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原本快要合上眼的楚留香瞬间被惊醒。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眼前还是白茫茫一片。
“你看啊!楚留香!是楚留香!”
虞泽抓住他的手摇了摇,神情激动的指向远处的滚滚烟尘。
楚留香人送外号盗帅,纵横江湖数载,那视力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
他眯起眼睛,这下看清楚了。
滚滚烟尘中,是一只壮硕的骆驼,碰巧那只骆驼还眼熟的很。
“太……”
他刚想笑,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
“你管它叫楚留香?”
“呃……没有,我……叫你啊,哈,哈哈。”
虞泽干笑两声。
楚留香定定的看着他,直看到虞泽心虚的转开视线。
“它叫二胖。”
“好好好,二胖,这名字谁取的?”
“姬冰雁。”
“……”
可是我觉得还是楚留香比较好听。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骆驼便到了他们身前。
这下连巴图尔也被惊醒了。
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疾驰而来的骆驼。
不是一只。
而是一群!
不多不少正好十二头!
为首的骆驼跑到了虞泽面前,急急停了下来,扬起的沙砸了虞泽一脸。
虞泽随手一抹,难得一见的微张着嘴巴看向骆驼,哑着嗓子道:“你说的没错,它的确很有灵性。”
说罢,他跌跌撞撞起身,趴到了骆驼身上,
骆驼驮着的布袋子颠掉了好几个,但还有几个坚强的挂在它身上。
看上去沉甸甸的,似乎还有物资!
骆驼偏过头蹭了蹭虞泽,毛发柔软温暖,带来微微的痒意。
虞泽摸了摸它,成功的从袋子里摸出一袋水。
“楚留香!接着!”
他兴奋的声音都微微变调,手中的水不多,但是在这沙漠之中却不亚于黄金。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虞泽几乎想仰天长啸,但是发干的喉咙却阻止了他这种行为。
虞泽不断的往喉咙里灌水,喝的又快又急,来不及吞咽的水沿着下颚滑下,滴湿了胸口的披风。
很快他便呛到了,楚留香忙上前给他拍背顺气。
虞泽没说话,他咧着嘴巴咳的惊天动地,也不肯放弃手中的清水,像是坚定在抓着坚果的小松鼠,咳几下喝一口,一边咳一边喝,直至水袋中再也倒不出一滴水来。
他一抹嘴巴,只觉得天朗气清,眼前的一切都明丽起来,连绵的沙丘带着令人心醉的金黄,蔚蓝的天空像是上好的丝绒,整个人都好像活过来一般。
“好孩子好孩子!”
虞泽摸着骆驼的头连连夸赞。
“回去后一定给你吃最好的饲料!找最好的老婆!”
这一队骆驼如同天降神兵,瞬间将他们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楚留香和巴图尔忙前忙后的将清水喂给晕倒在地上的人。
虞泽不是那种会主动帮助别人的人。
只冷淡的瞥了他们一眼,便站在一旁专心致志的开始把玩骆驼的耳朵,闲来无事清点清点物资。
“八、九、十……”
虞泽的嘴角不可抑制的微微勾起。
楚留香出城时为了以防万一,带了相当多的物资,即便丢失了一些也足够三个人用上三天。
巴图尔他们带的东西本来就少,如今还剩下一点,但是也足够救命了。
二者相加,再撑个几天没有问题。
这下可算是解决一个心头大患了。
距离莎车国还有三日的距离,若是坐骆驼两日多一点便能到达,这些物资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原本绷紧的弦骤一放松,虞泽便有些昏昏欲睡起来,他靠在骆驼身上,头一点一点的,当他头点到第十八下的时候。
其他人陆陆续续醒了过来。
他们终于再度启程。
十二头骆驼如同来时一般,携带着滚滚烟尘离去了。
……
今日伊尔节。
天不过蒙蒙亮,便有人起床装点街道。
彩带被缠在街道两旁的柱子上,如同彩虹一般横在街道正上方。
无数鲜花装点着街道旁的建筑。
靓丽的衣裳送入了各家的房门。
有秀丽的少女抱着水壶自远处款款而来,乌黑的头发似海藻般垂下,在衣服上留下一片水渍。
今日是伊尔节。
在莎车国的传说中,今日是农神降生的日子,也是少女西琳回到她的情郎身边的日子。
全城的灯火将彻夜不息。
早晨,人们会打扫屋子,洗去污秽,接着便会将种子砸碎埋入土壤,将一碗清水分三次浇下,在正午时分,朝南跪拜三次,以祈祷农神的庇佑。
夜晚,少男少女会穿着最亮丽的衣裳,在大街上、花海中穿梭,若是有了心仪的人,便会取下衣襟旁别着的依米花,赠送给他。
楚留香一干人等伏在一块巨石后面,远远的看着各色人等进进出出,听巴图尔讲伊尔节的背景,以及仪式可能的举行时间。
“夜半象征着夜晚结束,白日到来,我们新王往往会在夜晚举行仪式,在夜半带上纯金的王冠,这个时刻将由所有子民共同见证,若是要澄清,在此刻最好。”
这也意味着,他们必须在夜半之前同热汗古取得联系,并制定好计划。
这个任务对他们来说并不简单,亚孜这个人极其谨慎,她不会因为即将成功便松懈下来,反而是增加了城里巡逻的警卫。
城门的护卫比虞泽他们逃出来的那天多了一倍有余,有不少都是巴图尔的熟面孔——二者之间相互认识,而且检查也相当严格,便连装货的箱子都要挨个打开查看,若是他们贸贸然从城门进入的话,十有八九会被抓到。
所以楚留香和虞泽打算先进去探探路,大致摸清情况后,再将巴图尔他们接进来。
虞泽又换上了那套女装。
骆驼驮着的东西掉了大半,但是奇迹般的那套女装依然□□,甚至连污渍都没有一块。
第二次,虞泽穿衣服、梳头发、带耳环已经相当漠然了。
他的动作熟练而迅速,带着一股子自暴自弃。
他熟练的挽上了楚留香的手,娇滴滴的打晕了一个西域商人,牵着他的驼车和化了妆的楚留香一起,光明正大的走入了城门。
谢天谢地,当初出城时遇到的那个小哥不在,不然二人还不一定藏的住。
一路上很顺利,守卫的确是在找什么人,但是要找也仅限于两个长得很俊俏的男人以及那失踪的十个王子护卫。
虞泽就这样顶着个斗篷都遮不住、能充分证明他是个女人的假胸,挽着楚留香的胳臂慢悠悠的进了城。
一路上骄纵任性,眼睛快瞥到了天上去,看见什么要什么,让楚留香深深怀疑他是不是被飞走的十颗宝石冲昏了头脑。
并且对于自己回来的在路上教虞泽女嗓这一行为感到十分后悔。
“诶呀,好热啊,相公我们快点找个客栈歇着吧~”
“诶呀,这串项链真好看~”
“诶呀,这条腰带也好看~”
“诶呀,你觉得是这条红裙子好看还是这条绿裙子好看?”
“都好看。”
楚留香谨慎的答道。
彻底接受了自己(?)的虞泽相当可怕,他有着广大女性同胞几乎都会有的对衣服首饰的狂热,同时还长了张令人不忍苛责的脸。
至少那狠辣决绝的步伐,让楚留香一度想起了在京城的大街上被苏蓉蓉、宋甜儿、李红袖三个妹子支配的恐惧。
“可是我觉得红裙子上的刺绣不是很好看……”
“那就买绿的。”
“可是绿裙子的布料有点厚,穿着可能会有点热……”
“……”
“你说我买哪一件好呢?”
“要不……换一件?”
“可是其他的颜色我都不喜欢诶~”
“……都买吧。”
楚留香默默掏钱。
虞泽的表演为实太过天然不做作,原本因为他是混血而心中暗含怀疑的守卫也默默移回了视线。
只是在心中默默感叹一句:夫妻恩爱,令人艳羡。
二人就这么招摇的找了间客栈住下,期间楚留香紧握着自己商人的角色,一路走一路谈,一边谈一边打听消息,结果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真让他谈成了几笔生意。
当虞泽一脸惊诧的看向他时,楚留香微微一笑,凑到他耳朵旁轻声道:“跟姬冰雁学的。”
……厉害了姬冰雁!
两人作为夫妻,理所当然的共住一间房。
房门一关,虞泽瞬间变脸,他松开挽着楚留香的手,吊儿郎当的靠着桌子。
“看来我们预料的没错,如今大王子成了谋夺王位的罪人,黑锅是不要钱的往他身上扣,而且他所雇佣的大半江湖人都投到了亚孜的麾下,就目前打听出来的几个倒是颇为扎手,若是对上——你觉得有几分胜算?”
“保命不成问题。”
楚留香微微一笑。
“嚯,真有自信。”
虞泽带上面纱走到了门前。
“那其中有几人有不少人想要他们的命,你既然想打听大王子的去处,我便努努力,帮你一帮,顺便赚点外快,难得来一趟,不能连路费都亏了啊。”
虞泽俏皮的挤了挤眼睛。
“你就先把那巴……随便巴什么尔和他的下属接到这儿来吧。”
虞泽推开了门,刚要往外走,却突然顿住了。
“对了,我还是提醒你一下。”
“倘若你们真的要对上亚孜揭露她的阴谋,那么今天晚上便事极其关键的一夜,若是成了,亚孜定然会下台,若是她还留有后招——你们极有可能会被反将一军,如果他借此发难直接处死热汗古,那么你们便连翻身的机会都没了。不过我倒是觉得——若真要弥补救他出来便是,没必要硬是掺和到对方的政权更迭之中,让那两人自己分出胜负便是,言尽于此,走了。”
说罢门“吱呀”一声关拢,房间内顿时只剩下了楚留香一个。
楚留香没有说话,站在寂静之中宛如一尊雕塑。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热汗古落到这步境地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自然是想将亏欠的都还回去,仅仅救他一命,抵不了他的过失。
楚留香紧蹙眉头,神思混乱之下忽略了虞泽语气里的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