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泽回去的时候是正大光明带着楚留香回去的,文越顶着个光亮的脑门,站在一旁,跟个电灯泡一样。
虽然经过闯皇宫那一夜的意外官宣后,半个江湖都知道了楚留香跟个男人好了,但是因为甘肃远离中原,所以常年镇守总部的一些技术骨干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当然,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想到虞泽身上。
所以可想而知,乍一看见此情此景,他们内心受到的冲击有多剧烈。
那真是各种下巴掉了一地。
“看什么看!干活去!”
虞泽一手给楚留香搭脉,一边转头,“超凶”的说道。
一旁围观的小动物们一惊,纷纷四散开去,又在三人走远后,齐刷刷的从藏身之地探出头来。
大夫一手拿着银针一手拿着草药:“想不到啊……”
做机关的一手榔头一手棒槌:“我原以为他肯定会单身一辈子的……”
厨子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结果现在连他都有对象了……”
他们默默低头瞥了眼自己,又转头看了眼对方,齐刷刷。
“结果我们还是单身!”
那一日,玄水楼的上方注定弥漫着忧伤而又八卦的氛围。
文越板着一张老脸推开了房门,在将二人引进来之后又狠狠一把关上,将那此起彼伏的喧闹与惊呼彻底隔绝在门外。
“还行,文越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虞泽松开了搭在楚留香手腕上的手,彻底踏实下来,然而一转头,却发现文越不见了踪影。
“咚!”
一声巨响传来。
虞泽被吓了一跳,暗想文越不会年纪太大闪了腰起不来了吧,于是立刻拉着楚留香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
文越的房间很简洁,其中并没有很多摆设,也没有用来装饰的珠帘。
于是虞泽很快就看见了撅着腚像是在翻找着什么的文越,而在他的身边,则有一口大开的箱子,里面的书信像是雪花一样散落,将房间里弄得乱糟糟的。
“这什么呀?”
“好像是情……”
虞泽随手捡起了一封,刚瞟了一眼就被文越眼疾手快的拿走,但是憋在嘴中的剩下一个字还是顺畅的划了出来。
“……诗。”
哦呦……
虞泽的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微妙的起来。
文越老脸一红,握拳凑到嘴边咳了咳,然后粗声粗气道:“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这些年我收到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信都在这个箱子里,里面应该也有你爹的,你们赶紧找,我依稀记得有封信的内容似乎有些奇怪。”
听罢虞泽也不调戏文越了,立刻拉着楚留香开始在一地信件中找寻起来。
文越的那个箱子很大,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很多,什么布老虎、断剑、用秃了的毛笔,虞泽还在里面发现了一对相当眼熟的护腕,那是他有一次出任务时顺手给文越买的,不过鉴于当时没什么经验被小贩忽悠的一时脑热,结果买了个中看不中用的,所以文越一直没带。
虞泽原以为这东西他早扔了,没想到还在这儿好好放着,而且看样子保存的还挺好。
“留着这些没用的干嘛啊。”
虞泽嘟囔道,却还是拍了拍上面一不下心沾到的灰,仔仔细细放了回去。
“你们磨磨蹭蹭的,找到了没?”
“在找在找!”
虞泽应道,手一摸,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圆圆的东西。
“这什么呀?”
他心中的好奇心生了起来,在楚留香一贯纵容又无奈的眼神中把东西摸了出来,然后——
黑了脸。
“文越你这儿怎么还有吃剩的话梅核啊……”
“你闭嘴!”
怒气冲冲一声吼。
在三人忙活了将近两炷香的时间后,所有虞肃清的信都被翻了出来,不多,估摸着十二三封。
文越在其中挑挑拣拣,大致翻看了一下后,将其中一封递到了虞泽和楚留香眼前。
“这封信应该是在你十岁的时候寄给我的,那时候我同他已经有四五年没见了,虽然偶有联系,但是并不频繁,所以那次我很奇怪,因为半个月前他刚刚给我来信说你小时候有多可爱,长大之后又是多么招人烦……”
文越看了虞泽一眼,抽出另一封信交给楚留香,被虞泽眼疾手快的夺下。
“说重点。”
“好。”
文越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他向来很乐于看到虞泽吃瘪。
“那封信前半段是正常的问候,结尾的时候却话锋一转,开口向我打听了一个人,我当时派人打听了一下,却没有任何消息。”
“腰佩短剑,剑长……一尺八寸……”
虞泽和楚留香两人凑的极近,一目十行的看着那封信,却在描述佩剑的那段文字上齐齐顿住。
“一尺八寸的剑!”
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想到了之前在袭击澄观的黑衣人身上看到的纹身。
“怎么?你们见过这把剑?”
文越见状忍不住略略直起了身子。
“见过。”
虞肃清也许只是惊鸿一瞥,所以对短剑的着墨不多,但是虞泽却是实打实见过的,虽然只是纹身,但是细节却也不少。
于是他细细向文越描述了一遍,从剑锋到剑鞘,事无巨细,听得文越眉毛越皱越紧。
“我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剑,倘若这是礼器,那么多半是为了装饰,杀伤力可定不够,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没有那个剑客会吃力不讨好的用这种剑。”
话虽如此,但是这么奇特的剑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正是因为他造型奇特,所以见过的人一般会留下相当深刻的印象,也许见过的人少,但是一旦找到线索,查起来便相当容易。
“行了,这事交给我。”
文越摆了摆手,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动用自己关系网,去问问那些早已退隐江湖的老朋友们。
“师傅你要什么护腕,我再重新给你买一个。”
虞泽笑笑,虽然文越偶尔不着调,但是每次虞泽扛不住找他帮忙的时候,他什么也不会问,只有淡淡一句——行了,都交给我。
十年里听了有三四回。
每次都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音调。
便连告知结果的时候也是淡淡一句:“成了,臭小子要怎么谢我?”
装逼装的相当淡定。
虞泽会谢他一个白眼,然后两人开始日常互嘲。
所以相爱相杀这么多年,真要让虞泽说什么感谢的话还真说不出口,便连买个护腕都要装作是自己不要的。
文越没答话,突然意识到自己藏着的东西被人看见了,顿时心里弥漫上了一股淡淡的羞耻,但是他的脸却越发的严肃了,嘴角放平,冷硬板正的像一块钢板。
两人之间气氛逐渐尴尬起来。
虞泽脸上堆满了笑容,楚留香站在他身后,看着那逐渐变红的耳朵,眉毛一挑,伸手捏了捏,然后被狠狠踩了一脚。
“嘶——”
他倒吸一口冷气,略带怨念的看着他。
虞泽讪笑,刚刚猝不及防被袭击,下脚是真的没有留情,于是他安抚的拍了拍楚留香的肩。
文越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
他现在很纠结,自己养出的徒弟心里想的什么他当然知道,但是不能太过高兴这样显得自己很没有师傅的威严——虽然本来就没多少。
于是他思索了半刻自己该如何反应,轻声咳了咳,相当沉稳的开口了:“虞泽,你先去向元乐子解释一下你和楚留香的事吧,他可是一直把你当徒婿看的,至于护腕……”
话未说完,便听见有人急匆匆的跑过来,紧闭的门扉被敲的“啪啪”响。
“楼主,江芙回来了,满身是血!”
“什么!”
屋内三人听罢一惊,也顾不得别的了,立刻转身出门。
“她人在哪儿?”
文越问道。
“在元大夫那儿,她还带着一个人,看样子好像伤的比她还重!”
柳歌二话不说就将人往元乐子住的地方领。
元乐子脾气古怪,虽然是玄水楼的人,但是多数时间不在楼内,而是隐居在一处荒凉偏僻的地方,自顾自捣鼓那些瓶瓶罐罐,时而出去云游,偶尔行踪不定。
柳歌腿脚好,常常帮元乐子跑腿,不过索性元乐子隐居的地方离玄水楼不远,柳歌带着他们抄了近道,攀上一个将近九十度的小坡之后,便见到了一座由茅草搭酒的小屋。
门扉紧闭,里面金属撞击伤声,瓷瓶敲击之声不觉于耳——显然在进行着一场十分紧张的施救。
文越又开始咬指甲了,他们站在一旁,不敢贸然打扰。
不多时,门突然开了,众人探头看去,发现江芙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满头满脸的血,但是行动却毫无滞涩。
“我没受伤。”
见到虞泽三人,她先是一愣,然后立刻低声解释道:“出事的是苗淼。”
文越:“到底怎么了?”
江芙从一旁的水缸里舀了盆水擦脸,闻言动作顿了顿,面色一变狠狠将布巾砸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兜头浇了她一脸。
“被袭击了。”
江芙声音冷的可以掉冰渣子。
“三日前,我和苗淼刚入甘肃,便被不知从哪儿来的黑衣人围了起来,领头的是个戴斗笠的人,他们武功高强,没有对我们下死手但却将我们打了个半死。”
要不是苗淼……
江芙眸色沉沉,里面仿佛似有黑云翻腾。
“他让我们给你带一份请柬。”
江芙从怀中掏出一份黑色封皮金色云纹的请柬,递给了虞泽。
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三个字——无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