能背叛联盟。
眼球出现在她的右手。她一般都用右手做事,所以这道诅咒很可能是附着在车门把手或者座椅扶手之类的地方,她更倾向于门把手,因为方便……
她目光突然凝住。
——马车前,属于车夫的位置上,原本驾车的侍从骑士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歪斜地靠在车上的木偶,只有婴儿大小,穿着花花绿绿的破烂衣服。
木偶五官是用鲜血画成的,视线正正盯着她,嘴角还挂着诡异的微笑。
..
※xli我的荣幸
联盟的正式骑士都有资格培养自己的骑士侍从,阿芙洛作为高阶骑士,自然也不例外。她应该是出门之前就已经打算封闭港口的,才会让骑士侍从驾车。
可是现在这位侍从被变成了木偶。
麦雅取出法杖,杖尖顿在地上,垂下眼睫,开始低声念咒。
为了避免帝国杀死成长中的斯派科特家族唯一继承人,或者拿她威胁她的父母,她的身份直到正式宣布继承家族爵位时才会公开。因此她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带着许多随从,大部分时候都是“独自”行动。
所以,除了主修的死灵系和精神系巫术之外,她还掌握了许多其他系的常用巫术,比如预言系的追踪和回溯术。
麦雅开始回溯木偶的经历。
她右手握着法杖,左手从戒指里取出一枚水晶球。随着回溯巫术进行,水晶球里朦朦胧胧即将浮现出一副星图,可是在星图在清晰的前一刹那,一道淡薄的光明力量从水晶球中心透出来,阻止了星图的成型。
麦雅闭上眼,用精神力强行推动巫术。可是她构造的巫术模型仿佛被卡住了轮轴的机械,每次在回溯结果成型之前,都会被那道帝国圣术干扰。
她只能依据被干扰的结果做出推断:那个侍从是被黑巫术变成木偶的——或者是圣术,圣术和巫术的本质并无不同。
预言术并非她的专长,麦雅知道自己暂时应对不了圣术的干扰,于是主动停止了回溯巫术,收起水晶球和法杖。
她其实还想再回溯一下右手上的诅咒,但是这个诅咒是针对高阶骑士的,回溯起来远比刚才复杂。她很清楚帝国不会放过杀死她的机会,所以绝不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进行复杂的巫术。
她要先等阿芙洛。
在这座城市里,只有阿芙洛值得信任,只有阿芙洛有能力保护她完成施法。
……
返回城堡的路上,阿芙洛一直在回想之前港口发生的事。
——在演讲上,她突然展现出的冷酷与强硬,不光是那些船长和商旅们,连她麾下的三位骑士长都被吓了一跳。
从本质上来讲,自己依然是个疯子,阿芙洛想,她的血管里始终流淌着凶猛桀骜的血液,否则,当年也做不出来仅凭一腔怒火就敢冲进敌阵,杀到统帅面前的事。
此时此刻,她正骑在马上,细十字剑悬在要畔,左手小臂上挂着一面银色盾牌,盾牌很小,只能遮住腰腹,中间刻着道恩家族的纹章——燃烧的金盏花。
纳尔森则率领着一队骑士,跟在她身后,落后半个马身。
阿芙洛突然半回过头,说:“纳尔森,你还记得我们当年在极夜之地的时候吗?”
纳尔森:“啊?”
“你觉得……”阿芙洛想了想,才说:“你更喜欢现在哥帕,享受金钱和名誉的安稳的生活,还是当初在战场上,到处都是危险,每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却永远热血沸腾的日子?”
纳尔森沉默了。
片刻,他声音低沉地说:“只要是追随您,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伯爵。”
阿芙洛笑了笑,重转回头去。
她是这么问纳尔森,也是这么问自己的。
而那个答案好像,一直就摆在那里,只等着她去发现。
——她喜欢战场。
对她来说,战场上的,相互信任、能为同一个目标燃烧所有热血激情的战友与同伴,才是她真正需要的,就像游鱼需要大海。
那是她的大海。
早在她站在市政厅门口,站在沉默的贫民中间,麦雅的精神力覆盖而来的那一刹那,她就应该想明白这一点的。
阿芙洛正这么想着,突然又感觉有一道熟悉的、冰冷的精神波动从自己身上拂过。
她愕然抬头,发现麦雅就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路上。
——非常明显,阿芙洛如果不是一直在走神,早就该看到她的。
因为她坐在马车顶上。
那是一辆空马车,乱糟糟的,像是被火烧过之后又在冰水里泡了三天。驾车的马和车夫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马车门掉下了一半,车厢的其他装饰基本都被烧的模糊不清。
大约是因为这辆车很符合时下流行的贵族审美,阿芙洛看着感觉有些眼熟。
她让马小跑过去,然后拉住缰绳,仰起头看着车顶上的麦雅,忍不住露出微笑。
“s小姐。”她喊车顶上的麦雅。
然后她才注意到,麦雅那头笔直的、平时一直顺从地垂在身后的黑色长发,此刻乱得宛如被强盗洗劫过的村庄。
她的黑发的长度参差不齐,头顶那部分乱七八糟地炸开着,左侧的发尾有烧焦的痕迹,右侧的头发硬邦邦地挺着,还附着冰碴。
阿芙洛:“……”
最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麦雅顶着这么一头连最不注重仪表的黑巫师都会嫌弃的头发,竟然丝毫不损她的美貌。反而因为这头乱发破坏了她平常冷郁的气质,在阿芙洛看来,倒显得她容貌格外漂亮。
然后阿芙洛就看到:麦雅非常、非常、非常小心地扶着马车顶的边缘,试探性地挪下来一条长腿,然后非常非常小心、非常非常慢地从马车顶上滑了下来,花了足足十分钟才踩到地上,期间还勾到了一次袍子。
阿芙洛:“……”
她看着麦雅那下个车顶还要小心翼翼地试探半天,比八十岁老太婆还慢的动作,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直接去把她抱下来的冲动。
……看着难受。
她忍不住问麦雅:“请问……你是怎么爬上去的?”
麦雅说:“坐在车顶上比较明显,你一眼就能看到。”
阿芙洛哦了一声,觉得很有道理……哦完之后,她才突然反应过来:麦雅根本就没回答她的问题!这人……
“伯爵。”麦雅望着她,坦坦荡荡,丝毫没有故意躲开话题的自觉,说:“我需要施展一个巫术,希望你能暂时保护我的安全。”
阿芙洛还在想着麦雅居然毫无痕迹地偷偷避开了她的问题,想必爬到车顶上的对于一位黑巫师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愉快的经历……所以听到麦雅的请求之后,她先是愣了一下,“啊?”
麦雅又重复了一遍:“我需要施展一个巫术,希望你能暂时保护我的安全。”
阿芙洛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刚才想到极夜之地和战场,麦雅就向她递来了这样的请求……这才是她熟悉的:被信任、被需要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如此地令她舒适,以至于阿芙洛可以毫不怀疑地确信:这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是值得自己追求的。
她证明了自己先前的答案正确,于是欣喜得如同发现糖果的孩子。
因为兴奋,阿芙洛褐色的眼睛异常明亮。
她像是生怕麦雅反悔一样,立刻说:“这是我的荣幸。”
..
※xlii荒唐
麦雅微微颔首,从车顶上取下了法杖。
就是在那一瞬间,阿芙洛猛然意识到不对——或许是她在战场上培养出的直觉起了作用,在麦雅拿下法杖的刹那给了她提示。
巫师法杖有一部分意义是权位的象征,因此一般都不会很方便携带。像麦雅这样拥有空间物品的巫师,一般来说,都是把法杖放在空间物品中,只有在随时会遭遇战斗的情况下,才会放在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阿芙洛又想到,她看到麦雅的时候,麦雅正坐在车顶上。
麦雅显然不是那种热爱运动的巫师,为什么还要专门花费精力爬上车顶?这个问题其实很好想到,她只稍微一想就想通了:麦雅是为了让她第一眼就能看到,并且来找她。
阿芙洛再一次地、仔仔细细地望向了麦雅坐的那辆马车。
然后确认了——这就是她的马车。
……这能不眼熟么。
麦雅这时正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了某种粉末准备施法,阿芙洛喊住了她:“等等,出什么事了?”
麦雅在马车旁找了个位置,把手里的粉末洒在地上,然后站了上去,说:“有人想刺杀你,伯爵,不过他运气不好,刚好被我撞上。”
阿芙洛下意识问:“‘有人’是谁?”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问题,伯爵。”麦雅回答。
阿芙洛明白了。这位“有人”想必不在现场,麦雅即将进行的巫术就是为了追查他。
她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走到马车旁,仔细地查马车上留下的痕迹。麦雅就静静地站在一旁,既不催她,也不关心她的动作,低垂目光看着脚下的粉末,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芙洛觉得,她其实非常欣赏麦雅的这种特质:她很少表现什么,可是总能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更多的时候她只是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就自然而然地有了重心。
假如她有后辈想成为巫师,能做到麦雅的一半,她就觉得非常满意了。
意识到自己居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之后,阿芙洛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心态真的是老了。因为时间属性的缘故,时间很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可是经历会。
她钻进车里,仔细观察车厢内的痕迹。
不少装饰直接白了一个色度,原本的一束鲜花彻底枯萎,火烧的痕迹随处可见,地板上散落着碎冰,一片狼藉。
阿芙洛这才对麦雅轻描淡写的“有人想刺杀你”有了清晰的认知。
碎冰和灼烧并不算太危险的巫术,真正让她觉得惊心动魄的,是那些直接白了一个色度的装饰品——可以想象,怎样的瞬间强光才能造成这种效果。
如果当时麦雅的周围还有其他人,大概会被直接刺成瞎子。
其他人……
……车夫!
阿芙洛猛地愣住了,想起自己特地指派过一位骑士侍从驾车,可是现在却没有看到他……她立刻从马车上跳下来,对麦雅的沉默感到略微有些恼怒。
她绕到马车前。
属于车夫的位置上只有一个歪斜的木偶,婴儿大小,穿着花花绿绿的破烂衣服,五官用鲜血画成,嘴角还挂着诡异的微笑。
阿芙洛伸出手,刚想去捡起木偶,麦雅的声音就在她背后响起:“不要碰。”
她缓缓地走了过来,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色长斗篷里,微低下头,看着阿芙洛的眼睛,说:“可能有诅咒。”
还未等阿芙洛答话,她又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伯爵。但是比起一位骑士侍从的死来说,你自己的安危才是更重要的。”
阿芙洛:“……”
她不会放任自己的侍从就这么悲惨地变成木偶,好比她不愿意在战场上丢下战友。可是麦雅似乎提前预料到了她在想什么,而她——她竟然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被麦雅说服了。
“好吧。”阿芙洛从马车前离开,看着麦雅重站到地上的粉末上,终于升起了一阵迟来的愧疚,同时自责于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这件事:坐在马车里、承受刺杀和诅咒的本应是她,而不是麦雅。
她迟疑着开口:“麦……s,你为什么要帮我?”
在这种时候还叫“s小姐”未免太过生疏,可是她又不能直接称呼麦雅的本名。
麦雅用她一贯低徊而冷淡的声音回答:“我很高兴能对你有所帮助,伯爵。”
阿芙洛怔了一下。
暴风雨过后的第二天,阳光竟然意外地明亮。麦雅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她,可是阿芙洛还是下意识地别开了目光,仿佛那道黑色身影对她的眼膜来说是无法承受之重——
以她对麦雅的了解来看,麦雅是那种在自己的目的之外什么都不在乎的巫师。
可是明明有很多理由来解释这件事,阿芙洛自己都能想到许多,比如这只是个偶然、麦雅需要一位骑士的保护之类,麦雅不可能想不到。
可她说的却是:我很高兴能对你有所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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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洛到场之后,麦雅对整个事件进行了回溯,可是结果却是和之前回溯木偶时一样——每当结果清晰前的那一刹那,都会有一道淡薄的光明力量从水晶球中心透出来,干扰预言术的进行。
“至少是五阶。”回到城堡之后,麦雅对阿芙洛说:“隔着无尽海都能干扰到我的预言术——可能是圣术物品,也可能是一道来自光耀大陆的圣术——这位帝国人至少是五阶光耀骑士。单是这一道屏蔽法术的价值,就不比瘟疫低。”
阿芙洛低声问:“值得吗?”
她问的是帝国。
麦雅说:“如果是为了燃烧冰海,当然值得。”还有半句她没说出口:如果是为了杀死她,她相信五阶的光耀骑士大人也很乐意出手。
阿芙洛沉默了片刻,然后指着梳妆镜说:“你坐到这边。”
麦雅什么都没问地坐了上去,姿态优雅,背挺得笔直。
阿芙洛找来一把剪刀,随口问她:“一直这样坐着不累么?”
她这么问了之后,麦雅才发现自己正维持着非常端正优雅的坐姿。她非常讨厌运动,因此绝不肯劳累自己的身体,一般来说,除了正式场合之外,只有在看书的时候才会保持这种费力的坐姿。
可是阿芙洛……
阿芙洛是不一样的。
她立刻便想起来了:她原本打算一见到阿芙洛就问问她对执政官那句话的看法,可是不巧半路碰到暗杀,就把这件事耽搁了。
便在这时,阿芙洛站到她背后,把剪刀放在梳妆台上,然后拿起梳子,开始梳她那头被巫术严重伤害过的黑色长发。
她的头发乱七八糟地绞在一起,阿芙洛轻轻地梳了一下,没梳开,为了方便用力,用另一只手按在了她肩上。因为低着头,她的金发垂在麦雅耳畔。
麦雅感觉到阿芙洛的头发酥酥痒痒地垂在自己颈侧,很温柔,很清淡,像空气里漂浮的花香。
她忍了又忍才控制住自己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脊背因为僵硬而挺得笔直。可是随后阿芙洛的手按在了她肩上,掌心温暖,血液里流淌着浓烈鲜活的生命——那是一位死灵巫师永远也不可能拥有的。
麦雅控制不住地,霍地站了起来。
她脑子里回旋着的,全是梅尔维尔那个荒唐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可爱的我突然出现!
作者说今天还有更新
这是40、41、42三章,罗马数字看着麻烦所以标一下,这章下留评有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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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