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殷看着屏幕,久久无言。如果yn是另一个人,可能此时正摸着肚子里的一堆狗粮,饱饱地打了一个嗝吧。
官澶并不知道屏幕对面的正是谢殷。
谢殷又好气又好笑,只能用yn的语气说:【官先生,我们合作的只是创作。我可没义务陪你演戏。】
【无所谓,你自便即可。】
谢殷看出官澶实际上根本不考虑yn会怎么看待他——他还是很讨厌yn,所以连对方的看法都完全不在乎。
与对“谢殷”的态度截然相反。
谢殷一肚子的难受心思全都烟消云散了。他从来没见过官澶这样小孩子气的样子,反而有些好笑,在群里敷衍了下便下线了。
刚好,lit回到家后怎么想怎么不对,战战兢兢地发消息来探查:【亲爱的颜队,官澶最近有些不正常的举动,你注意到了吗?】
谢殷:【你是说特意在我面前表现出对yn的友好态度吗?】
【对对对!嗐,我就说嘛,人死为大,他对颜因的厌恶也消散了嘛~你就别担心这担心那的了!】
谢殷:【前提是,如果他私下里没有私聊yn,以免对方自作多情的话。】
聊天页面凝固了,仿佛断开了wifi似的。良久,lit在聊天页面发了一串省略号,似乎在表示现在脑内一团乱麻。
谢殷无奈地笑了下,轻轻张开眼,漂亮、锐利的桃花眼却带着无比成熟、与自己和解的神色。
【算了,毕竟我也多知道了一点他的心路历程。】
说完,他想了一想,将手机调回yn与官澶的私聊页面,截图,然后把截图贴到备忘录里。
“如果真有掉马那一天,我作为颜因对你这个对家做的事情都会让我尴尬;那我也得掌握一点你尴尬的事情……”谢殷一边在备忘录将时间、日期和事件写清楚,另一边轻声低语,“这样,我们就摆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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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眼看着就要到十二月了。
pou的下一次回归在一月,到时候可能抽不开身。谢殷打算在尽快作为yn完成和官澶的合作。
官澶和童硕其实几次提出要线下见面,但谢殷是绝对没法露面的,自然拒绝了。
谢殷披着马甲,难免要为了遮掩身份束手束脚;官澶也带着偏见和有色眼镜,沟通不畅。他们一直没有做出让两人都满意的作品。
童硕作为中间人联系谢殷时,后者也只沉吟片刻,回复道:“可能我和官总真的不合适而已。如果真的没法按时完成曲子,我愿意赔偿解约。”
童硕也很头疼,抱歉地说是自己把他拉进来的,责任最大。
转机出现在一次很平常的试音中。由于sof总部的录音室在整体进行翻新升级,pou众人借用了ccd的录音室,试音备选回归曲。
ccd单层面积不大,只有两间录音室,并排着。靠里面的那间向来是官澶专用的,他不在公司时会交给白子诺使用,或者被lit和童硕借去。pou众人来外间试音时,录音室的走廊上站着一排很严肃的保镖,静悄悄的。
负责引导的工作人员小声说:“官总在里间,所以阵势比较大。大家不要拘谨,先去外面那间吧。”
忽地,谢殷在转身那一瞬间在走廊上静默的工作人员里看到了上辈子熟悉的工作人员。
老爷子!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脚步不由自主一顿,眼神在转头间仿佛定住了。
“谢殷,谢殷?”
他回神,笑了下,跟着进去了。但试音等待的过程中他一直心神不宁。
他上辈子和老爷子很亲近,甚至比一些事业部的总监去顶楼的次数都多。也正因如此,当他得治sof大权落到官澶手上的时候,心里产生了很微妙的疑惑。
就算是他,也捉摸不透老爷子。
他为什么选择官澶,而官澶在这场权力继承中付出了什么代价?
谢殷是第一个试完音的。试音的曲子本就是“yn”写的,他早就熟悉透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出来了,还被制作人连连称赞。在等其他人唱的时候,他打了个招呼,到走廊上去透透气。
“等下!”
门口黑衣严肃的保镖忽然拦在企图走到里间门口的谢殷。
他的声音不轻,周围围着的所有工作人员都看向他,谢殷早就想好了说辞,自若地说:“我是ccd的艺人。今天官总是在里间工作,我有事想要汇报。”
工作人员对外不说老爷子在里面,谢殷也就故意装作不知道,全当录音室里只有官澶一个人,他只是想要联系老板而已。
保镖眉头微蹙,墨镜下的眼睛皱起。停顿了下,他一板一眼地说:“现在不合适。”
见他态度这样强硬,谢殷稍一泄气,转身要离开。
忽然,录音室门开了。
“官总好!”
“让他进来吧。”
周围所有安保和工作人员全都楞住了。
老爷子和官澶的联系开始于两年前,这段日子里老爷子秘密会见官澶的次数不少,他们是绝对不会把第三个人放进谈话场所的。
谢殷却不知道,眼中略有雀跃,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回来,跟着官澶进了里间。
门刚在背后关上,一个谢殷熟悉却早已被时间冲刷得无比模糊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这就是你之前提到的小朋友?”
谢殷抬眼,眼眶不由得干涩泛红。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上辈子他套上颜因的壳活着,一路从少年至青年,一路从青涩向成熟,一路从无人问津迈进万众瞩目。自从他离开谢家就没了姓名,出道后他重新开始了与他当年走入娱乐圈契机的老爷子的交往。
也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他的名字才不是秘辛。
这种情感很微妙。
包括后来官氏长辈作祟让topia解散,老爷子知道单飞的颜因挡不住官氏的冷眼,即便当年他早已不再签更多的艺人了,还是毅然决定成为他的□□。
官澶微微一愣,意识到他现在的情感,也记得作为小艺人谢殷是不该认识老爷子的。他故意装作给谢殷台阶下:“这位的身份比较复杂,他是sof一直以来的实际掌权者,也是大股东。所有sof的艺人都可以喊他爷爷。”
“爷爷……”谢殷嚅嗫着叫出了声。
官澶沉默。
他知道谢殷此时情感的复杂。因为老爷子在这半年里情况非常不好,面孔憔悴,眼神黯淡,虽然行动如常,但像是早已被地府贴好了标记似的,如枯槁腐朽,天道使然,不可复转。若不是身体情况急转直下,他也不会这么急让羽翼未丰的官澶继位。
老爷子很和蔼地伸出手,不知道两人此时的心理活动:“他们经常提起你,官澶待你也很特别。大家说你的天赋异常难得,我今天正好能见见。”
谢殷忽地抬眼,眼神快速瞥了下官澶,再急速地收回来。
“他们经常提起”,这不就是大家磕自己和官澶吗?
他的耳朵稍稍泛红,走到老爷子身前。后者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打量他,然后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谢殷……好名字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摇头,“官澶,和这个名字有缘,不过是孽缘还是善缘,要看自己的经营。”
谢殷装作不知道“有缘”的意思,安静地站着。
老爷子一叹气,拍了拍身边的沙发示意他坐下,然后转头用下巴点了下内室,让官澶去录音。
“爷爷,您今天来听官总试音?”
“对,他下张专辑太重要了,决定了他这个冬天能否去星馆。他这段日子其实压力很大,我也来陪陪他。”
谢殷静默。
官澶正在里面自己调设备高度,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你是不是在疑惑,”老爷子悠悠说,“我将股份都给了他,他可以做一个大商人、大制作人,为什么还要这样劳心费力地去为演艺事业奋斗?”
谢殷下意识要否认,但还没出声就将回答压下了,轻轻点头。
老爷子却看透了,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微张,露出精光:“你其实知道?”
“因为他纯粹,”谢殷被点破也不装了,“就像他当年放弃官氏的全方位高端包装,选择加入男团,这是他尊崇当年自己内心;而如今,他本可以高枕无忧,仍然想要站到台前,这也是因为他想这么做而已。他的初心是做厉害的歌手,所以他努力了。没有其他的理由。”
老爷子哈哈笑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甚至让玻璃另一边的官澶察觉到了,疑惑地转头看向他们。
老爷子对官澶摆了下手示意没事,然后继续对谢殷说:“怪不得,他这么喜欢你。”
谢殷的眼底泛了层红色,将眼睛转开,正经道:“官总的确比较重视我。”
老爷子的目光带着揶揄,但也不继续挑逗这个孩子:“我最初也是在舞台上唱歌的人。但市场发展得太晚了,等有了大舞台,我也早过了自己上阵的年纪,只能做幕后,帮助心爱的孩子们实现梦想。”
谢殷点头。他其实知道一点。老爷子当年是部队文工团的,后来辞职下海。
“这么多年,旁人一直以为我是个商人。只有我知道,我实际上在心里平衡两个不同的角色——我一直以为,给艺人、歌手当老板,得首先了解他们,得首先自己对这个行业敬畏。这么些年,我其实有很多次想找接班人,但很难找到在商人之余敬畏艺人这个身份的后辈。”
“我其实很羡慕,他还有机会自己站上台去。”
谢殷安静地当一个听众。
老爷子坐在沙发上,拄着手杖,娓娓道来:“其实我在官澶之前有找到过一个——我之前也遇到过一个很聪明、很有才华的姑娘,她的头脑很好,对生意上手很快。如果不是有浑小子把她诓走,我的班大概就到她手上了。”
谢殷的眼睛慢慢睁大。
“那个姑娘留下的小子,也和他娘一样天赋异禀,可是才华太甚,商贾之道反而会磨掉他的性子,还是在台前发光更适合他。”老爷子叹气,“所以在等到官澶之前,我也只能自己扛着了,这一扛就多了二十年。”
“爷爷……有些话我听不得。”
谢殷在消化完自己的母亲原来在老爷子心里的分量之后反应过来,掌心都是冷汗。不论如何,他现在只是一个新出道的艺人,不该在这里听集团里最神秘且厉害的人物的心路历程。
“哈哈,这有什么听不得的?”老爷子的伤感一下子消失了,笑成一团,“有官澶这小子给你背书呢。”
老爷子愈发爱打趣了。谢殷顶着自己红着的脸颊,叹气。
官澶开始试音了。老爷子拿过两个耳机,示意谢殷和自己一起听。
听完两首歌,玻璃那端的官澶脸色不佳。外面的老爷子脸上也很严肃。
谢殷眯起眼睛。这两首demo是他作为yn和官澶线上合作完成的。线上工作,还是在两人有隔阂的情况下,完成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但绝对达不到想要以此登顶的官澶的期望。
老爷子摘下耳机,叹了口气:“要是颜因还在就好了。当年的误会解开,他们一定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他们的音乐风格相似却在很多地方互补。”
谢殷默然。
官澶的曲子无比精巧,甚至会让人惊叹构思之细密;而他的风格更加粗放,有时会显得灵气逼人。
但有些事情,必须两人将心比心、沉浸地一起合作才能完成。
他以yn身份企图参与官澶的登顶,或许不太可能。
走廊上一阵喧闹,pou众人试音完毕要离开了,但找不到谢殷的人。老爷子看出他得离开了,挥挥手,让他先去。
谢殷推门的时候,他听到身后老爷子对着玻璃那边的官澶自言自语。
“登顶啊……若是这样下去,得再往后拖了。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官澶,星馆,登顶。
谢殷握住门把手时身形微微僵硬,闭上眼睛。
那是老爷子的愿望,是他母亲的愿望,是他的愿望。
也是官澶的愿望。
只差一点。
只要自己再多说一句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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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十一点,lit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颜队?怎么了……哦,想找人说话?没事儿,我有空呢。”
谢殷走到pou所住公寓楼下,靠着一根孤零零的灯杆,低头,表情隐没于阴影之下,晦暗不清。
“我想要下一个决定,我希望能有人在听完,可以支持我一下。”
lit知道他家队长的性格,立刻拍胸脯保证。
谢殷微微抬头,好看的眼睛在灯光下一点一点走出黑暗,闪烁决然和无比清醒坚定的亮光。
“我想主动和他说,谢殷就是yn。”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再请假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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