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中心是与外界隔离的,如果有需要,请联系节目组官方。”
官澶走到谢殷身旁,一把将他往后拉,远离张总。他说话的时候自始至终都没有将眼神放到张总身上,而是牢牢盯住谢殷那张快要埋到胸前的脸。
刚才还带着桀骜和不羁的脸庞,此时快缩成一坨了。
张总脸色阴晴不定:“官总,您不也一样吗?不然听到我来练习室,您如此急匆匆地过来干什么?”
“此言差矣。”官澶这才留给他一个眼神,冷冷的,带着讥讽和锐利,“我是节目的导师,刚好路过练习室进来看看罢了。”
张总无话可说,沉默半晌终于甩手愤怒离去:“你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张总和他手下的工作人员离开后,官澶才瞥了眼他们的背影,自言自语:“你说是,那就是吧。”
谢殷从官澶进来之后就一言不发,低下眼,斜瞥周围的地面。
我刚才说的话简直是公然表白。
官澶他会不会误会了?
我只不过是想到张律师所说的,官澶的合同异常优惠罢了,而且前几日他的行为如此暧昧,所以……
他给自己找完理由,深吸一口气,理直气壮地抬头:“官老师,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刚才的话,我就当你同意签约了。”
“不行!”
谢殷脱口而出,旋即他反应过来,给自己解释:“我的确对你的合约有点动心。只是合同,你别会错意!而且后续的细节,我需要等一公结束让律师来和你仔细敲定,还没定下呢。”
“好,那就等一公结束的假期,让律师把你的修改意见提过来吧。”
官澶的合同已经十分偏向乙方了,一般人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可以再修改的。
谢殷忙不迭地溜了。
官澶站在原地,眼神却一直跟着谢殷,一路到走廊的尽头。
突然,谢殷站住,回头,表情凶恶:“你别多想!”
“好,好。”官澶抱着手臂,半眯眼睛,挑起眉梢。
等那道身影消失在转角,眼角才温柔地挂下。某种跳动着欣喜和莫名遗憾的语气随着薄唇轻碰流出。
“这已经算答应我了吧。”
如果能答应更多的,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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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殷回到练习室的时候,大家都轻松自在地等着他回来。但谢殷还是在氛围中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很快,他就发现这种不对劲来源于一个人——钱至彬。
钱至彬表现得过于开朗了。刚才张总把他叫出去的时候,钱至彬又是摔毛巾、又是摆脸色,才没有现在这样的开朗。
忽然,谢殷明白了:钱至彬签的子公司就是张总的!如今他是张总手下的第一种子,但如果谢殷签了张总,那钱至彬享受的资源将被自己抢去。
他现在很慌张吧?为了掩饰自己,刻意表现得如此开朗。
钱至彬似乎刚去饮品区买了很多饮料分给组员,见谢殷来了,愧疚地说:“不好意思,今天我总是挂着脸。我的部分总是唱不好,太焦躁了。是我不对,赔罪赔罪。”
说着,他拿着一瓶冰镇的黑咖啡走到谢殷面前,递了过去。
谢殷微微一怔,双目对上钱至彬的眼睛。
一片平静。
指尖摩挲,他的目光落到这瓶饮料上,泛起一股奇特的预感。
伸手,他握住了瓶身,冰镇的凉爽通向大脑,瞬间驱散了错觉。
“谢谢。”
突然,齐诺明拍上谢殷的肩:“等等。我和你换一瓶饮料吧。”
钱至彬突然慌张了:“怎么了?谢殷不是一直很喜欢喝咖啡吗?”
“哈哈,”齐诺明朝谢殷挤挤眉毛,“我一直关注他。他只喝加了脱脂牛奶的咖啡,从不喝黑咖。”
说着,他伸手要夺过谢殷手里的饮料。谢殷却猛地一后退:“不,不用了。都是队长的一份心意。”
“是我没考虑周全。”钱至彬尴尬地笑,没说什么转身,拿起自己的橙汁。
刚才他递饮料时为了显示亲密,故意“替谢殷拧开瓶盖”,此时的密封圈已经开了,不清楚是否早就被开过。
谢殷没动这瓶饮料,之后的练习里大家都再也没有提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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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师评价后,每一组的练习都进入了新的白热化阶段。
谢殷他们整组的实力都不错,完成度非常高。
声乐老师却拿着谱子,在一旁皱眉,忽然开口叫停了他们。
“谢殷,你能改变一下发声方式吗?”
谢殷一愣:“怎么了?”
“这首歌比较偏磅礴和热血。虽然你的唱功没问题,但嗓子太细了,听上去气势不够。”声乐老师指出问题,“要不试一试改变发声方式?”
谢殷一愣,立刻明白了。他重生之后依然保持自己习惯的歌唱方式,但换了一具身体,原先他的嗓子不粗不细,醇厚有力量,被称为蜜嗓,但如今的嗓子天生比较细,虽然更加清亮更加有少年气,但的确不是很适合这类歌曲。
谢殷点头:“我尝试一下。”
他松了松嗓子,漂亮的怒音冲了出来。
声乐老师却皱眉:“就是这里,你的怒音,太薄了。”
他刚才录了下来,拿出手机给谢殷自己听。
谢殷眨了眨眼睛。果然,自己的怒音虽然技巧很好,也算得上好听,但总是差了一点点感觉,像是,像是——
一只小奶猫在装酷。
谢殷的耳朵不知为何红了:“我会自己私下多练练的。”
这只是集体练习中的一个小插曲,声乐老师表示能改最好,如果不能改也无伤大雅,毕竟谢殷的怒音已经是全组唱得最好的了。
然而,这个问题却一直萦绕在谢殷心头。夜晚,他走出练习室,鬼使神差地揣着手机走到露台上。
他自己一个人对着空旷的露天不断重复唱那一段,录下来给自己听,却仍然像是在装酷。
“嗓音虽然薄,但也没到很极端的情况。如今活跃的歌手里这样嗓子的也不少,比如……”谢殷突然眨了下眼睛,“官澶。”
官澶的嗓音听上去比较低沉,但大概是因为他说话语气的关系。他唱歌时声音的厚度的确比不上上辈子的谢殷。此时的谢殷如果可以改变发声习惯,是能达到官澶的声音厚度的。
谢殷点开了官澶的歌,学着唱了两遍并录下来给自己听。
明明学着官澶的发生习惯,两人的嗓音厚度差不多,官澶原版的就很厚重沉稳,像是不急不缓的英伦绅士;谢殷的却仍向一只张牙舞爪的奶猫。
谢殷:“……”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上辈子,打死他都不会相信自己竟然会和“奶猫”挂上钩。
突然,他猛地回头:“谁?”
小章从阴影处走出来,双手投降状:“我只是偶然路过听到你在唱老板的新曲。”
“所以呢?”谢殷燃起不好的预感。
小章拿出自己的手机,上面显示通话状态——通话对象:官总。
他刚才唱的歌估计已经被官澶原原本本地听到了。
谢殷:“……”
这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
小章非常愧疚且乖巧地侧身让路。谢殷气冲冲地要进入室内。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上面是一个陌生号码。
刚接起来,刚才不急不缓的英伦绅士带着笑意:“你在模仿我的发音方式?”
谢殷:“是学习。声乐老师说我的嗓音太薄了,我想着你的嗓音也不厚。”
低沉的嗓音反问:“你认真的么?”
谢殷:“……”
我真的好气。之前的官澶在自己面前根本不会耍这等威风。
“你用你学到的发声方式唱一下《命运》里的怒音。”
谢殷刚想挂电话,官澶的语气突然变正经了。这毕竟是认真且难得的学习机会,他只扭捏了两秒变进入了认真的模式,干脆利落地唱了出来。
手机那端传来笑意。
“你笑什么?”
官澶:“像一只故意装深沉、想要张牙舞爪的奶猫。”
谢殷:“……”
手指摁到挂断键的同时,那端突然说:“其实你原本的唱法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你才二十岁,本来的形象就是柔和的美少年,表现却像是老牌爆发型男团,这种反差也很有趣。你只要将自己的风格走到极致,也很有特色。”
谢殷楞在原地。
“用你原来的唱法唱一遍。不要刻意为了嗓音调整,就按自己最习惯的状态来。”
谢殷深吸一口气,眼神认真起来,用自己最舒服的状态唱了出来。
单薄的嗓音似乎无法承载那样厚实的爆发力,但就在跌落悬崖的一瞬间,娴熟而高超的技巧将在破音边缘岌岌可危的调子救了回来!刺激,爽快,没有保留。
“这次不像奶猫了。”
谢殷刚想开口,官澶的下半句接了下去:“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幼年老虎。”
“……”
“这种风格,独一无二只属于你。”
谢殷被他这种一句话掰成几瓣说的方式弄得一阵生气一阵感动,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好看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纤长的睫毛遮住眼中波澜,良久才说了一句:“谢谢。”
“不谢。早点睡。”
挂断的前一刻,手机那端的声音笑了起来。
“记得存这个号码。”