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八年六月,这一年的选秀显得波澜不惊。康熙正值壮年,后宫也算得上空虚,就连妃位嫔位的主子都未封满。偏偏这一次的选秀除了佟氏的庶女入选外无一人中选,留牌子的也被许入各大宗室王爷或是名门望族府中。
让人惊奇的同时,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这位小佟佳氏的身上。倒不愧为皇上的外家,小佟佳氏一入宫就封了妃,封号为‘婉’,只是这剩下的安排就让翘首以盼的宫妃们满脑子疑问了。
小佟佳氏居然没有住在东西六宫,甚至没有如同大部分人所想被安排在承乾宫侍奉贵妃,反倒是被康熙安排住在慈仁宫的景祺阁。
景祺阁坐落在慈仁宫的后院,不远处就是佛堂,也就是纳喇答应独居的地方。这里没有皇太后的允许几乎没有人能够随意进出,端的是清净安宁。
‘婉’,温顺娴静,和顺谦恭是也。
康熙对于小佟佳氏的希望也皆在此中。
婉妃在佟佳府中早得父亲、伯父伯母的教诲,入宫以后就在景祺阁足不出户,不是在屋子内为佟贵妃抄写佛经,就是去了佛堂里为佟贵妃上香念经。
直到战战兢兢过了一两个月,她才本性暴露,显出爱玩爱闹的一面,令皇太后吃惊的没过多久以后婉妃和纳喇答应的关系飞速上升,成了无话不谈的小姐妹,让一副皈依佛门冷寂宁谧的纳喇答应面上也多出几分笑容。
长而久之,皇太后也对她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疼爱。
出了佟贵妃谋害皇嗣的事情,原先还打算带着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后前往木兰围猎的康熙也将此念头放下,全心全意专注于国事之中。
朝会之上,关于科举改制的风头还没过去几天,现在下面官员吵闹的就是之前被所有人所忽视的出版社。年初,出版社就正式发布了第一份‘报纸’,先前还无人注意。
可随着报纸在京城盛行,甚至在酒楼茶室乃至于图书馆里,都出现了为不识字的平民百姓读报的‘讲书人’,尤其是新一期的‘报纸’更是大大咧咧将前任内务府总管海喇逊、吐巴贪赃枉法、买卖官职的事情写在上头。
这可让不少逛大街的浪荡公子哥吓到了,等他们回去告诉家里人,又有心思敏锐的朝臣打发仆役到街上查探,更有人买了一份报纸就急急奔向索额图府上。
索额图仔细看过报纸,那心里就是一咯噔,第二天就在朝会上向康熙汇报:“皇上,现在京城世面上出现一为‘报纸’之物,里面将这内务府一事说得人尽皆知,弄得京城里流言四起,乌烟瘴气!奴才请皇上务必严惩这搬弄是非的小人啊!”
“这报纸上说的属实还是虚构?”康熙神情淡定,平静的开口询问。
“这……”索额图当然知道报纸上说的是真,“皇上,虽然这报纸的确没有撒谎,可这闹得天下人皆知,实在是丢了皇上您的脸面啊!”
“朕的脸面?若是海喇逊和吐巴两人没有做这些事情,朕能丢这脸面吗?”康熙嗤笑一声,环视下面一听这话恨不得把头埋到裤裆底下的朝臣们,慢条斯理的缓缓开口,“朕办这报纸的目的,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朝廷在做些什么?颁布的政策原因和理由究竟是什么?
朕知道你们要面子,以后这报纸,不但会像这一回将这些贪官污吏扒得一干二净,若是做了能助天下人的好事者,朕也会使人写在报纸上传颂到各地。”
康熙的话语倒是并不严厉紧迫,只是台下不少朝臣却是不禁抹了一把汗,更是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眼底带着点恐慌。
若是像海喇逊和吐巴一般,遭到百姓厌弃不提,甚至让整个家族蒙羞,那可如何是好?家里有浪荡子弟、欺压百姓者的顿时觉得自己的内衫已经被汗渗透了
除去这些人,随着康熙的话语,更多的朝臣尤其是汉人文臣们的面孔慢慢变得通红——身为文人,谁不想被传颂百年甚至千年?
大学士李蔚率先领头跪倒在地朗声笑道:“臣代天下清官谢皇上恩典!”
康熙挑挑眉,哼笑一声:“你们提起倒好,朕还有一事要你们去做。左都御史郭四海何在?”
“臣在。”
“朕令你携监察御史十人,与顺天府尹合作,将京城内说书人登记在册,统一挑选培训后令他们在京城各地酒楼茶室定时定期读报给百姓。
还有不止是京城,朕希望这报纸日后能传遍整个大清江山,无论再偏远的地方都能见到朝廷所作所为之事!”
“臣遵旨。”郭四海沉声应是。
等郭四海退下,康亲王杰书出列朗声道:“皇上,关于收复台湾之事,现在正是好良机!”
“哦?”康熙起了兴致,挑眉好奇发问,“福建水师传来什么消息?”
郑经自前几年试图联络吴三桂反攻大陆不成,被福建水师直接赶回老家,和其父郑成功相比能力差距实在太大,就连练兵未满数年的福建水师都敌不过。
等这两年火器发展迅速,国库充盈,康熙自然而然也打起了收复台湾的主意,只是一时没有什么借口动手罢了。
此刻听康亲王提起,康熙眼底也闪过一丝跃跃欲试。
“回皇上!福建水师放在台湾的探子回报——”康亲王正想回答,一阵地面剧烈的晃动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
他惊呼一声,下意识的趴到在地,惊慌的看向四周。
康熙面色一白,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惊慌,抓住龙椅的把手死死的维持着身体的稳定:“这是……地震?”
“地!地动了!”朝臣们惊呼着。
地动的持续时间很短,但是突如其来的袭击还是让朝臣们受到不小的惊吓,不少人三五成群摔成一团,还有几个恰好站在梁柱附近的倒霉蛋被撞得头破血流,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
地动刚刚停下,离康熙最近的索额图和明珠就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惊惧的挡住康熙的上头,孤疑的四处张望着。
还没让众人松口气,紧接着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这一回惊天动地,就连太和殿上的梁柱都发出吱呀吱呀的叫声,肉眼可见的灰尘噗噗噗的往下落。
康熙见状不妙忙大声喝道:“快!立刻离开殿内,赶紧到殿前空地上避难!”
他急急拉着索额图等人往下走,一边还忙着吩咐梁九功:“快,快派人去后宫各处,让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宫妃们避难,所有人都不得呆在室内躲避,都到外面空旷的地方去!”
“是!”梁九功现在只恨的多长两只脚,连忙呼喝着那些面色惨白,吓得魂不附体的小太监们去各宫宣旨。
不一会,数十名朝臣、上百名御前侍卫和太监们便站在了金銮殿前的广场中央,按着康熙的吩咐,他们离建筑物远远的,面色沉重的等待着这一轮地动的结束。
等着这一轮的地动结束,康熙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清了清嗓子,吩咐面色惶恐的梁九功:“你立刻去通知顾问行,让他速度派人检查宫内有没有人员受伤,若是有宫殿倒塌的,切勿让人靠近,务必都到室外等候。”
又转头吩咐纳兰性德:“容若,你立刻和顺天府尹金鼎一起出发,前往顺天府检查京城内外是否有人员伤亡,避免灾情疫病发生。”
最后才朝大臣的方向问道:“王子腾何在?”
“臣在。”王子腾正忙碌的安排着侍卫在附近巡逻,听到康熙的呼唤忙挤开人群走到康熙面前,跪地应声。
“你立即赶往京郊大营,遣一批人马进驻京城,严防游民贼寇起不轨之心,做好京城治安工作,有必要时帮衬顺天府尹一把,明白吗?”
“是,臣遵旨。”
见康熙有条不紊的安排众多事项,索额图和明珠等人顿时松了口气,面上也显得镇定许多。
不过,索额图很快发现康熙面色并未好转,依旧十分凝重,忙小声试探着询问:“皇上?地动已经结束,是不是应该重新准备议事?”
“不,只怕这地动只是开始!”康熙胸膛有些起伏,转头朝向众多朝臣沉声喝道,“你们速度派遣仆役赶回各自家中让家人避难,同时与侍卫们沿途令百姓离开室内到街上或是空旷的地方避难!”
“皇上?”众多朝臣面面相觑。
内阁学士王敷政忍不住低声发问:“皇上,这地动偶有发生,向来时间短次数少,并无需担——”
话音还未落下,只听见外面轰隆一声巨响,大地猛然一震,太和殿外的白玉台阶居然咔嚓一声开裂一条大缝!直直开裂到朝臣脚边才停下!
一些站在旁边的朝臣,死死盯着这见不着底的裂缝吓得腿脚发软,连滚带爬的倒退几步,生怕再次开裂把人也给卷下去!
众人面色狂变,纷纷惊呼喊叫——这一回居然比前两次更加猛烈!
这速度竟是比自己想的更厉害!康熙面色一沉,只怕宫中如此,京城中其他地方只会受灾更为严重。
索额图的手心里全然都是汗水,狠狠心一咬牙朝兄长噶布喇喊道:“兄长快去通知族里避难!弟弟陪在皇上身边,必然保皇上、太子殿下平安无事!”
康熙却是摇头:“慢着!”
他环视周围朝臣,见众人面上不安忙安抚说道:“令侍卫去通告宫外等候的仆役赶回各自府上通知避难,再令人沿京城官道喊话,让各部衙门和百姓全部挪到室外,绝对不能呆在室内,以防止地动再次来袭!”
“臣遵旨!”
经过这一轮,可没人再敢说不怕地动这件事,大学士、六部尚书等指挥着众人分别朝着各处前去办事,而康熙,带着淡淡的焦虑,立在原处。
他的目光投向后宫方向,忍不住又对梁九功说道:“使人去问问,两位太后和皇后,太子阿哥们那里有没有人受伤?后宫有无险情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