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傅景秋在南渊殿偏殿醒来的时候,小宫人已经在殿外候着了。他躺在床榻上轻轻嗅着被子上她昨夜留下的味道,她一直陪在他身边与他低低地说着话,等他睡熟了才回到自己的寝殿去。
她脸上的神色多是冷厉,可她的臂弯却这样有力,怀抱却这样温暖,尤其是她那时覆着他手时的坚定……他的脸上不可自抑地一热,心底却有着说不出的悸动甜蜜,原来被喜爱的人喜爱是这样美好的事。
小宫人见他拿捏着被角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发笑,扭捏了好一会儿终于起身洗漱,便大着胆子怯生生地上前轻声问道,“景秋公子,早膳已经备好了,现下可要传膳吗?”
傅景秋笑着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咬着唇开口道,“陛下呢?她可用过早膳了?”
小宫人回道,“陛下用过了,现下该是已经上朝去了。”
傅景秋哦了一声,自己坐到了食桌前,望着眼前精致可口的各色糕点突然失去了往日的好胃口,那小宫人为他斟茶的手微微一顿,“景秋公子,这早膳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傅景秋夹起一块白玉糕咬了一小口轻轻道,“没什么不妥,只是在往后用膳时想试试清淡的菜式。”
小宫人遂抬手为他舀了一碗热腾腾的山药粥道,“听前殿伺候的宫人说,郑太医时时劝陛下勿要劳倦过度、忧思过重,可偏偏陛下每每嘴上应着又不遵医嘱,朝堂上的大臣也不知为何总爱与陛下对着干,这南渊殿日日清晨都熬着这山药粥就是为了给陛下调治脾胃的,幸好她对膳食倒是不甚挑剔。”
傅景秋听着听着眉头就皱了起来,喝着碗里的山药粥越发不是滋味起来,他又接着问道,“那她白日里可会按时休憩?”
小宫人回道,“有时下了朝回到内殿躺一会儿,若是有朝臣要觐见,便是这片刻小憩都是难的。”
傅景秋重重地放下粥碗道,“这样下去她的身子怎么撑得住?回头我得好好与她说上一说!”
小宫人闻言对傅景秋顿时充满敬仰,景秋回过神来,脸上有些不自然道,“我是说……规劝陛下保重龙体是每个齐国子民的责任嘛!”
小宫人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又忙不迭地给他添了一碗山药粥。
用过早膳,傅景秋换上昨日那身宫人的衣裳又悄悄溜回了玲珑阁,谁曾想远远地就瞧见他那两位表兄直挺挺地杵在殿门外,二人以背相向各朝一边,仿佛无话可说。
他脚步一顿,绕到玲珑阁后殿宫墙外,纵身一跃翻墙而入。
等回到寝殿就见芝兰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这下可完了、这下可完了……”
傅景秋心下好笑,轻轻出声道,“什么完了啊?”
芝兰不假思索地回道,“要是被二殿下和四殿下抓到景秋公子一夜未归,一定会抓着此事不放的。”
傅景秋嘟了嘟嘴道,“有本事就告到夏侯渊哪儿去。”
芝兰猛一回头就见傅景秋正好端端地坐在殿里喝茶,顿时两眼放光好像看见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热情地扑过来,“公子,你可算回来了,芝兰都快吓死了,若不是陛下吩咐过,没有她的准许二位殿下不得擅闯,只怕此时已经闹开了。”说着说着,他话音一顿道,“不过,公子你是怎么进到殿里来的?”
傅景秋神色淡淡道,“自然是看见情况不妙,找了个空旷无人处翻墙进来的。既然堵上门来,我也不好不见,我先更衣梳妆,你去将两位殿下引到正厅、上些茶水。”
芝兰犹豫着苦着脸道,“公子,我、我怕……”
傅景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怕他们做什么,有公子我给你撑腰。”想了想又道,“也罢,你去将云斐寻来,他应该比你有经验一些。”
芝兰赶忙点头去了。
傅景秋换上他平日穿的衣裙,又重新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在镜子前端详了一阵,觉得没甚破绽才慢慢往正厅走去。
还没走进屋子就听得夏侯溪的声音,“啊呸,这上的是什么茶,怎么一点儿味道都没有?”
而后是云斐轻轻的应答声,“四殿下若是喝不惯,奴才这就给您换过。”
傅景秋快走几步进到屋里,就见茶杯倾倒,流出的茶水溅上跪在下头的云斐的手背,立即红了一大片。
那夏侯溪无理取闹还不饶人,“本殿最讨厌就是你们这些仗着有几分姿色就能把自己当主子的奴才,今日就要教教你如何在这后宫里摆正自己的身份。”
傅景秋轻轻咳了两声,夏侯溪与夏侯浔抬起头来,夏侯浔起身对他温和一笑道,“景秋表弟,你可算是起了,这春日里难免困倦,可若是过于贪眠也是无益的。”
傅景秋不轻不重地哼哼一声道,“二表兄的好意景秋心领了,云斐你先下去吧,一会儿让芝兰去太医院拿些烫伤药回来,就说是我的吩咐。”
夏侯溪见到他来,便立即换上一副嘴脸语重心长道,“景秋你就是太心善,对待宫人可不能一味惯着,尤其是……”
话音未落,傅景秋打断他道,“四表兄,宫人也是人,不是主子可以随意打骂泄愤的物件。”
夏侯溪脸上一僵,说出的话就生硬了几分,“既然景秋表弟你偏袒着,今日本殿就不为难他了。”
傅景秋对他轻轻一颔首,神色淡淡道,“今日二位表兄前来又是所谓何事啊?”
夏侯浔瞧着夏侯溪上赶着也没讨着什么好处,心底暗暗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景秋表弟跟着陛下久了,本殿瞧着竟连说话的神态都与陛下有几分相似了呢。\"
傅景秋心道,那是对你们实在热络不起来。这时候他倒是明白了夏侯渊一直摆着这样一副脸色待人接物的缘由。
夏侯浔见他不说话,便又接着温和道,“景秋表弟,上回羌族女皇之事,是咱们多虑了。本想你一男儿孤身在外,既然你唤咱们一声表兄,就该凡事多替你小心着些,没成想倒是弄巧成拙了,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傅景秋扯了扯嘴角,泰然自若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吧。”
夏侯溪跟着开口道,“不出三日,那羌族女皇真就要到齐都了,景秋表弟你可有什么打算?”
傅景秋心道,来就来呗,反正他也不可能出嫁,现下他可有最大的倚仗了,莫说是羌族女皇,就是陈燕楚国的女帝都来了他也不怕。
这样想着,他便更是心里悠然道,“那女皇若是来了,咱们就好好招待人家,这么大老远来一趟齐都也不容易。”
夏侯浔没想到傅景秋好似一点儿也不着急,听说那羌族女皇之所以在路上耽搁这么许久,就是因为用车马载了好些求亲礼物而来,除非他已经有了对策……抑或是有了陛下的口谕。
难不成他已经哄得夏侯渊息怒了?倒是看不出这小子有如此本事!
可夏侯渊也断然不会叫那女皇空手而归,还是说她已经想好了要送去和亲的人选。
夏侯浔眯起眼睛撇了对面的夏侯溪一眼,夏侯渊那时忍了夏侯溪,现下他还真没有把握自己会逃过厄运,难道他就只能坐以待毙?若是当真等到那赐婚的旨意降下,一切就全无转圜余地了。
夏侯溪没有在意夏侯浔的想法,只是紧紧盯着傅景秋道,“看来陛下果真是疼爱景秋表弟,已经不为那日击蹴大会之事生气了,如今更是打定主意纵是不顾二族情分也要护着你了。”
傅景秋心道,她自然得护着我了,我都已经答应做她的人了。
不过他话说出口还是带着淡淡的敷衍道,“二位表兄说的哪里话,论起来你们也是陛下亲人,陛下自然不会厚此薄彼的。”
夏侯溪与夏侯浔闻言心中一惊,难不成夏侯渊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
一番话毕,傅景秋把他二人送出殿外,松了好大一口气,可另二位的步伐却愈发的沉重了。
想着现下该是已经下朝了,他不由得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前殿。
才分开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有些想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夏侯渊:瞧把你得意的。
傅景秋:我就喜欢,你有意见?
夏侯渊:不,朕喜欢看你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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