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但是除此之外,
吃饭、睡觉、玩乐……都是人类的天性。
暗搓搓偷听的人又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动静,于是也只能撇撇嘴,满脸疑惑的回了房间,毕竟夜还长着,不至于为这点小事情分了心神。
纪锵被虞泽压在桌子上,嘴被牢牢捂住,只能一个劲儿的“唔唔”叫唤。
“人都回去了。”
楚留香留意着窗外,说道。
虞泽松开了捂着纪锵嘴的手,纪锵立刻大声问道:“蕴松呢!他又不会武功被踹坏了怎么办啊?你你你……你们太粗暴了!”
“呦呵,还挺痴情?”
虞泽稀奇的看向他。
谁料纪锵嘴一撇,立刻更正道:“我不痴情,我花心着呢,我只喜欢好看的,刚刚只是怜香惜玉罢了。”
虞泽被这突如其来的耿直给噎了一下,手上的力道轻了几分,纪锵见状就想挣脱,谁料刚一有动作,身后的虞泽立刻一个用力。
纪锵顿时忍不住叫了出来。
“我我我……我错了!我不知道你们是一对儿啊!君子不夺人所好,要是知道了我肯定不会……不会……上前搭讪的呀……”
最后几个字说的十分弱气,一双圆眼睛在虞泽和楚留香之间转来转去,声音就这么逐渐带上了一丝犹豫。
楚留香听罢嘴角一抽,虽说的确是被这人搞的怒从心头起,但是毕竟只是口花花了几句,见他认错态度良好,便想着就这么给一个教训就算了。
虽然这话说的的确欠的想让人打他……
楚留香想着,给了虞泽一个眼神。
纪锵没看到,只觉得身后的力道又大了点,于是眼睛咕噜噜一转,立刻说道:“别打我别打我!你们是不是武器都被收走了,我能帮你们做武器!”
哦?
倒是想不到还有这么个意外收获。
虞泽心中一瞬间想到了更深的一层,他同楚留香对视一眼,懒懒的松开了反剪住纪锵双手的那只手,然后抬腿踩了上去。
一手叉腰,一手掰过纪锵的脸,面带笑意的说道:“可是我还是想揍你,怎么办?”
这剧情发展不对啊。
一般说出这话的时候纵使对方脸色不好也不至于说想要揍他这种话吧?
纪锵觉得自己要栽,靠着一手锻造技术独步江湖,又因着能做武器这点,在无怅阁依旧蹦跶的欢快,谁承想今天踢到了铁板。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那你们……武器不要了?”
“要啊。”
虞泽理所当然的答道。
“但是武器要拿,人也要揍,不揍你我这心里一口气堵着,难受。”
纪锵求救般的看向楚留香,觉得这个白衣公子似乎更好说话一点。
谁料楚留香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呵,堕入爱情的男人。
纪锵冷笑,鄙夷,不屑。
然后转过了头,视死如归的看向虞泽。
“你是不是一定要揍我?”
“是。”
“那能不能……别打脸……”
虞泽无语,仔细的端详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好啊。”
纪锵觉得这个人还是能讲点道理的,深吸一口气,然而刚吸到一般,虞泽就抓着他的手将他提溜起来,揪着领子转了个身,然后一脚踹到他屁股上,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纪锵猝不及防之下摔了个狗啃泥,在空中胡乱挥动的手带倒了一个木匣,里面的刀剑图纸散落开来。
虞泽走上前去,又抓住了他的衣领。
“我怎么不信你能铸剑啊,铁呢,铸剑炉呢?这些东西你从哪里来?”
虞泽那一脚踹的不轻,但是屁股上肉厚,他又控制了力道,纪锵顶多身上青一片,伤筋动骨是不可能的。
不过鉴于虞泽从头至尾一直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加之触碰到了纪锵的专业领域,导致他一个不察,差点一脚踩到坑里去。
“谁说……说……”
他的声音弱了下来,立刻改口道:“这地方水深着呢,我自有我的门路,而且刀剑你们是别想的了,顶多造些小暗器什么的。”
嘴巴还挺严。
虞泽眼中闪过一抹遗憾,不过好在确定了一件事。
所有进入无怅阁的人都被收走了兵器,其幕后阁主显然是想削减其间江湖人的战斗力,以便于控制。
在这里真正有杀伤力的,怕是只有厨房里的那几把菜刀了。
这么一来,纪锵手中能获得兵器的渠道就十分可疑了。
生铁、熔炉,还有铸造师不会被发现的环境,这些东西他一个人根本置办不来。
如此看来,要么他背后有一个人能为他提供这——这个人大概率是无怅阁的人。
要么……他本身就是无怅阁安插在众多江湖人间的暗桩。
虞泽眯眼看着他,看的纪锵浑身上下直冒冷汗,只觉得自己似乎下一刻就要成为一个死人。
半晌,虞泽起身,又冷冷看了他一眼。
“我要两柄短匕,三天后给我。“
“下不为例。“
“啊?不是,这时间也太……“
虞泽不理会身后的哀嚎,给他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谁料刚走出几步,就被楚留香抓住了手臂。
怎么了?
他疑惑的看去,却见楚留香的神情分外凝重。
虞泽心里咯噔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不远处,纪锵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收拾着散落了一地的图纸,而在众多图纸中,一张图纸上所绘的短剑分外眼熟。
剑锋厚重,剑身不过二尺。
与当日在伽蓝寺抓到的那拨黑衣人身上的纹身一模一样!
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按下不表,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纪锵还在远处嘟囔着,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
顾惜朝的表情很难看,戚少商的表情更难看。
他们出去粗粗探索了一遍无怅阁,一路上至少听到了六七遍连云寨,一帮人窃窃私语,帮二人彻底回忆了一遍数年前的逆水寒一役。
将二人间刻意避过不谈的伤口血淋淋的撕开,又往里面撒了把盐,还嫌不够,于是又往其间浇上烈酒。
“当年连云寨死了这么多人啊……”
“如今仇敌在前,戚寨主义薄云天,怎么着也要为兄弟报仇了啊……”
“顾惜朝不过娼妓之子,何德何能一路平步青云,如今还成了大将军,他守边关,怕不是过段时间蛮夷便能长驱直入了……”
……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若说之前的话语戚少商心中漫起的不过是愧疚、自责,以及隐约的仇恨与愤怒,但是最后一句话,却像是一颗火星落到了干草上,转瞬蔓延成燎原怒火。
心中还未反应过来,手便已经将那出口不逊的人狠狠按在了楼梯的扶手上,另一只手紧握成拳,高高悬起,在空中兀自颤抖着,像是强忍着,没有落下。
那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诱使那二人打起来,谁想到最先遭殃的却是自己。
一时间众人呆住了,便连顾惜朝也被这变故惊的来不及反应。
——本来他想自己处理这人的,却没想到,戚少商反倒比他还激动。
顾惜朝没有说话,只愣愣的看着他们。
那人呆了半晌,很快便挣扎起来,身下是十几米的高空,他低头看眼,挣扎的更厉害了。
“是顾惜朝屠了你连云寨,你……你对我动手做什么?刚刚那句话我可有一个字说错?”
你一个字都没说对!
戚少商很想这么对他说,但是他不能。
见到仇人却不报仇已是不义了,如今若要再众目睽睽之下偏袒仇人……
戚少商说不出口。
所以他只是恨恨瞪了眼前之人一眼,松开手,大步流星的转身离去,却在走出一段路后,又慢下了脚步。
顾惜朝自嘲一笑,看着那坐在地上心有余悸的样子,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回去的时候戚少商的脸色不太好,顾惜朝面上却是一副诡异的平静。
“你刚才这么激动做什么?他说的……至少前半句是对的。”
戚少商张了张嘴,却只是低声道了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顾惜朝脸上的嘲讽之意更重了。
戚少商定定的看着他,他有点害怕,一旦顾惜朝露出这种表情,那么接下来说的话不是会割伤自己,就是会割伤别人。
戚少商刻意不去提横亘在二人间的那道口子,怀着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心思,时时刻刻带着负罪感,可如今却被人血淋淋的翻出来,而顾惜朝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眼见着要将两人间岌岌可危的和谐关系彻底斩断。
果不其然。
“话虽如此,可是谁不会在心里给人划个三六九等?士农工商,商在最末;本朝军户世袭,贱籍不得入仕!不过因为我的母亲是娼妓出身,做的皮肉生意,却好似街边的混混都自觉高我一等,明明一副草包做派,却是个人都能在我面前一脸洋洋得意!”
“你可知道,他们更难听的话都说过……”
顾惜朝的声音突然轻柔起来。
“你住嘴!”
戚少商不想听下去了。
可是顾惜朝却想继续说,他不想照着幕后黑手给的剧本走,也不会照着幕后黑手给的剧本走,可他却不想两人间再这么遮遮掩掩、勾勾缠缠,迟早要做个了断。
“我当初心中不屑,想着出人头地,可是我十年寒窗、费尽心思,却还敌不过身上的一纸户籍,所以大当家,哪有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如今的这一切,是我自己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头破血流的挣来的!”
“大当家,我顾惜朝生平没有做过一件后悔的事,”顾惜朝一步步凑近,“包括屠连云寨,包括追杀你,时至今日,我仍旧不后悔。”
“大当家,惜朝乃娼妓之子,为人狠辣不择手段……毫无悔意,”他顿了段,又咬牙道:“不知悔改!”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
戚少商听罢瞳孔猛的一缩,心中怒火席卷而来,可偏偏又有不知名的酸涩夹杂期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牙盯着眼前之人。
“大当家,此事之后,我们便做个彻底的了断吧……”
顾惜朝淡淡道,
谁料话未说完,便被戚少商抓住了手。
顾惜朝的眉毛皱了起来,嘴角却又挂上了嘲意。
“莫非大当家还恋恋不舍?”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戚少商恰似一头凉水兜头浇下,他愣愣的看着眼前之人的俊秀眉眼,惊愕之下松了手,却转瞬又再次抓住,用比之前更大的力道。
“我……”
他紧紧盯着顾惜朝,心中乱糟糟,却敏锐的觉得这个时候一定要说些什么,可偏偏有千言万语堵在心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嗫嚅着组织着措辞。
就在这时,虞泽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顾惜朝我发现那柄剑了!”
房间内的沉闷顿时散了个干干净净。
戚少商心中不由的松快了几分,可又转瞬漫上了几许郁闷。
他略带挫败的看向顾惜朝,却发现他已经完全被虞泽的话吸引去了心神。
“在哪儿?”
顾惜朝问道。
虞泽将刚才所见细细讲述了一遍,末了又加了句。
“楚留香在那儿盯着呢,让我来问问你,商量商量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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