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1 / 1)

申英接到通知,说不用为谢殷拟定续约合同了。

距离合约到期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家都在忙谢殷的首次solo。原本忙碌的众人心态变得奇怪起来。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谢殷要和其他公司签约。不少人表现出不满。围在谢殷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团队里不少人已经在打探其他艺人团队是否缺人、想尽办法跳槽。

有一次,申英看到谢殷在化妆室里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望着窗外的蓝天,面容沉静,眼睛倒映出云朵飘移的轨迹,与时间一样孤寂。

他叹了口气,走近:“我能知道不续约的理由吗?我给你拟的合同仍是九一分成的。”

谢殷像一尊被石头包裹的雕像,当外界的话语穿过厚实的石材,终于到达了雕像内部,他才慢吞吞地转过头:“我在找寻更适合自己的道路。或许作为yn一直在幕后会更适合我。”

申英一个激灵,仍想问,但谢殷却闭上嘴巴,成了一尊完全的石像。

临近月底,谢殷solo的宣传活动全结束了。距离到期只有两三天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没有行程了。

sof向公众发布了到期不续约的公告,一片哗然,更令人疑惑的是没人知道谢殷后面签了什么公司。

pou的成员们都和谢殷联系过,但都没得到答案。

不过,谢殷倒是对他们说:“我打算休息一段日子。如果有什么幕后工作,yn倒是会乐意接受。你们如果有需要我当制作人的,我一定来。”

这些话是说给成员背后的公司们听的。谢殷公开马甲后为了顾及一些商业利益,yn这个号就不再卖曲子给sof以外的艺人了。虽然其他公司日日期盼yn重新开张,对此异常兴奋,但都对谢殷完全转幕后感到了荒诞和不可思议。

更令他们摸不着头脑的是,谢殷说做就做,没什么包袱,几乎是合同一结束就投身成为了一名职业的幕后制作人。

他疯狂地接幕后的工作,让自己轮轴转起来,像是在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摆脱拜托迷茫停滞。

网络上,粉丝也逐渐反应过来。

[殷殷子不会是要当职业制作人吧?]

[不要啊!那我们岂不是再也不会在舞台上见到他了?]

[虽然我是音乐粉,但我还是不敢置信。]

某家唱片公司的录音室,这天到场的人特别多。

站在麦克风前的是一个非常青涩的女生,外面站着一圈工作人员。谢殷带着鸭舌帽、带着黑色口罩,露出来的一双桃花眼没画半点眼影、眼线,不修边幅的好看弧度被淡青色的黑眼圈衬托着。

“成品应该就是这样的了。有些地方我要再嘱咐一下。”他转头,轻轻对那个女生招手,后者从里间出来,乖乖地站到自己经纪人和公司制作人身边。

这个女生还未出道,年纪很小但潜力不错,是这家中大型公司明年力推的新人。公司负责人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报出一个高价请yn给她打造出道曲,没想到谢殷竟然答应了。

他们看着这个昔日顶流从容自在地来公司帮他们的未出道新人兢兢业业地制作曲子,感觉有些魔幻。

谢殷对空气中弥漫的疑惑、不解置若罔闻,将自己手上的草稿拿起来,在不同的地方画上标记,然后教她在这些地方改换换气和发音方式。女生跟着学唱了几遍,顿悟似的连连点头。

“那我的工作也就结束了。”谢殷起身,在工作人员有些魔幻的注目下离开了。

出了大楼,他将手机的免打扰模式关闭,发现有人给他发了消息。

官澶:【见一面吧。】

谢殷抿着下唇,眯起眼睛盯着屏幕良久,同意了。

他们约在上次那家咖啡厅。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毫不避讳,就算狗仔的摄像机摆到面前他都不会变一下脸色。如今网友恨不得他多和各路老板多接触,要是哪位大佬能劝他再上台前,估计能让网友们笑醒。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饮料。他进包间的时候白色大理石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脱脂拿铁和一杯无糖红茶。

他自在地落座,脱下口罩,拿起咖啡抿了口,眉头轻皱:“好难喝。”

官澶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谢殷放下杯子:“当幕后不用注意外形。几天没特意喝脱脂的,这就喝不惯了。”

官澶按了服务铃,似乎打算换一杯,但被谢殷叫停了。

“你如果和他们一样,也是来叫我出山的,那我在这儿也不用坐下去了。”

“我不是来叫你回台前的。我觉得你的决定很对。”

谢殷微微一怔。其实这些天,很多人都来问他原因。

“没人有权力插手你的人生。”官澶看他的眼神很平静,似乎无视他的黑眼圈和鸡窝似的头发,“认为你该回台前的人,无非是可惜你放弃他人拼尽全力都达不到的高度。可这高度与你承受的累和疲倦,只有你自己能衡量该如何选择。休息一下也好。”

谢殷捧着那杯寡淡的拿铁,半晌没出声。

官澶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叠东西给他。

“这是什么?”

“一些国外艺术院校的资料。”

谢殷接过材料的手僵在半空,这一刹那,他甚至捏不住这叠纸。

官澶轻轻晃动红茶里的冰块:“放不下音乐,不能上台,但别损耗自己。当制作人也不是你这般不休息的当法。”

谢殷接过这叠材料,眼眶突然有些泛红。其实,在topia还没解散、大家关系缓和时,谢殷曾经表示过对官澶的羡慕,学校的时光对他而言很珍贵。

他没想到,官澶竟然记得。

“国内的学校需要走流程考试,不太适合你。”官澶说,“相对而言,国外学校的评价标准更宽泛一些,你的作品集可以弥补之前学习经历的不足。唯一要注意的是语言考试,不过我记得你登顶前有过闯美计划,口语很好。”

不出意料,他们这天的会面被人拍到,放到网上去了。

[报!谢殷和官总又见面了!]

[我的天!该不是要回sof吧?]

[回sof,发歌,开演唱会,球球了呜呜呜!]

然而,三个月后谢殷的微博账号久违地登录,发了一条在机场的微博,让粉丝们摸不着头脑;第二天,他的定位就不在国内了。

[他去读书了?]

[上升期不签公司、出国读书,本事业粉快被气哭了。]

[不过他还在帮内娱其他人写歌,本音乐粉一本满足。我觉得我的要求越来越低了……]

[之前是谁说他回sof的?出来我不打死你!]

官澶的微博底下全是让他重新签谢殷的留言,不过他向来不大上线,大家也只是发泄一下,知道这样用处不大。

虽然谢殷自己和官澶说不要公开颜因之死的真相,但topia众人不久后还是私下了解到了,也知道了谢殷出现的心理问题。感叹之余,他们倒是能理解谢殷的选择,也支持官澶建议他去读书的做法。

谢殷离开这片土地的半个月后,sof顶层。

夜半,办公室里点着一盏佛灯,燃着檀香,幽香袅袅。门慢慢推开,闻羽师进来,看到那个在办公桌后抵着额头的身影。

“你来了。”

闻羽师眯起眼睛,四下扫视:“你和他联系了么?”

“联系过,他心情好了很多。”

闻羽师拉开他面前的椅子:“事到如今,我也觉得他离开一会儿是最好的选择。盛合这几天迫不及待推出新团,其他各家也在虎视眈眈,整个市场风声鹤唳不得安宁。在这样的环境里,太容易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或许等大家对他的过度期待消失、粉丝群体重回冷静后,他就肯回来了。”

官澶眯起眼睛,看向窗外的满城灯火,眉间浓稠的无奈随着一声叹息消逝:“别人处心积虑让自己火,他却怕自己太火。”

“能意识到大火带来的负面影响,并且为了健康发展壮士断腕。这魄力也不是谁都有的。”闻羽师啧了声,“可粉丝迟早会冷静下来,他的心病却不知什么时候会解。不过也没事,他就算完全做幕后,也能平安地当版权富人。”

“他会解开的。”

窗外的星光撒入室内,穿过缭绕的檀烟,穿过某种隐秘却酸涩的等待。

.

两个月后。

这两个月里内娱发生了太多大事。

文瑞与何魏的团成功出道,并且获得了非常高的热度。然而,先前的几个离一线只有一步之遥的男团为了防爆,各家公司联合狙击,各种真假黑料、线上线下意外将市场扰得不得安宁。

更有意思的是,因为谢殷的淡圈,各家开始推出“代餐”,然而能把握好娇和猛之间平衡的没几个,各自之间因为撞型撕资源的闹剧倒是来了好几出。

唯一的好处是,那些原本逼着谢殷登上神坛的粉丝冷静了下来。

时间是良药,足以洗去各种有意无意的引导。当风暴少了核,大家冷静下来,甚至开始反思谢殷为什么会选择此时淡圈。

闻羽师有给谢殷打电话:“喏,大家都冷静下来了,你又什么时候回来呢?你读的也是相关专业,兼顾着发两张不需要打歌的单曲也不难。”

结果第二周,先前谢殷用yn身份替他人制作的歌曲公开,热度骤升,他重新回到视线中央。明明只是幕后,却成为了焦点。

于是谢殷就有了回复闻羽师的理由:“你管这叫冷静下来?”

后来闻羽师受不了了,对着手机大吼:“你太敏感了!你难道是想把自己完全作糊再回来?”

谢殷在手机那头很苦恼:“是啊,可我觉得太难糊了。”

闻羽师看着自己评论底下的养老粉:“……”

他猛地甩了手机!人比人气死人!

虽然谢殷仍不回来,但他的存在感一直很强。他作为yn在内娱留下的每一步,都推着他向上攀登。只不过此时的攀登再也不会伴随所谓的“神格”和“登顶”,因为大多数粉丝都已经认清现实,甚至接受了谢殷不会再出现在镜头前的现实。

也正因如此,他的音乐中那些情感才被大家读懂。

他的粉丝或许是这么多年以来最冷静的顶流粉了。

入学后的一个冬天快来了。初冬的风凛冽,灌入心肺刮得人生疼。

虽然这是音乐学院,但也有私下因为兴趣而聚集在一起的舞蹈社。谢殷在度过最初那段极度自闭的日子后,或许是因为担心身体生锈,终于决定加入他们,重新开始跳舞。

舞蹈社也分很多不同的部门,他惊人地发现东亚的流行团体文化在这里竟然也有受众。pou最火的那几首歌,流行舞蹈部竟然人人都会跳。

以至于他申请入社的时候引来一阵惊呼。

社长无比热情,成了谢殷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带他了解了很多舞蹈社的情况。让谢殷更吃惊的是,那些热爱东亚团体文化的同学并非只了解顶流,各种物料,甚至是某些大公司为练习生预热的物料都逃不过他们的网罗。

“社团已经成立超过十年了。”

两人的关系拉近后,社长有带他看很多照片和录像,都是这些年同学路演的录像。

“等下。”

忽然,谢殷出声喊停,将路演视频按停。他像是眼花似的,不断倒过去重看这个片段。

“这个人。”谢殷有些迟疑地指着屏幕上一闪而过的人影,“他像不像……”

“官澶,对,就是他!”

“他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这段路演视频中,官澶站在旁边的人群里。

“我听我的前几任社长说过这个故事,”社长立刻眉飞色舞起来,“当时他是来进行交流表演的,看到了我们的路演,然后还问我的前辈们跳的舞是什么。后来他出道了,我们整个社团都惊喜极了。”

谢殷心下一动,眼睛慢慢睁大。他立刻从头播放这个视频,认出了路演的那首歌。

这首歌是早年一位solo歌手的舞曲。但是作为团体表演,需要重新拍编舞和走位。视频上众人跳的版本让他感到很熟悉。

社长说:“后来,我的前辈把参考的舞蹈影片发给了他,是一群练习生戴着面具跳的。”

谢殷的脑子砰得一声。

那个视频太久远了,以至他都记不清了。utopia企划刚开始时,sof组了预备组,开始预热。然而因为最终出道组没有定,所以当时所有的预热cover视频全是戴面具的。

而他,从一开始就在预备组里。

一种极度荒诞的猜想在他脑海里诞生——官澶,这么一个从未接触过偶像文化的学院派,该不会是看了他们当时的预热视频,才开始关注偶像的吧?

“谢,你怎么了?”

谢殷恍然回神,笑着说没事。

回公寓的路上,他脑海中只剩下了那个猜想。

越想,他越觉得是真的。

谢殷恨不得冲回去,抓着官澶的领子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而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闻羽师每周一催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闻羽师:“哈喽,这周你……”

“你在官澶旁边吗?”

闻羽师一愣,尴尬地转头看向官澶。

糟糕,难道自己每周给谢殷打电话的时候都在官澶办公室,这件事暴露了吗?

谢殷捕捉到他的停顿:“把手机给他。”

“等等,你之前不是说觉得和他说话有些愧疚么……唉!我就随口一说!好好好,把手机给他!”

官澶接起电话的时候,谢殷忽然卡壳了。

“我,我有些想问,”谢殷一边摸钥匙开门,一边说,“我一直想知道你当时为什么和家里闹翻,一定想要当偶像。”

“因为我喜欢这种唱跳的形式。”

“可你又不会跳舞。”

官澶将手机夹在脸和肩膀上,双手放在一大堆东西上:“因为见到了光,所以也想成为那样的人,成为别人的光。”

一片沉默。

官澶轻挑眉:“你怎么了?”

“好久没说中文,有些卡壳而已。”谢殷连忙掩饰自己发现了他秘密的复杂心思,“你一开始见到的光,又是谁呢?”

“不知道。那些人戴着面具,具体也记不清了。我只记得独自在异乡的日子特别容易伤春悲秋。某天,我将那个视频循环了一整个下午,突然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

谢殷坐到自己公寓的写字台前,张开了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官澶的声音穿过大洋,通过网络,在他耳边清晰可闻。

“后来,我想了想。那个视频里的光,可能是颜因吧。”

温带大陆气候的初冬呼啸着穿过半开的窗户,裹挟着干冷的空气擦过面颊,粗糙且生硬,将他的眼眶磨红,灌入五脏六腑,随着漫天干枯的黄叶,无力飘摇,等待落地的那一刻。

官澶在这段沉默中感受到了某种情绪:“谢殷?”

手机那边有深呼吸的响声,嗓音黏在一起:“没事。我挂了。”

“等下!”

谢殷捂着嘴,满腔都是酸苦,苦得让他无法保持正常语调,只能闭嘴不言。

官澶轻声说:“当别人的光,很累吧。”

谢殷闭上眼睛。

“累了就休息,没必要强求。”

谢殷压着嗓子:“不是的……”

“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光,或许有一天,当你从别的地方获得了足够的光明,就能再次获得发光的勇气。”官澶仿佛抱了无限温柔,看透他的畏惧和疲惫,“我会有足够的耐心,等你。”

手机在这瞬间传来嘟嘟的忙音。

谢殷忙不迭地将手机关机,双手捂着脸。他关掉了所有的电子设备,想要再自己的房间里找一本足以将他平静下来的书。在翻动小书架的时候,他看到从国内带来的一个小本子。

这是谢小殷的日记本。谢殷一直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抱有感激却怜悯的感情,将日记本一起带了过来。

鬼使神差地,他抽出了日记本,从第一页开始翻。

和日记本后半段的无力不同,这本日记的一开始,字里行间都是谢小殷的希望和活力。

【每天靠看前辈们的舞台汲取养分。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吧,或许,有一点点的可能,会成为别人的光?哈哈哈,真的是在梦,但梦想还是要有的。】

翌日清晨。他打开手机,发现闻羽师给他发了消息。

【十二月六号,topia十周年。给你留了vvip票,要的话就回来一趟。】

谢殷有些犹豫。他打开了电脑,进入内网,发现人人都在讨论topia十周年合体的事情。

之前因为颜因和官澶之间的矛盾,topia一直没合体过。这可能是时隔七年,他们第一次重新一起站上舞台的。

但讨论度最高的并不是这个话题。

[啊啊啊,官总,他竟然参加全场?]

[霸总跳舞.gif]

[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他当偶像了,啊啊啊啊!]

[本官澶舞台粉再续命十年!]

sof公布了topia合体演唱会的预告。

这一段二十秒的预告里,官澶只有三秒。黑暗中起舞的身影,在灯光照射的一瞬,凤眼逐渐迎光闪烁。

或许,这次,我找到了自己的光。

谢殷忽然想起,那次在录音室见到官澶和老爷子。老爷子问他,他知不知道为什么官澶在得到继承权后还要站到舞台上。

当时,谢殷回答:“如今他本可以高枕无忧,但他仍想要站到台前,这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而已。他的初心是做厉害的歌手,所以他做了。没有其他的理由。”

谢殷本是知道的。

但绕了一圈,还是在官澶身上找到了自己最初的答案。

.

十二月六号。topia十周年演唱会开场前半个小时,观众已然入场。

闻羽师看向那个空着的vvip座位,良久无言。

五人之间弥漫着某种缺失的难过气氛。

“最后一次确认流程。”总策划拿着文件进来,和他们一个个确认。

lit问:“今天的嘉宾来了吗?”

“后辈有ccd的白子诺和齐霄,还有童硕工作室的王期。前辈还未清点。”

陈然傻乎乎地问:“嘉宾单上的这个x是谁?”

这个x在好久之前就被写到了嘉宾单上,可一直被保密得很好。演唱会有时会有神秘嘉宾,可这神秘嘉宾总不会神秘到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总策划有些为难:“其实我也不清楚。这是官总的意思。”

大家看向官澶,后者半垂着眼睛,静得如一汪没有波澜的水,在结冰的临点。

忽然,他们背后的门被敲响了。

所有人回头。瞬间,所有人的瞳孔都收紧了。

来者风尘仆仆,还喘着粗气,大冬天的,额角甚至还挂着汗。可即便如此,他好看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谢殷对上官澶转来的视线。

“今天,有我的位置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目标是川大呀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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