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芙没来得及动手。
虞泽一看那沉下去的脸色脑海中的警铃就响了起来,一溜烟跑了出去。
江芙的药很好,虞泽的伤口也恢复的很快,原本断掉的那根肋骨也好了七八分。
所以他两三下窜到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上,像只灵活的猴子,叼着草叶看着远方喷薄而出的朝霞。
楚留香站在下面,不赞同的看着他。
虞泽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
养伤?
什么养伤?
在虞泽这里,只要伤口愈合了,哪怕没结痂,那也叫好了,只要自己能行动了,哪怕骨头还在痛,那也叫好了。
更何况如今他还在气楚留香那小半个月对他的压制,并不想理树下那个人。
想到这儿,他揪了片树叶丢下去,然后转过身子,背对着楚留香。
心不在焉的看着远处错落有致的房屋。
然而等了半晌,却不见楚留香上来,虞泽觉得有点不得劲儿,转头看去,却发现树下并无楚留香的身影。
去哪儿了?
他四处张望,发现后门洞开着,楚留香站在那儿,似乎在与人说着话。
从虞泽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头微卷的发丝。
这还能有谁?
虞泽跳下了树,跑了过去。
“顾惜朝!”
楚留香看着那极其利索的动作,嘴角一抽,只觉的满心疲惫,表示自己完全不想管那个人了。
顾惜朝倒是一脸的见怪不怪,他此时面色仍旧苍白——毕竟穿胸一剑还真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他当时为了取信于圣上,几乎没放水。
但是即便如此,他的眼睛却是出奇的亮,透着股意气风发。
在审问高闲的时候,他其实有那么一刹那想着要不要毁了解药,好让太子提前登基,但是一来皇上终究是皇上,即便再昏聩也不能太过,二来他与诸葛正我同朝为官,也不能因为此事与神猴府交恶,树敌太多对他并无多少好处。
于是他便拿着解药回去表忠心了,原本想着当日让他当大将军的言论不过是因为皇帝自知时日无多的托孤之言,如今得了解药,不一定会兑现,会一拖再拖,或许给个虚职。
但是不知道是被连番的造反打击太过,还是经历了这么身死一遭后看破了红尘,皇帝真就兑现了诺言,然后直接撂挑子不干,回去当太上皇了。
无论朝中重臣这么求都不管用,日日在行宫别院里挥毫泼墨,乐不思蜀,而太子也一跃成为了本朝年纪最小的皇帝。
那日顾惜朝在自家宅邸里养伤没去上朝,听到这消息后一夜没睡,自此见人带着三分笑意,眼中的礼貌疏离也从七分降至了五分,如今见到虞泽,更是只剩三分了。
“你伤好了?”
“差不多了,对了,你何事启程走马上任?”
“虽然外敌蠢蠢欲动,但是如今边境战事并不频繁——不然刘劫也不会被调会京城了,在加上交接等一系列手续,早着呢,至少再过两个月。”
顾惜朝与虞泽边走边说。
“我今日前来主要是为了给你一样东西。”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木牌。
“这是高闲死的那夜我在地上捡到的,可能是那个黑衣人落下的。”
虞泽接过,看诊上面龙飞凤舞的三个字陷入了沉思。
“无怅阁?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个组织。”
楚留香凑过来,蹙眉道。
虞泽想起了高闲死前的话语。
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什么东西?
虞肃清似乎与无怅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是他明明只是个在边疆讨生活的穷酸秀才而已,唯一值得夸耀的就是他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
像虞肃清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与江湖上的组织能有什么联系?
活了二十四年,虞泽头一次对自家老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便连当初得知文越与他相识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惊讶。
他沉默着,脸色相当严肃。
脑海中却已经自动脑补完了正道侠女和魔门门主的一系列爱恨情仇,连自家老娘的人设都给安排好了。
“看来我是真要回去一趟不可了。”虞泽叹了口气道,将木牌妥善放好,堪堪刹住了自己的脑洞。
“不过你路子广,我还想请你帮我留意一个人。”
“谁?”
“那个给皇上下药的女刺客,她迟迟没有被抓住,如今全城戒严,无论是神侯府和六扇门都在找他。”
“她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杏仁眼,鹅蛋脸,长相算得上清秀,但是不排除易容的可能,除此之外,她手中拿着一把短刀,约莫二尺左右,刀刃有缺口,细看之下上面似乎有菱形的纹路。”
顾惜朝说着,却发现身后的二人越走越慢。
“怎么了?”
虞泽:“我见过这把刀。”
楚留香:“我听过这把刀。”
二人对视一眼。
虞泽:”那夜我去杀高闲,劫狱之人身上就带了这么一把刀,没带刀鞘,只是用布草草缠着。\"
楚留香:“流星山庄的二少爷便有这么一把刀,他哥哥继承了父亲的拓雪剑,他便继承了母亲的扶松刀,那把刀刀身细长,刀长三尺,正均两面均有菱形格纹,不及拓雪有名,但也算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宝物。”
三人均沉默了下来。
良久,虞泽开口了,带着股莫名其妙的不服气。
“凭什么他男扮女装不被发现?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后宫莺莺燕燕这么多,不可能连男女都分不出来,他是瞎了吗?”
“皇上后宫美人如云,不会对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宫女上心的。”
顾惜朝面带微笑,一针见血。
虞泽:行吧,怪我妆画的太好看。
不过他很快就不纠结这点事了,既然已经有了调查的方向,接下来的事自然有神侯府的人来处理。
江湖人行踪不定,行事洒脱,此间事已了,顾惜朝此来,既是探听情报,也是来道别。
不过他只逗留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去。
两人都没说什么道别的煽情话语,但是自然知晓对方的心意。
“楚留香,再过个两日我们便启程回去吧。”
虞泽伸了个懒腰,看着郎朗青天,道。
“好啊。”
楚留香双眸含笑,自是满口答应。
三日后的傍晚,两匹骏马,伴着一辆马车踏着夕阳出了城,虞泽他们走了,澄观在顾惜朝的默许下留了下来,给小七做了个伴。
顾惜朝得知此事的时候太阳刚好落山,虽然天色暗了下来,但是天空残余的残霞却并没有完全消散。
他之前特地给守城的人打了招呼,见到楚留香不必详查,现在看来,到还算是把他这个尚未走马上任的大将军放在眼里。
顾惜朝放下了手中关于流星山庄的卷宗,揉了揉太阳穴。
无怅阁……无怅阁……
总觉得再过不久又能跟虞泽见面了……
他挑了挑一旁的灯芯,打算继续看下去,然而刚把卷宗拿起来,就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何人?”
他扬声问道,眉间微蹙,一脸被打扰的不悦。
“回公子,”小童的声音传来,“是保荣堂的大夫。”
保荣堂?
顾惜朝顿了顿,终于从记忆中扒拉出了这个名字。
这不是给戚少商治伤的那个医馆吗?
“带进来。”
他扬声道。
“顾将军。”
来人很上道,说话的语气顿了顿,转瞬就把未出口的公子二字给咽了下去。
“那人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不是说醒了便放他自行离去吗?莫非是死了?”
“死到没有……”
大夫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就是……傻了……”
“傻了?”
顾惜朝像是被震住一般,喃喃道。
然后转瞬声音拔高了八度。
“傻了?!”
向来温润儒雅,哪怕千钧一发生死存亡之际依然沉着冷静的顾公子险些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
傻了?
堂堂九现神龙戚少商、连云寨大寨主、当年那个自己想尽办法都杀不了的人……就这么……傻了?
“所以……小人想来问问大人,他……要怎么处置?毕竟也不好留在医馆里,而且他一个傻子,也不能随便找个犄角旮旯把他扔了啊……”
顾惜朝已经收拾好了表情,但是眼中还残留着一点震惊,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面,显然在思索。
这倒是难办。
若是直接给连云寨送回去,怕是会惹得一身骚。
顾惜朝如今前途一片光明,实在懒得跟那帮一根筋的人扯着过去的恩怨情仇的不放。
有那功夫还不如多研究研究敌方的阵型以及用兵习惯、多写几本兵书呢。
所以若是真要把人送回去……得好好的计划一下。
绝对不能让人发现是经过他手的。
顾惜朝敲击桌面的手一顿,指节弯了弯,然后放在桌上不动了。
但是戚少商傻了啊……
这倒是难得一见。
顾惜朝见过不少傻了的人,唱歌绣花、见着人就喊娘,千奇百怪,千人千样。
只是戚少商……
他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运筹帷幄的大当家。
于是他站了起来,微卷的发丝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带路。”
“什么?”
“前方带路。”
“哦哦,将军这边来。”
顾惜朝跟着那个大夫出了门。
他打算在送人回去之前先看一眼,远远的,保证不被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满课,要是过了十点还没更新
就说明我已经沉浸在课程的汪洋大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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